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三月。
冬天剛剛過去，乍暖還寒。
十裏洋場的上海雪也剛剛融化，一些屋簷還有滴水。
道路濕漉漉。
天蒙蒙亮，一大早就有許多清潔工在大街上清掃。
寒風吹拂著冰冷的道路，偶爾有一兩張飛紙飄過。
一個清潔工扭頭看向一條小巷子，驀地臉色一白，吞咽了一口唾沫。
清潔工後退了幾步，然後找到後麵的同事。
“有個屍體……”清潔工說話聲音有些顫抖，但又不是特別的意外。
另一個人瞥了一眼。
“每天都有死人，這寒冷的天，上海灘依舊凍死一堆人，你在這裏看著，我到後麵喊背屍隊的人。”
放下手中的掃帚，掉頭到後麵喊背屍隊的人。
背屍隊實際上隻有三個人。
一個年紀稍大，兩個中年男子。
三人待在一處避風的牆角處抽著煙。
身上的寒意隻有抽煙才能夠祛除。
這幾年上海都會找專門背屍的人來。
每年開春都要死一大批人。
凍死的、餓死的、青幫戰鬥死的、間諜互殺死的……
總之，這工作活不少，還輕鬆。
而且說是“背屍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木板車。
把屍體背走之後，就可以放到木板車上。
在市區中一般要求背到外麵，這是避免天天拉著木板車，一看就是死屍，很容易讓市民驚恐。
“李師傅，來活了！”清潔工喊了一聲。
李三江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但他是卻是三人的帶頭的。
“誒，這就來！”李三江回應一聲，“快抽完，有活了。”
三人同時深吸一口煙。
把一根煙直接幾口抽入肺中。
比較老的那人是連續咳嗽了好幾聲，差點肺受不了。
“老秦，你悠著點，別到時候還要我背你回鄉，這天寒地凍的，我可受不了，你要是被嗆過氣去，我就把你扔黃浦江，讓你成死倒。”李三江咧著嘴說。
老秦瞪了他一眼。
“哼，三江候，都是南通老鄉，你可不能這麽缺德。”
老秦還是有點怕的。
他怕自己來上海錢沒掙夠，就死在這裏了，家裏還有許多娃娃等著他這個老人。
另一個人則是雙手比劃著，嘴巴中額額額的說不出聲音。
“好了，知道了。”
李三江抖了抖自身體，說：“啞巴等不及了，快去把屍體背走吧。”
三人都是從南通來的老鄉。
幹這一行大多不是正常的人。
老秦一路走還在一路咳嗽，這樣子看上去讓人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去。
啞巴明顯智力還有點缺陷，一邊走還一邊傻笑，仿佛有死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隻有李三江一人看上去無病無災，還最年輕。
清潔工在李三江麵前喊他一聲“師傅”，在背地裏都在說他，有手有腳，還年輕有力氣，幹什麽不好，跟老弱病殘搶飯碗，竟然來上海幹這個。
李三江倒是無所謂。
主要是幹這個來錢快。
三人走到小巷中。
“這……看上去不像是凍死、餓死的啊……”
巷子裏躺著三個人，穿著得體，麵色還有點紅潤。
其中一人手上還有一塊手表。
李三江一眼就看中了， 這可是好貨。
他們摸屍也不少了，知道這東西拿去黑市，也能值個小幾百塊。
啞巴比劃了幾下。
老秦咳嗽了幾聲，皺眉說：“這要報公安廳的，凍死餓死的我們拉走就是了，這三人看上去不像……”
“呃呃呃……”
啞巴拉著他們，又比劃了一下。
在小巷子裏頭，還有一條小胡同。
那裏還有一人，但不是躺著，而是在爬。
“有活人！”
李三江有點慌了。
這下碰到棘手的了。
最怕這種沒有死幹淨的。
他們三人本來想要退出去。
這看上去不是他們能夠理的。
“三江候，去看看。”老秦說。
李三江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幹嘛不去，這萬一是間諜呢……”
老秦和李三江兩人忽然對視了一眼。
還真有可能。
看這情況，更像是間諜暗殺。
三人最後鼓足了勇氣，過去查看那個還能爬的人。
地上有些血跡。
那人明顯隻有一口氣了。
他的運氣很好，脖子上明顯有勒痕，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吐了幾口血後，竟然活過來了。
其他三人全都死了。
李三江他們三人到麵前。
地上的人抬頭看他們，嘴唇動了動：“救、救……”
口音有點模糊，聽不出是哪的。
老秦問：“咳咳、三江候，怎麽辦？”
按著常規，他們喊警察就行了。
可是李三江有盯著這人口袋裏的錢包，看上去鼓鼓的。
一旦喊警察，這人送醫，最後救回來了，那他們什麽東西也沒有得到，今天還得白白浪費一天。
可是不喊警察，這人現在又沒死，總不能當成死屍背走吧。
“老鄉，你是哪的人？”
李三江蹲下問。
地上的人本來脖子就受傷，雙腳還被踢掉了，膝蓋都碎了，身上還中了好幾拳，整個人本來就痛苦不堪，看到李三江穿的是普通農民衣服，竟然現在第一時間沒有想著救他，而是問他哪裏人，心裏頭一口氣就喘不過來。
他好不容易從島國培訓回來。
他們幾人才過去一周，就跟一些混混發生了矛盾。
沒有想到混混叫了人來，半夜打了一頓，把其他幾人都弄死了，他也差點死掉。
好在當時處於假死狀態，才蒙混過關的。
“八嘎……救我、去醫院……”
日人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後麵“去醫院”就大聲很多了。
李三江頓時變臉。
他耳朵好啊！
這小聲音被他聽到了。
“日人？”
李三江立即站了起來。
老秦很啞巴兩人也同時變了臉色。
老秦看向李三江，搖了搖頭。
這可不能救，這要是救了，以後子孫得戳他們脊梁骨。
“怎麽辦？”老秦問。
李三江看了下左右，反正沒有人，一不做二不休。
“幫我看著。”
李三江低聲說了一句。
老秦和啞巴兩人一個看前麵，一個看後麵，把李三江和地上的日人擋在中間。
李三江蹲下去，一手抓住日人的頭，一手捂住他的鼻子。
“嗚嗚嗚……”
日人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李三江看向左右，低聲說著：“我送你一程，助人為樂，讓你不那麽痛苦，你也可以安心的回到你們的島國了！”
冬天剛剛過去，乍暖還寒。
十裏洋場的上海雪也剛剛融化，一些屋簷還有滴水。
道路濕漉漉。
天蒙蒙亮，一大早就有許多清潔工在大街上清掃。
寒風吹拂著冰冷的道路，偶爾有一兩張飛紙飄過。
一個清潔工扭頭看向一條小巷子，驀地臉色一白，吞咽了一口唾沫。
清潔工後退了幾步，然後找到後麵的同事。
“有個屍體……”清潔工說話聲音有些顫抖，但又不是特別的意外。
另一個人瞥了一眼。
“每天都有死人，這寒冷的天，上海灘依舊凍死一堆人，你在這裏看著，我到後麵喊背屍隊的人。”
放下手中的掃帚，掉頭到後麵喊背屍隊的人。
背屍隊實際上隻有三個人。
一個年紀稍大，兩個中年男子。
三人待在一處避風的牆角處抽著煙。
身上的寒意隻有抽煙才能夠祛除。
這幾年上海都會找專門背屍的人來。
每年開春都要死一大批人。
凍死的、餓死的、青幫戰鬥死的、間諜互殺死的……
總之，這工作活不少，還輕鬆。
而且說是“背屍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木板車。
把屍體背走之後，就可以放到木板車上。
在市區中一般要求背到外麵，這是避免天天拉著木板車，一看就是死屍，很容易讓市民驚恐。
“李師傅，來活了！”清潔工喊了一聲。
李三江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但他是卻是三人的帶頭的。
“誒，這就來！”李三江回應一聲，“快抽完，有活了。”
三人同時深吸一口煙。
把一根煙直接幾口抽入肺中。
比較老的那人是連續咳嗽了好幾聲，差點肺受不了。
“老秦，你悠著點，別到時候還要我背你回鄉，這天寒地凍的，我可受不了，你要是被嗆過氣去，我就把你扔黃浦江，讓你成死倒。”李三江咧著嘴說。
老秦瞪了他一眼。
“哼，三江候，都是南通老鄉，你可不能這麽缺德。”
老秦還是有點怕的。
他怕自己來上海錢沒掙夠，就死在這裏了，家裏還有許多娃娃等著他這個老人。
另一個人則是雙手比劃著，嘴巴中額額額的說不出聲音。
“好了，知道了。”
李三江抖了抖自身體，說：“啞巴等不及了，快去把屍體背走吧。”
三人都是從南通來的老鄉。
幹這一行大多不是正常的人。
老秦一路走還在一路咳嗽，這樣子看上去讓人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去。
啞巴明顯智力還有點缺陷，一邊走還一邊傻笑，仿佛有死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隻有李三江一人看上去無病無災，還最年輕。
清潔工在李三江麵前喊他一聲“師傅”，在背地裏都在說他，有手有腳，還年輕有力氣，幹什麽不好，跟老弱病殘搶飯碗，竟然來上海幹這個。
李三江倒是無所謂。
主要是幹這個來錢快。
三人走到小巷中。
“這……看上去不像是凍死、餓死的啊……”
巷子裏躺著三個人，穿著得體，麵色還有點紅潤。
其中一人手上還有一塊手表。
李三江一眼就看中了， 這可是好貨。
他們摸屍也不少了，知道這東西拿去黑市，也能值個小幾百塊。
啞巴比劃了幾下。
老秦咳嗽了幾聲，皺眉說：“這要報公安廳的，凍死餓死的我們拉走就是了，這三人看上去不像……”
“呃呃呃……”
啞巴拉著他們，又比劃了一下。
在小巷子裏頭，還有一條小胡同。
那裏還有一人，但不是躺著，而是在爬。
“有活人！”
李三江有點慌了。
這下碰到棘手的了。
最怕這種沒有死幹淨的。
他們三人本來想要退出去。
這看上去不是他們能夠理的。
“三江候，去看看。”老秦說。
李三江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幹嘛不去，這萬一是間諜呢……”
老秦和李三江兩人忽然對視了一眼。
還真有可能。
看這情況，更像是間諜暗殺。
三人最後鼓足了勇氣，過去查看那個還能爬的人。
地上有些血跡。
那人明顯隻有一口氣了。
他的運氣很好，脖子上明顯有勒痕，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吐了幾口血後，竟然活過來了。
其他三人全都死了。
李三江他們三人到麵前。
地上的人抬頭看他們，嘴唇動了動：“救、救……”
口音有點模糊，聽不出是哪的。
老秦問：“咳咳、三江候，怎麽辦？”
按著常規，他們喊警察就行了。
可是李三江有盯著這人口袋裏的錢包，看上去鼓鼓的。
一旦喊警察，這人送醫，最後救回來了，那他們什麽東西也沒有得到，今天還得白白浪費一天。
可是不喊警察，這人現在又沒死，總不能當成死屍背走吧。
“老鄉，你是哪的人？”
李三江蹲下問。
地上的人本來脖子就受傷，雙腳還被踢掉了，膝蓋都碎了，身上還中了好幾拳，整個人本來就痛苦不堪，看到李三江穿的是普通農民衣服，竟然現在第一時間沒有想著救他，而是問他哪裏人，心裏頭一口氣就喘不過來。
他好不容易從島國培訓回來。
他們幾人才過去一周，就跟一些混混發生了矛盾。
沒有想到混混叫了人來，半夜打了一頓，把其他幾人都弄死了，他也差點死掉。
好在當時處於假死狀態，才蒙混過關的。
“八嘎……救我、去醫院……”
日人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後麵“去醫院”就大聲很多了。
李三江頓時變臉。
他耳朵好啊！
這小聲音被他聽到了。
“日人？”
李三江立即站了起來。
老秦很啞巴兩人也同時變了臉色。
老秦看向李三江，搖了搖頭。
這可不能救，這要是救了，以後子孫得戳他們脊梁骨。
“怎麽辦？”老秦問。
李三江看了下左右，反正沒有人，一不做二不休。
“幫我看著。”
李三江低聲說了一句。
老秦和啞巴兩人一個看前麵，一個看後麵，把李三江和地上的日人擋在中間。
李三江蹲下去，一手抓住日人的頭，一手捂住他的鼻子。
“嗚嗚嗚……”
日人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李三江看向左右，低聲說著：“我送你一程，助人為樂，讓你不那麽痛苦，你也可以安心的回到你們的島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