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來,昌穀別墅就冷了。


    通道的牆壁透著寒氣,從縫隙裏冒出來,顧星闌順著氣流,慢慢走到通道盡頭。


    心裏麵的忐忑早就被冷氣吹散。


    一路走過來,除了房間還是房間,通道的盡頭也隻是簡單的鐵欄門,鐵欄門上異常光滑,連一絲鏽跡也沒有,光滑得能反出他的麵孔,也能反出外麵各種顏色的花,是通往外麵的花園。


    昌穀的花園是半圓結構,跨度很大,他順著風到這裏。


    月光灑進來,很平靜。


    “係統,看來我也觸發不了。”老實說,他確實鬆了口氣,顧星闌聳了聳肩,淡淡地笑了。


    係統半點聲都沒回應。


    靜,太靜了。


    顧星闌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幾分。


    他環視周圍,不知不覺,通道已經沒有燈,身後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喉嚨,現在所有的光源都來自鐵欄門外麵的月光。


    手機在這裏居然沒有信號。


    屏幕的光照在臉上,顯得顧星闌的臉上有些慘白。


    路宜年發微信邀請他去吃飯的時間差不多五點半,看著聊天對話的留白信息,可以推測手機信號就是在五點半消失的。


    “係統?”


    顧星闌一邊喚係統一邊往回走。


    都說恐懼來源於未知,顧星闌明明剛才還走過這條路,現在卻陌生極了。


    到了拐角處,顧星闌頓住腳步。


    “剛剛這裏有拐角嗎?”


    他是按直線一條路走到盡頭,別說拐角,就連窗都沒有。


    叫係統叫不靈,手機也沒信號。


    當真是應了他剛剛那句話,這裏可能是他九死一生的地方。


    走了許久,才發現了唯一一處除了畫和房間的不同,顧星闌的視線定在幾米開外的一扇半圓窗。


    到了半圓窗戶附近,才發現其實是門,隻是做成了窗戶的樣式。


    因為沒有光,顧星闌隻能用手機打著手電筒。


    他屏住呼吸、踮起腳尖,慢慢打開半圓形的門。


    一股微弱的風從裏麵吹出來。


    有風證明不是死路,他倒希望這裏通向的是沒門鎖的通道口。


    又黑又靜,還帶著悶熱感。


    花園那邊吹的是冷風,而這裏吹的是熱風,熱得人發膩,顧星闌越往裏麵走,後背暈出的汗就越多。


    耳邊嗡嗡嗡地響,到了一堵牆。


    熱風幾乎從牆的四條邊縫竄進來。


    隱隱約約能聽到幾聲呢喃和低語,像嬰兒在說話。


    顧星闌湊近一聽,側臉輕輕貼在溫熱的牆壁上,聽得更明顯了。


    “裏麵的人被剪了舌頭。”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害得顧星闌心髒一緊、差點叫出聲。


    身後站的人不是誰,正是剛剛遇到過的黎和泰。


    手機的燈照在黎和泰的臉上不到一秒,瞬間就被搶過去。


    黎和泰的彈跳力極好,幾乎是蹦起來,搶的時候絲毫猶豫都沒有。


    顧星闌下意識就彎腰去奪,結果卻被小孩拉住手腕。


    “你要是不想死就跟我來。”小孩的聲音出奇的沉穩。


    聽到“死”字,顧星闌的手頓在半空。


    這個人沒有幽默細胞,不會跟他開玩笑,他說他會死,就真的會死。


    顧星闌腦子還在想,腳已經本能地跟著黎和泰跑。


    這裏的房間都上了鎖,鎖頭生灰,完全沒有打開過的痕跡,可地板卻非常新,消毒水味無處不在。


    跑出拐角時,就像應了黎和泰的話——他們跑步的喘息聲混著一陣輕輕的刮蹭聲。


    越來越近,越細聽越聽得清,像是尖銳的利器在地板上劃出來的聲響,響得刺耳。


    顧星闌已經分辨出來,完全不敢放開腿跑,這裏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他跑得極為艱難。


    兩個人走到一幅畫麵前。


    黎和泰熟練地挪著畫框,畫上的人痛苦地吊死在樹上,眼球都快要迸出來,露出來的眼窩深不見底,可隨著黎和泰的動作,那雙眼窩慢慢變成灰色,緊接著透出微弱的光。


    原來裏麵還有一個小空間。


    黎和泰把牆上的畫挪開後,仰頭看向他。


    昏暗的環境,顧星闌明明看不清這人的眼神在表達什麽,但他還是讀出了這人的意思。


    顧星闌攔腰抱起黎和泰,一齊擠進牆裏,兩個人都下意識伸出手把畫框帶上,隻是黎和泰手臂夠不到,關到一半隻能抓著顧星闌的袖子。


    “吱”地一聲,畫框裏嵌進牆裏。


    小空間無限放大了兩個人的呼吸聲。


    黎和泰,冷靜得可怕。


    至少這不是一個小孩能匹配得上的冷靜。


    因為外麵的腳步聲已經到耳邊。


    他們幾乎是一前一後,再慢幾秒就要碰上了。


    顧星闌咽了咽口水,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很慢,特別是小洞口看見一晃而過的黑身影。


    來來回回,就好像認定了他們在這消失。


    這下顧星闌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手開始忍不住發顫。


    這是身體在極端恐懼的本能,他控製不了。


    反觀黎和泰……黎和泰一眨不眨地看著兩個小洞口,連發絲都不帶顫。


    顧星闌看不到,卻能感受到。


    或許是他的頭轉得太有目的性,兩個人又對上眼睛,但這一次誰也看不清誰,隻能憑著直覺對視,沒有晚霞沒有湖水,兩個人都很狼狽。


    黎和泰把手放在顧星闌顫抖的膝蓋上,用力捂著又慢慢地鬆開,場景似曾相識。


    看來他在紳華堂門前安慰另一個小孩的場景被這人看全了。


    顧星闌定了定神。


    外麵的黑影來回幾下,又開始敲牆壁,“咯吱咯吱”,持續了許久,尖銳物敲得人精神衰弱。


    直到腳步聲又向通道深處響去,顧星闌的眼皮眨了好幾下,等聽不到腳步聲才敢呼吸。


    一隻手猛地捂住顧星闌,洞口的光照著黎和泰,黎和泰輕輕地搖了搖頭。


    外麵的人去而複返。


    腳步緩而沉穩,又慢慢走向通道的另一邊。


    這一次黎和泰鬆開了顧星闌的嘴巴。


    挪動相框後,顧星闌有了活動空間才發覺腿早已麻了許久。


    而黎和泰習慣了一般,手一撐,整個人輕輕鬆鬆跳出去。


    眼睛看著那道黑影離開的方向,似是在思考著什麽。


    “你還要在裏麵待多久?”


    這是黎和泰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問他問題,雖然是催促。


    顧星闌捶了幾下發麻的地方,拖著腿從裏麵爬出來。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幹巴巴,放狠話的人臉色蒼白,蔫吧著精神,還瘸著腳,完全沒有殺傷力。


    係統:[完成任務,延長時長,共計三十四小時。]


    “係統?”


    得不到回應。


    顧星闌完成日常任務後,也朝著黑影離開的方向看過去……通道隻有淡淡的光,看得不真切,至少沒有聽到聲音,不知不覺,視線又慢慢轉向黎和泰的背影。


    大概是黎和泰側著臉透出單隻的眼神帶著運籌帷幄的意思,他竟然忍不住覺得有一絲的心安。


    前一世貌似也有過這種感覺……他被黎和泰綁架的第一年,嚐試逃跑過,一次也沒有成功,到第二年,年初大冬天,他又逃了,冰天雪地的,他衣著暴露,渾身上下都帶著雪,差點凍死在街道,看到黎和泰扛著毯子一步一個深印、踏雪走過來時,那一刻,他的心像回了家一樣,明明他討厭這個人。


    腦海裏翻滾著、電流竄過身體一般,缺失的記憶像碎片,僅僅拚湊了一小塊也足以讓他渾身戰栗。


    為什麽要讓他想起兩個人的記憶,還是這種……溫情帶刺的記憶。


    顧星闌心裏歎了一聲。


    依賴綁架者的心理他怎麽會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會恨自己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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