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遊一開始並沒意識到小崽子在鬧脾氣,他請求梅幫忙喂崽子喝奶果汁後,就一直在忙著獸人安營紮寨的事。


    因為壯剛做完手術不能隨意移動,九遊又要照顧崽子無法長時間停留在外,就問了獸人們誰願意住在山洞外幫忙看護壯,沒想到所有的單身雄性獸人都答應住在外麵。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


    九遊給他們做了好吃的,那他們就要回報。


    但是九遊作為“獸神的使者”,看起來貌似什麽都不缺。


    於是九遊一提出要求,所有獸人想都沒想就張嘴應和,甚至有些激進的還嚷嚷“從此以後不住山洞了,都住在外麵這裏”。


    嗷嗷吼吼的,明明獸人數量也不多,偏偏能造出“占山為王、一呼百應”的流匪氣勢。


    九遊看著獸人們拍胸脯隻差指天發誓的樣子,頓時感到哭笑不得,又覺得十分感動。


    這就是獸人的世界,簡單、勇敢,又不失善良。


    要不是那個奇奇怪怪的災厄之子傳說,九遊猜想,崽子一定會成為一隻無憂無慮的快樂小虎崽。


    那樣他會享盡數不清的愛。


    但現在也不賴嘛。


    在不遠處崽子哼哼唧唧幹飯的背景音裏,九遊吹著風頷首望向遠方。


    我會讓他得到他應得的愛。


    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廢除這個傳說,讓這片大陸的所有幼崽都在期待裏降生。


    畢竟幼崽從來都是瑰寶,本就該被一視同仁。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卻聽一聲熟悉的喊叫傳過來:“九遊,我們要做什麽啊?就睡在地上就好了嗎?要不要圍著壯?到時候還能吃那個好吃的肉嗎?”


    問到最後,原形畢露。


    畢竟獸人們一直茹毛飲血的,忽然吃到清洗過並且加工翻炒的肉,哪裏抵抗得了。


    香的嘞~不夠,還想吃。


    毛的尾巴甩得幾乎要飛起來,表情躍躍欲試。


    九遊正故作深沉地裝救世霸主,暗暗自豪著就對上毛興奮的目光。


    他挺起胸膛,嘴巴一咧,思索片刻後下達任務:“你們先去采大葉片吧。等會搭成小篷子這幾天睡裏麵,這樣就不怕風吹雨打。你們記住不能和壯擠在一起,壯需要通風,注意別弄到他。想吃好吃的我到時候再教你們煮,先幹活吧。”


    毛不太理解搭篷子是什麽,也不明白他們幹嘛要怕風和雨,但他還是撓撓頭答應:“哦,那我們去摘大葉片!”


    周圍其他獸人假裝忙碌,其實一直都豎起耳朵在偷聽。


    他們捕捉到九遊的最後一句話都歡呼一聲,迅速化為獸形,咆哮一聲興高采烈地往目的地跑去。


    一個個生怕沒活幹似的,積極性真好。


    不過別急,活,是幹不完的。


    九遊歪嘴試圖邪魅一笑,但下一秒他就默默閉上嘴,決定在嘴巴抽筋前先放過自己。


    看著獸人們幹得熱火朝天,他十分滿意。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他現在教這群獸人的東西可是能存在腦子裏的,一旦學會,受益終生的!


    絕不是因為他變不成人形,才甩鍋讓獸人們做苦力,得到好處的可是大家啊!


    在九遊邪魅一笑前,喝完奶果汁的崽子就被送回九遊旁邊的獸皮上。


    他雖自認為在和九遊鬧別扭,但還是忍不住偷看九遊。


    發現九遊一邊的嘴角奇怪地高掛起來,他皺眉,似乎不理解九遊為什麽露出這個奇怪的表情,心裏開始莫名感到不高興。


    若是他再長大一點,他就會知道,自己這是在擔憂九遊的身體情況。


    但現在崽子沒出生幾天,意識懵懂,搞不明白情況,隻會“啊啊”叫,時不時不耐煩地蹬小爪子企圖踹翻天邊的雲。


    小崽子的煩惱就像天氣預報一樣,變幻莫測。


    在這一刻,他暫停了對九遊的氣惱,轉而對看不順眼的天空雲朵生悶氣。


    比如,為什麽雲會飛,而他自己不會飄?上麵藍色的東西(天空)他為什麽抓不到?


    九遊不知道自己旁邊的小崽子話還不會說,就已經內心戲十足,還獨自emo了一會。


    他看毛他們采來不少大葉片,就伸個懶腰抖抖腿,順便點開《百科全書》,指揮著他們先用樹幹紮入土裏搭建出穩固的三角形結構。


    然後用膠樹——即毛和斑為九遊扛回來的樹的粘液,將大葉片相互粘連,再把粘好的大葉片緊貼在支架上,把樹枝間的空隙全部填滿。


    隻有門口的位置,用兩張大葉片和帳篷頂粘在一起,其他地方不粘,掀開大葉片就能進去。


    就這樣,一頂頂簡陋的帳篷就完成了。


    因為材料品控好,看起來居然也像模像樣,應該能支撐幾天。


    而在做帳篷期間,有些獸人沒把九遊“注意粘液別弄到身上”的提醒放在心上,結果一個個都嚐到了酸果帶來的刺激,要麽頭皮發涼,要麽嘴巴泛酸。


    最後都發誓以後一定聽九遊的話,再也不敢粗枝大葉了。


    九遊看著這群蔫噠噠的獸人,頷首表示你們知道就好,其實心裏已經大笑起來。


    粘禿發頂,這也太鬼畜了吧!


    他已經能想象到一群毛絨絨禿頂的樣子,別說,還怪惹人憐愛的。


    “你們在幹嘛?”


    火在做完縫合手術後就感覺到力竭。


    於是她在兩個祭司候選人的攙扶下回去休息,但沒一會他就聽見外麵鬧哄哄的,似乎有什麽很香的味道。


    她直覺那是九遊搞出來的,因為部落以前可沒出現過這種好聞的味道。


    而她剛針對過九遊,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去向九遊討食物,隻能兀自在石塊上輾轉反側。


    又過好一會,味道終於沒了,可吵鬧聲卻越來越響。


    就像寒雪消融,微風拂來,所有熱鬧都複蘇了一般。


    吵吵鬧鬧,是她曾經幻想過的樣子。


    她從沒見過部落有這麽熱鬧的時候。


    最熱鬧的那天,也不過是三年前某日,有個金絲猴獸人誕下一隻小金絲猴。但沒幾天,部落的獸人又恢複成懶懶散散、什麽都不屑去了解的樣子。


    她作為祭司自小學習那麽多知識,還會抽時間出去與其他部落交流,當然知道部落的現狀對於未來的發展十分不利。


    所以她也嚐試過改變獸人們的生活態度,但獸人們都不理解她為什麽要自尋煩惱,還反駁獸人就該這麽生活。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如今遠方許多大型部落已經成長到長河部落無法想象的地步。


    她這次回來,早就下定了要強迫部落的獸人改變的決心,哪怕被討厭。


    隻是沒想到她還沒出手,這群不堪教化的獸人自己就變了。


    是因為那個狼性獸人吧。


    她默默沉思一會,良久歎口氣。


    也好,隻要大家能改變,能進步,她不怕向別人低頭。


    於是她從對九遊的偏見裏走了出來,走到九遊的身後。


    沉默許久,她憋出一句“你們在幹嘛?”,然後覺得太生硬,又加上一句:“你為什麽不變人形?”


    原本還嘰嘰呱呱的獸人們突然閉嘴,都豎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聽九遊和火的對話。


    九遊一個激靈:好哇!這句問話終於還是來了!


    他輕咳一聲,醞釀出憂鬱的情緒,張闔狼嘴,吐出早就編好的理由:“因為我是獸神的使者,如果有獸形又有人形,太強大了,恐怕會破壞獸人大陸的平衡。獸神怕獸人大陸接受不了我的力量,特地在我下來之前收走我化人形的能力,讓我用智慧幫助獸人們走向輝煌,過得越來越好!”


    “好!”


    帳篷裏的獸人們都鼓起掌,聽聲音就知道沒一個懷疑九遊的。


    但帳篷外還有一個。


    火聽完九遊的話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沉默一會,又指著帳篷問:“那這些是什麽?”


    九遊微笑:“帳篷,可以住幾天,你要自己做一個嗎?”


    火搖搖頭,她隻是出來看看,並不想睡在山洞外。


    她看了好一會獸人們精神奕奕、聊得起勁的樣子,突然對九遊說:“謝謝,不管你是誰,這麽做是為了什麽,長河部落需要改變。我以後會配合你,隻要不傷害部落裏的一花一草,有需要可以叫我。”


    說完,傲嬌的祭司大人一轉身,又杵著骨杖大步離開。


    九遊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他還以為火對自己的偏見很深,需要磨很久呢。


    沒想到她自己就想通啦?為啥?


    難道是因為縫合術和帳篷?


    嗐反正目標一致,管他為啥。


    隻要你也想把長河部落發展壯大,我們就是好獸友。


    九遊想著蹲坐下來愜意地吹風,低頭看到崽子可可愛愛地蹬爪子踩奶,忍不住用吻部推一下崽子白白軟軟的小爪子。


    嗨呀!我做任務的動力長得可真可愛!


    小崽子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就突然被推得趴下,扭頭看到九遊那張欠欠的狼臉瞬間想起九遊的“罪過”,又生氣了。


    具體表現為,哼哼唧唧地扭頭用兩個爪子捂眼睛,故意不看九遊。


    九遊挑挑眉,完全沒有惹崽子生氣的自覺,隨爪摸一把崽子之前還鼓鼓的小肚子,果然癟了一些。


    於是他叼出一顆奶果熟練地啃出一個口子,放到崽子嘴邊。


    崽子扭頭繼續哼哼唧唧。


    九遊歪頭,狼臉疑惑:咋啦?


    崽子隱約察覺九遊沒意識到自己的錯,生著氣要爬出獸皮,短暫地離家出走一會。


    九遊直接堵在崽子的逃家之路中間,把果子懟在崽子嘴邊。


    崽子本就委屈撅起的嘴巴一抽一抽,圓眼睛泛起水霧,索性碰瓷九遊的狼爪,仰麵咆哮,叫聲卻帶著違背崽子意願的軟:“啊!啊!啊!”


    九遊眼睜睜見崽子哭成花臉虎崽,震驚了。


    在命軌裏崽子都沒怎麽哭過,他何德何能惹哭崽子啊?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哄崽要怎麽哄啊?


    九遊頭疼地翻《百科全書》,卻發現這種事情連《百科全書》都不屑於收錄。


    上麵一句“常識”直接打散了九遊作弊的心。


    他深吸口氣:好吧,邏輯思維推測一下。


    結合崽子沒看到我就開心地玩、看到我就哭的事實,難道……崽子討厭我?


    嗚!崽子討厭我!那好吧,我先消失一下。


    再見了我的寶!


    他哽著口氣正要離開,卻感覺爪上一重。


    崽子趴在上麵,委委屈屈地邊哭邊哼唧,一臉“明明都是你的錯,怎麽還不來哄我”的小表情。


    九遊見此心一顫,連忙低頭側過臉,蹭蹭崽子軟乎乎的圓腦袋:“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星崽大崽有大量,原諒九哥吧。好不好?九哥再也不敢了。”


    即便不知道自己錯在何方,九遊認錯的態度也十分很真誠,且動作迅速。


    畢竟他可不舍得讓星崽一直哭,萬一哭厥過去了怎麽辦?


    他是成年獸人,認個錯又不會掉塊肉。


    崽子被九遊圈在懷裏低聲下氣地哄。


    可能是感受到了九遊真誠的態度,他漸漸停下抽泣,抱住九遊抵過去的奶果,邊打哭嗝邊斷斷續續地喝奶果汁。


    九遊不敢拿走果子,怕再惹崽子生氣,隻好膽戰心驚地看著崽子喝奶果汁。


    好在直到喝完,崽子都沒嗆到。


    他吃飽喝足之後心情又好了,張大嘴巴打個哈欠,伸爪勾住九遊的腿。


    九遊立馬趴下讓他爬到自己的背上,下一刻就聽到小呼嚕響起。


    謔!秒睡。


    九遊終於鬆口氣,把崽子馱回山洞放到石塊上,自己也跳上去蹲好。


    而後,他用吻部把崽子翻到自己腰上,側頭伸爪一下下給崽子拍奶嗝,最後用一盆炒肉換梅幫崽子擦一下臉。


    他的爪子不方便,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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