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不斷跳動,臉上的神情卻痛苦到扭曲。


    97努力忽視聲音的幹擾,盡量回憶著一開始那個男孩彈奏的曲子。


    但這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哪怕他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也難以在這種情況下複原那首曲子。


    曲子還沒彈到一半他就滿頭大汗,麵目猙獰,要繃不住了。


    在他彈錯第一個音符時,那個大腹便便的校領導站了起來,神色詭異。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音符相繼出錯,後排的老師們也站了起來。


    轉眼間,場上隻剩王小燕一個人沒起身。


    她本想借這個機會找到程野,但沒能成功。


    想也知道,這種事在程野眼裏估計很好玩,別人站起來,他肯定跟著站起來。


    王小燕無奈地在滯澀雜亂的琴音中起身,所有盯著她的視線才轉移回閉著眼彈琴的那人身上。


    身處黑暗中的97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匯聚,像一根根針貼在他的皮膚上,下一秒便會刺進來。


    但他停不下來,也沒法起身,隻能不斷按下琴鍵。


    原本就被嚴重幹擾的彈奏此時愈發淩亂,不知不覺跟著耳邊響起的那首詭異鋼琴曲彈了起來。


    哀傷婉轉,動人心弦。


    97頓時感覺身心寧靜,跟著那個琴聲彈了起來。


    隨著琴音轉換,教室裏的老師們停下走向鋼琴的腳步,臉上詭異的笑容變成了沉醉,紛紛閉上眼睛,跟著鋼琴曲跳起舞來。


    王小燕原以為那個大肚子領導跳的很誇張,不料旁邊躥出來的人更誇張,當場一個大劈叉,伸腿絆倒了校領導。


    撲通一聲巨響,地板都晃三晃。


    但沉醉於鋼琴曲的校領導完全沒有醒來,依舊在地上不斷翻滾,兩隻豬蹄一般的小短腿做出跳舞的姿態伸展收攏。


    大劈叉的男子起身圍著在地上蠕動的校領導搖起了社會搖,嗨的不得了。


    雖然身體已經被無形的力量帶動著跳起了舞,但王小燕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搖花手的人。


    肯定是程野!


    冷眼看著這一切的學生,額頭青筋暴起,如墨一般的雙眼死死瞪著搖花手的男子。


    “嘣!”


    鋼琴的琴弦齊刷刷斷裂,發出巨大的響聲。


    盤坐在講台誦經的隱塵兩眼一翻,一頭栽倒,沒了氣息。


    鋼琴曲——斷奏!


    與此同時,中土各地的隔離點,那些因為聽到鋼琴曲被隔離的人正煩躁不已,一天一夜沒睡覺,太難熬了。


    忽然,他們感覺瞬間腦海裏安靜了下來,沒有鋼琴曲,也沒有人念經。


    所有人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了喜悅,但沒等高興兩秒,又一首鋼琴曲響了起來,他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注意到這些異常,看守的禦鬼者立刻詢問起緣由。


    “剛才腦子裏一下子安靜了,念經的聲音也消失了,但很快又響起一首曲子,跟之前響的那首……好像不太一樣。”


    於是,鋼琴曲換曲的事迅速傳到了地府總部。


    外界的變化很多,但在金陽中學變化並不多。


    隱塵和尚死在講台上大約一分鍾,他的血腳印慢慢變淡,從教室一路淡化,倒退著回到了他進校門的第一個腳印。


    鮮紅的血從腳印中噴湧而出,迅速勾勒出一道身影。


    不多時,一個風姿卓越的白衣僧人睜開眼,淡淡宣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


    教學樓依舊有琴聲傳出,但卻與之前卻有所不同。


    隱塵猶豫是否再進去一趟,看看無常部來支援的那三人。


    “隱塵,現場情況怎麽樣?需不需要張老出手?”


    門衛室的喇叭突然響起,顯然有技術人員連通了這裏的網絡。


    “再等等看,鋼琴曲沒有我來時那般響了,產生了一些變化。”


    隱塵的話說完,過一分多鍾對方才回了一句好的,看樣子是在轉換他的語音文字,沒有直接聽。


    黑暗中,彈奏那首詭異鋼琴曲的97沉迷其中,無法自拔,隻覺得心中有無限的委屈難以述說。


    他彈的越發入神,卻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消失。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坐在他身邊,伸出手按響琴鍵。


    聚光燈投下一束耀眼的光芒,照在兩人身上。


    97消散的身體止住了崩潰的趨勢,隻是他依然閉著眼,沉浸在悲傷的曲子裏。


    程野一身筆挺的西裝,輕輕彈奏著另一首曲子,那首考試的曲子。


    兩人各彈各的,這兩首曲子竟意外的合拍。


    97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暖意在緩緩包圍自己,傾聽他的所有委屈,悲傷,憤怒,帶著他在音樂中肆意發泄情緒。


    良久,97睜開眼睛,眼前光線不是很好,肩膀一沉,伴著輕微的鼾聲,熟悉的味道鑽入鼻孔,是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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