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


    一輛頗為嶄新的客車,從紅麻村駛向了嶺勝村。


    在這九十年代初期,這種隻行進於縣城和各個村莊中,隨招隨停的小型客車,逐漸成為民眾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當然,票價也不算低。


    除了要去縣城辦事外,絕大多數的村民為了省錢,還是喜歡坐在拖拉機後鬥中顛簸的前往周邊村子。


    ......


    莫三姑已經在村口等了幾個小時。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可還沒看到黃太爺和寧法師前來,令她心情也是越發的焦急起來。


    就在她急的都有些等不住時候。


    那輛小客車已是在嶺勝村的村口馬路緩緩停下。


    莫三姑連忙探頭看了眼,見到身穿紅衣法袍、還背著一個粗麻包袱的寧法師率先走下,心中的那抹焦急也是隨之放下,立刻上前道。


    “寧法師,你可算來了。”


    “我這整顆心都快急死了,又出事了啊,那些拿了那艘船的村民,昨晚都做了一個相同的怪夢。”


    “對了,黃太爺有來嗎?我昨天去問的時候,他說......”


    還不等莫三姑說完。


    寧法師便是指了指車內,隨後扭頭看向那被白霧籠罩的海麵,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莫三姑立刻便朝車內看去。


    見到還未畫麵的黃太爺正坐在一張輪椅上,手中握著那個跟了一輩子的三叉,正由著他的兩個兒子一前一後抬著輪椅下來。


    莫三姑連忙搭了把手,將黃太爺小心翼翼的抬下車,心頭有些說不出的酸楚道。


    “哎呦,黃太爺。”


    “您可真是辛苦,可真是遭罪了啊。”


    比昨天更蒼老幾分的黃太爺,爽朗的笑了兩聲,毫不在意的答道。


    “三姑,這算遭什麽罪。”


    “更難的日子又不是沒有過,要是今天我還待在家裏不出門,那可才是會真的念頭不通暢。”


    “現在,我可隻覺得心頭暢快!”


    莫三姑隻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幹了陰陽事情這麽多年,她已經是敏銳的感覺到...今天怕是見黃太爺的最後一麵了。


    此時。


    寧法師也將目光從那海邊移開,看向莫三姑問道。


    “莫小丫頭。”


    “你剛剛說沾上業報的村民,昨晚都做了一個怪夢,是不是在夢中他們都變成了那些惡鬼,被烈火活活燒死的事情?”


    莫三姑先是愣了下,而後連忙點頭答道。


    “是,是。”


    “寧法師,您這是怎麽知道的.......”


    “三姑,我們紅麻村跟這件事有關的人,昨晚也都做了這個夢,剛剛都堆在老屋門口,喊著讓我爹救命。”


    手中提著個紅袋子的老漢,微歎一聲後率先答道。


    “這件事確實凶的很。”坐在輪椅上的黃太爺也是皺起眉頭,看向旁邊的寧法師,詢問道。


    “現在先去小海恩家中,等晚上再辦事,還是要做些其他事?”


    很明顯。


    在這件事上,黃太爺是以寧法師為主。


    畢竟,起乩後的黃太爺殺鬼雖然厲害的很,但在這種特殊的陰陽詭事處理上,肯定是不如閭山一脈的寧法師。


    寧法師略微考慮兩秒,便是搖了搖頭道。


    “不急去那娃子家中。”


    “我今晚要起法壇,要先去媽祖娘娘廟中上三炷香告知下,還要把這煞氣白霧驅掉,讓冤煞之氣不外泄。”


    “暫且鎖住那些惡鬼,免得又有村民被滅掉三火,丟了性命。”


    聽到此話。


    莫三姑也不再多說什麽,連忙帶路朝著媽祖廟走去。


    ......


    一行人在嶺勝村中行走時。


    無疑是吸引了不少的眼球,尤其是在看到黃太爺的時候,那些遭劫的村民瞬間心中大定。


    隻覺得...自己這條命有救了,莫三姑真把黃太爺請來了。


    當然,他們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生怕惹得幾人不悅,紛紛默契的返回家中給祖宗多燒了一點紙錢。


    來到媽祖廟前。


    莫三姑朝著正在掃著廟前落葉的張大嬸喊道。


    “張大嬸,又要來麻煩你一下了。”


    “這位是寧法師,來幫忙解決那東西的高人,說是在起法壇前要來媽祖娘娘這裏燒三炷香。”


    張大嬸立刻看向穿著法袍的寧法師,連忙放下手中掃帚,開口道。


    “哎呦,快進來,快進來吧。”


    “昨天村裏來求媽祖娘娘,結果扔出一個陰杯後,我這心裏就像是堵著塊大石頭一樣。”


    “你說村裏這麽多人都遭難,要是真沒啥法子解決的話,這豈不是要出大問題。”


    “三姑,還好,還好你請人來了啊。”


    寧法師點了點頭表示回應,而後看向身旁的黃太爺,緩聲道。


    “堂兄,你行動不便,在這邊等著就好。”


    “我去上炷香出來。”


    寧法師隨即便跟著走進媽祖廟。


    從那敞開的袋中抽出三支檀香,在燃著的蠟燭前點燃。


    緊接著。


    寧法師把三支香平舉在額頭,朗聲開口道。


    “為解決村中禍事,今晚小道需在天後娘娘道場架起法壇拘鬼,實屬無奈之舉,若擾天後娘娘清修,還請多加諒解。”


    “閭山三奶派第十一代傳人寧清元稟上。”


    說完。


    便略微躬身行禮,上前兩步將三炷香插進白玉媽祖像前的香爐中。


    寧清元便是寧法師的名字,或者說是法號道號更為合適,在平日他人多稱呼寧法師為清元道長、清元真人。


    倒也奇怪。


    香爐中的三炷香,煙氣並未直接隨風散去,而是積蓄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個字—‘可’。


    見此寧法師並無意外,看向身旁的莫三姑,開口道。


    “走吧,莫小丫頭。”


    “該去把籠罩的那層煞氣給清掉了。”


    莫三姑對著媽祖像虔誠的拜了兩下後,便是跟著寧法師一同離開。


    ......


    來到嶺勝村的碼頭。


    寧法師看著那厚重無比、滿是皮肉燒焦味的白霧,並沒有過多言語,隻是反手從背著的包袱中抽出三根黃香。


    見狀。


    莫三姑立刻便出聲問道:“寧法師,要不要我去拿根蠟燭過來?”


    “不需如此繁瑣。”寧法師簡單的回了句,而後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張黃符,左手雙指撚著。


    右手握著的三根黃香,便開始淩空朝著黃符畫了起來,口中更是念念有詞。


    三秒後。


    寧法師左手兩指撚著的黃符,竟是憑空燃燒起來,也將上方的三根黃香點燃。


    輕輕抖了抖黃香,寧法師便將其插在碼頭前的縫隙中。


    站在旁邊的莫三姑,見到這一幕已是被驚得不知該說什麽,單說平白起火這一手,沒有一身道行可做不到。


    將香插在碼頭後。


    寧法師從腰間取下一根麻蛇鞭,這是閭山派常用的法器之一。


    握柄常為紅木,雕有鱗片,後方一條由麻草編成的繩子,舞動起來形似蛇身,尾部更是係著一個蛇首,因此被稱為麻蛇鞭。


    每次鞭打之時。


    蛇首朝外撕咬而去,專打邪物,惡鬼膽寒、凶魂顫抖。


    取下麻蛇鞭後。


    寧法師也注意到身邊驚愕中的莫三姑,頗為鄭重的開口道。


    “莫小丫頭。”


    “看你一身沒半點道行法力,想必也是傳承斷了大半,看在我那記名師兄的情麵上。”


    “待會好好看著,這麻蛇鞭可是我們閭山派重要法器,專打這些冤煞惡鬼,你若是能學個一星半點,也能解決一些小鬼妖祟。”


    “畢竟今日過後,堂兄怕是再難幫你了。”


    寧法師停頓兩秒,隨即神色忽然淩厲起來,更是手持麻蛇鞭,猛然朝著地麵打去。


    “啪———”


    一道清脆的鞭打聲響起。


    而在旁邊的莫三姑,隻覺得這一鞭下去,那無比厚重的白霧,似乎都隱約的顫抖了一下。


    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隻見寧法師一手掐訣,一手持麻蛇鞭,行罡步踏七星,口中念誦。


    “拜請獨角聖蛇大聖者,身長萬裏廣無邊,展起英雄天地動,邪魔鬼怪盡驚亡,五湖四海深山去,行罡做法鬼神驚。”


    “吾奉祖師符水敕,鑼聲鼓響到壇前,當初發願救諸苦,今日下壇救萬民,有人念出聖者咒,日日時時保安寧。”


    “法門弟子專拜請,金鞭聖者降臨來,神兵火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


    寧法師手持麻蛇鞭,猛然朝著地麵猛抽三下。


    下一刻。


    那原本僅僅有些古樸的麻蛇鞭,竟然突然變得無比神異,泛起了淡淡金光,更有一隻巨蛇虛影浮現。


    感受到手中法鞭沉重數倍後。


    寧法師盯著麵前的白霧,神色冷冽的用力鞭打抽下。


    “一打天門開,二打地厚裂,三打人長生,四打鬼滅形,五打趙日金輪功曹元帥。”


    “龍虎將軍,奉請雷霆,執鞭執鎖,速到壇前,聽君號令......”


    隨著寧法師一邊念誦,一邊抽打麻蛇鞭。


    隻見那厚重無比的霧氣,竟是被直接抽成兩半,更是宛如烈火烹油般滾滾的收縮退去,隱約還傳來了惡鬼哭嚎聲。


    短短三秒時間不到。


    那籠罩周邊海域數天的白霧,已然全都消散不見,擱淺在灘塗上的走私船,再度清晰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但模樣並不像先前那般,明顯是露出了真正的樣子。


    整艘走私船都是被火燒過的痕跡,顯得破爛不堪,猙獰的血手印更是遍布船身的每一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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