遠山頂峰的無名老墓前。


    穿著壽衣的滄桑老人,目光霎時穿透數裏遠,看到那手臂紋滿詭異佛經的黑衣女人。


    同樣也看到了被吊在榕樹上的黑貓,以及處於呆滯中的鄭同順。


    但老人神情依舊是冷漠的沒有半點變化,陰慘慘的答道。


    “那人死了又如何。”


    “那娃子如今有神明庇佑,九年前尚且無法得手,又何況如今?”


    “大黑佛母,本仙勸你還是早日打消這打算,上次能用小手段從那三叉下逃走,若還敢亂來,怕是最後隻能落個魂飛魄散。”


    “落個魂飛魄散?”大黑佛母似乎是不知被哪句話刺激到了,瞬間雙目變為血色黑瞳,頭發更是衝天而起,猙獰咆哮道。


    “山鬼老怪,如今的我,比起魂飛魄散又有何差!”


    “憑什麽神明能出手護他,我當初可跪在那萬佛麵前,跪在那千百信眾之前,也無人願意伸手救我們母子,甚至無人願意看我們一眼!”


    “這又是何故,是我本就該死嗎!!”


    說完。


    大黑佛母渾身煞氣激蕩狂湧,更是露出了恐怖真身,八臂鬼手在身側狂舞,渾身經文散發著黑光。


    最恐怖的是...她肚子竟是破損的,露出了一個半邊腦袋都腐爛掉的恐怖鬼嬰,而這鬼嬰似乎還在朝著山鬼老怪的方向齜牙咧嘴。


    聽到這句話。


    山鬼老怪竟是沉默了下來,更是回想起了大黑佛母的由來。


    原本是多年前的一次佛教集會,大黑佛母作為虔誠的信徒,大著肚子去了佛寺廟宇。


    就在誦經之時。


    大黑佛母忽感腹部劇痛,下身血流如注,好似腹中嬰兒即將降生。


    身邊沒有任何一位親人,大黑佛母立刻便懇求其他信眾幫忙,可卻無人願意出手,甚至都不敢多看大黑佛母一眼。


    似乎生怕沾上這件事,在佛像麵前沾上血。


    見到無人願來幫忙,大黑佛母痛的隻能跪在佛像前大哭懇求,希望漫天諸佛能來看她一眼。


    但無用,依舊沒有任何用處,沒有任何的回應。


    大黑佛母用著最後的力氣站了起來,捂著懷孕的肚子,下身還在不斷流著鮮血。


    環視那些似乎念經更起勁,根本不敢看她一眼的信徒,也看向廟宇中的眾多佛像。


    大黑佛母忽然崩潰的大笑起來,甚至都笑出了眼淚。


    緊接著。


    她拔下插在頭發的鐵簪子,用那滿桌的佛經擦拭鮮血,咬著敲木魚用的犍稚忍痛,握著簪子尖頭硬生生的刮開了自己肚子。


    她徹底瘋了,瘋到想要用這辦法救下自己的孩子。


    最後在她終於用鐵簪子剖開自己肚子,即將把那早已缺氧死去的孩子掏出來的時候,徹底斷氣了。


    到死。


    她都沒能見自己孩子一眼,也沒能求來其他人的幫忙。


    那淌滿佛殿的鮮血,散亂四周的佛經,似乎還在沉默嘲笑著她的無為和幼稚。


    七天之後。


    被人隨意丟在某處荒山野嶺的她,帶著滔天的怨氣回來了,同樣也有了新的名字—大黑佛母。


    僅僅一晚。


    大黑佛母便將那些‘虔誠’到都不願看她一眼信徒殺了,更是燒毀了那座寺廟。


    可當寺廟被燒毀後,卻露出了地基下的萬千枯骨,這竟是一座建在萬人坑上的寺廟。


    很明顯。


    根本就不是萬佛不願來這看一眼,而是此廟本無神佛,即便哭瞎雙眼都來不了半點神跡。


    萬佛不救,有了原因。


    報仇後的大黑佛母並未就此消散,反而有了個更大的執念,那就是...複活那未曾出生的孩子,令其長大成人。


    在這麽多年間。


    大黑佛母不知擄走了多少剛出生的孩子,隻為讓那未出生就已成鬼嬰的孩子鳩占鵲巢,再度成人。


    但很可惜。


    那鬼嬰的怨氣太重,即便是鳩占鵲巢,其他孩子的肉身也會在短時間內腐爛殆盡。


    要想徹底再度為人,就必須要占據那種擁有特殊命格的孩子,而擁有陰陽命、通靈體的林海恩,便是當前唯一的選擇。


    這也是為何大黑佛母,在明知媽祖娘娘正護著林海恩,也要想辦法鳩占鵲巢的原因。


    她沒得選,她更有恨。


    恨,為什麽沒有神佛來救她們母子,而林海恩一求便有諸神回應,護著他平安長大。


    ......


    此刻。


    壽衣老人足足沉默數秒,才看向大黑佛母陰慘著道。


    “無論你如何的怨恨,如何不甘。”


    “有神明護佑,你用盡手段都難動那孩子一下,本仙一心修法,此事與我無關,亦不會再摻和其中。”


    “神明護得了一時,難道還能護一世嗎?”大黑佛母尖聲嘯叫著反駁了一句,更是冷聲道。


    “今年中元節,那神明就不曾出手,也早已自身難保。”


    “況且,積善之家才有餘慶,我若讓他家變得人鬼皆憎,神明又怎會再護......”


    還不等大黑佛母說完。


    壽衣老人便忽然消散在老墓前,似乎生怕沾上這件事,更怕因為大黑佛母的無禮妄言,那些神明遷怒到它身上。


    見到壽衣老人消散。


    大黑佛母便停下話語,收起恐怖真身,滿臉皆是鄙夷的冷笑道。


    “可笑,一隻山野老鬼罷了,竟還妄想修煉成仙。”


    說完。


    大黑佛母便看向了那棵榕樹。


    紋滿經文的大手一揮,看似嚴絲合縫的樹皮便是瞬間脫落,直接露出了藏在裏麵的燒焦屍體。


    這從僥幸從中元節活來的惡鬼,竟是用著沒有五官的臉,驚恐的看著大黑佛母,僵硬的雙手並攏似乎還在不斷祈求著。


    “倒是有幾分靈性,難怪是能尋到這裏。”大黑佛母打量著這具燒焦屍體,而後仔細想了想,冷哼一聲繼續道。


    “也罷。”


    “既然還有肉身,那我也就送你一份大造化,恰好為我所用,好好試探下那家人。”


    說完。


    大黑佛母看向站在旁邊的鄭同順,伸出一隻如刀般鋒利的手指,直接從他的頭上劃到腳下。


    下一秒。


    鄭同順的人皮竟是被鮮血淋漓的活活剝下,整個人更是霎時斷氣。


    大黑佛母指著人皮,朝著那具燒焦屍體一揮。


    那鄭同順的人皮,竟是直接覆蓋在了這具燒焦屍體身上,令其瞬間便有了五官,外貌更是和鄭同順一模一樣。


    隻見。


    這個‘鄭同順’緩緩從樹心中走出,還有些不適僵硬的跪在了大黑佛母麵前,磕著頭結巴道。


    “娘...娘親。”


    大黑佛母滿意的點了點頭,指了指嶺勝村所在的方向,命令道。


    “好,乖孩子。”


    “這身人皮早就被陰氣、執念侵蝕,你好生披在身上便可跟常人一般無二。”


    “即便是道士法師,沒有通天法力,也難看出你的不同。”


    “這段時間,就好生的替娘親試探下那家,給那家多送點業報過去,讓天上神明也不願再管他家。”


    “走吧,該回家了,你媳婦可還在等著你呢。”


    “是...是。”這個‘鄭同順’回答的還有些僵硬,但也是頗為聽話的直接站起,搖搖晃晃的朝著嶺勝村走去。


    在這古怪人皮的滋養下。


    這個由燒焦屍體化成的鄭同順,每走一步,步伐都更流暢一些,那四肢脖頸的僵硬感,更是在一點點的緩解。


    看著離去的鄭同順,大黑佛母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後把自己的上衣撩開,露出那被剖開的肚子,朝著那齜牙咧嘴腐爛大半的鬼嬰,溫聲道。


    “來,孩子,快去那裏麵吧。”


    那隻腐爛大半的鬼嬰。


    緩慢的從大黑佛母腹中爬出,伸出露出白骨的手,抓住渾身血淋淋隻剩血肉的鄭同順屍體,慢悠悠的爬進樹心中。


    看著自己孩子的模樣,大黑佛母滿心都是淒苦。


    因為她心中明白...若是再沒找到合適的宿體,那自己的孩子將會徹底腐爛成為冤煞惡鬼。


    屆時即便是再占據命格特殊的孩子,也沒有辦法重新成人了。


    將這想法壓下。


    看著徹底鑽進樹心的鬼嬰,大黑佛母滿臉慈愛笑容,毫無先前恐怖模樣的叮囑道。


    “已經快要過年了,你可要好好的在裏麵吸收怨氣,到時候跟媽媽一起去感受下新年的熱鬧。”


    “聽說今年還有遊神,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那些始終不願救我們倆母子的狗神明,在人間到底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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