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著家族徽標的,是一封推薦信,還有另一張,沒有任何標注,隻是醫院的出生證明複印件,還有合照。


    合照上麵儼然是姓梁的小朋友還有上次見到過的老師……


    這就是威脅人家的手段?


    翻到第三張,上麵的字跡筆鋒有勁,洋洋灑灑兩句話。


    [蕪水從事教育事業的外地人任職滿七年且評為城內優秀教師者,即可遷移戶口。]


    [遷移戶口有一硬性條件,本人需為未婚,並且沒有需要撫養的孩子。]


    看到這還有什麽不懂的……這兩個人是母子關係。


    “原來這位姓梁的小孩是過繼給別人撫養的。”顧星闌忍不住道。


    而旁邊的黎和泰還有些恍神。


    “怎麽?珍惜你這新交的朋友?”他湊過去,打趣道。


    哪料想話剛說完,對方直接射了一個眼刀過來。


    顧星闌被瞪得愣住,疑聲道:“不想我拿這東西去找對方?”


    這文件被送過來,就是想讓他拿給梁小孩的親生母親,是變相的威脅,也是拿喬了人家的野心,實為下下策。


    身旁的黎和泰垂著頭,直接離開房間。


    看著背影隱隱約約透出莫名的孤寂。


    “係統,時長什麽情況?”


    係統:[……增加了,四個小時。]


    黎和泰真把對方當朋友?


    可他這還沒打算威脅人家。


    顧星闌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除了在出租屋和對方一起,其餘的時間確實是黎和泰跟外人相處的時間更多。


    愣神之際,一道鈴聲從兜裏傳出來。


    被六個人標注為“老師”的陌生電話。


    剛接通,對麵馬上響起了[顧先生。]


    “陳老師?”


    [對,是我。]


    [那個……您是黎小朋友的監護人吧?]


    聽到這,顧星闌坐直起來:“對,我是。”


    [是這樣的,您的申請資料我這邊通過了,您明天直接帶黎小朋友過來就好,我這裏已經安排妥善,你看怎麽樣?]


    ?!


    “您這意思是入學成功了?!”顧星闌恍著神道出聲。


    [對,學校明天上課的時間的早上八點半,希望黎小朋友不要遲到……]


    電話裏的聲音他已經聽不太清。


    上一秒糾結的事情,下一秒就解決了,是及時雨,也是雪中送炭,到最後顧星闌隻能一個勁地道謝。


    直到電話掛斷,才完完全全地意識回籠。


    不是,這就完成了?


    晚上吃飯時,顧星闌一邊嚼著嘴裏的東西,一邊看向某人。


    可某人心不在焉,吃飯也吃得不香。


    平時能吃兩碗的,現在半碗都困難。


    “黎和泰,你早上有沒有聽到什麽?”


    結果對麵的碗勺清脆地磕了一聲。


    ……他竟然從黎和泰臉上看出不自在。


    顧星闌瞬間提起神,直直地看著對方,柔聲道:“你要是心裏有話,說出來,我聽著。”


    而不是偷偷憋心裏,然後給他鬧個大的。


    “警察借了咱們兩千塊,還錢這事得算到你父親身上。”他試探地提了一嘴。


    結果對方連聲都不出一句就轉向房間。


    “你現在不好好吃,晚上我不會做宵夜給你。”顧星闌起身喊道。


    可留給他的隻有那道緊閉的淺色房門。


    “叩叩”兩聲。


    門外響起敲門聲。


    顧星闌轉過頭看向玄關處。


    貓眼裏是這層樓住的梁大嬸。


    門一開,熟悉的麵孔一個接一個。


    他下意識就想到這是來找他茬,顧星闌繃緊臉,連忙把門關回去。


    結果卻從門縫裏伸進兩隻手,眼睜睜地看著這擋門的手越來越多,雙拳難敵四手,門“砰”地聲被砸到牆上。


    “小顧,我們沒別的意思。”


    領頭的梁大嬸擠著臉笑道。


    “來,你快來。”人群僵硬著笑聲,把屋裏的顧星闌拉了出去。


    “你這孩子咋不早說呢,你拍的節目原來是養有錢人家的孩子。”


    “就是,咱這鄰居還以為你跟那啥紅杏出牆的人過日子養了個混球小鬼頭。”


    “沒想到你這年輕人好心啊,我都看到了,那姓丁的今天能活蹦亂跳,你給她治的病不是?”


    耳邊一句又一句,到最後隻剩下吹捧的話,把他推到公共的沙發上。


    沙發舊得有些地方還彈出了彈簧,更別說上麵的人造皮,全部掉落成碎屑。


    顧星闌的手一摁,掌心裏麵頓時出現沙沙的感覺。


    “你們這是……?”他怯生生地抬頭一瞧。


    就看到這群人笑得燦爛極了,嘴角的弧度快要提到耳後,皆露出牙,白的黃的黑的、沒牙的全都有。


    “小顧,那早上來的警察是不是還借了你兩千塊?”


    “你們?!”


    顧星闌瞪大眼睛。


    “不不不,我們不小心聽到的。”


    什麽不小心,大概率就是趴他出租屋的門邊偷聽的。


    “你這可真是被冤枉慘嘍。”平時侃侃而談、油滑如泥鰍的中年大叔把手搭了上來,哪裏還有之前對他避如蛇蠍的模樣。


    肩頭上被重重地拍著,對方連連歎氣:“這些天是哥不好,哥給你賠個不是。”說完就拿著半瓶白酒咽下去。


    各種東西,雞蛋還有袋子裝著的散裝餅幹,什麽都有,全塞到他懷裏,塞不下的還想往他衣服裏麵塞。


    “你們的好意我領了,我這明天還得送小孩去上學呢。”


    這陣仗太大,他退無可退,後背緊緊黏著沙發。


    說到底,這裏的人聽風就是雨,哪裏有風就被吹到哪裏去,他怪他們又如何、不怪又如何?


    “是是是,明天還要去幹活,我這剛找的工。”


    “就這樣吧,我晚上還有單子要忙活。”


    “弟。”


    “你要是賺大錢了,不說你給大家帶來什麽,也別怪咱這幾個鄰居這些天對你冷眼,大家以後相親相愛一家人。”


    離開時,身後的人烏壓壓,通道的黑影照得他們不分彼此,擠在擁擠的甬道,仔細一看居然分辨不出誰是誰。


    每個人都在蕪水的邊緣徘徊。


    西邊是光亮的燈塔,照不到這裏,而這裏的人卻看得到,窮盡一生都在追求那些燈塔的光。


    想到節目播出,這裏即將被推平,顧星闌不忍地別開眼,重重地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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