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嘉月的神色驟然一鬆。


    她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沒這樣想,”溫嘉月解釋道,“我隻是想陪昭昭睡,僅此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他不會強迫她同房的。


    但他重欲,與其每次都找借口拒絕,不如用身子不適當作借口換幾個月的清淨。


    她以為他會看出來這個蹩腳的理由,沒想到他直接信了。


    昨晚不是借口,他卻不相信。


    溫嘉月是真的搞不懂他了。


    “真的隻是這樣嗎?”沈弗寒眉宇緊鎖。


    “真的。”


    話音剛落,沈弗寒緊跟著問:“你今晚睡在哪裏?”


    溫嘉月一噎,這才回答:“睡在這兒。”


    似是怕她反悔,剛用過晚膳,沈弗寒便讓她去梳洗。


    溫嘉月偏不想讓他這麽快便如願:“我先去看看昭昭。”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我抱她過來。”


    溫嘉月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便出了門,很快便抱著昭昭進了內室。


    昭昭今日睡得早,長長的睫毛有些濕潤,顯得更濃密了些,蓋住眼瞼,還咂吧著小嘴,像是在吃奶。


    溫嘉月無奈道:“她若是醒了,你自己哄。”


    沈弗寒抱得小心翼翼,將昭昭放在榻上,見她還安睡著,這才鬆了口氣。


    麵對一個已經熟睡的小家夥,溫嘉月也不好逗弄,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臉便去梳洗了。


    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昭昭已經不見了。


    沈弗寒解釋道:“既然你看過了,我便將她抱出去了。”


    溫嘉月蹙眉道:“以後別這樣折騰昭昭了,你到底是不是親爹?”


    沈弗寒頷首道:“好。”


    頓了頓,他問:“我不是嗎?”


    溫嘉月:“……”


    她懶得理他,鑽進被窩。


    沈弗寒很快也帶著一身水汽躺了進來。


    一人一個被窩,互不打擾。


    溫嘉月掩唇打了個哈欠,正想閉上眼睛,沈弗寒忽然開口。


    “昨日你說會經常出府遊玩,你想去哪?”


    溫嘉月模棱兩可道:“隨便逛逛,四弟告訴我不少好玩的地方,我準備都去看看。”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四弟?他什麽時候說的?”


    被子拉得有些高,他的聲音有一半都悶在被窩裏,顯得格外醇厚無害。


    溫嘉月便也隨意了許多,隨口說道:“他去金州之前和我講了一路。”


    想了想,她特意說道:“我送四弟回來之後,去了一趟他推薦的一家點心鋪子,確實挺好吃的,我打算明日再去一次。”


    那家鋪子離雲府不遠,有了愛吃點心這個幌子,她就可以常常去附近轉轉了。


    到時候結識了雲姑娘之後,就算沈弗寒察覺到什麽,懷疑她別有用心,她也可以拿這個當借口——


    她和雲姑娘隻是偶然認識罷了,誰能想到別的?


    沈弗寒問:“什麽點心鋪子?”


    見他感興趣,溫嘉月問:“難道侯爺也喜歡吃點心?”


    仔細想想,他似乎不愛吃,成親這麽多年,她從來沒見過他主動吃過一塊。


    向來都是她覺得哪個點心好吃,然後塞給他的。


    不過他倒是從來不拒絕,遞到他手裏,他便吃完。


    或許是因為覺得大男人喜歡吃甜食不好意思?


    “一般,”沈弗寒淡淡道,“隻是想問問你是哪一家。”


    溫嘉月便道:“金魚巷袁記,離咱們侯府有些遠。”


    “跑這麽遠,就是為了一塊點心?”


    沈弗寒的神色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溫嘉月解釋道:“喜歡的話,自然也就不覺得遠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為何?”


    溫嘉月想了想,舉了個例子。


    “就像侯爺喜歡查案一樣,若是你得知關鍵罪證就在邊關等你去查驗,你會覺得去邊關的路途遙遠嗎?”


    “會。”


    “……”


    溫嘉月忽然覺得自己今晚說了太多廢話了,他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算了,我先睡了。”


    “……好,”沈弗寒頓了下,“不過邊關真的很遠,一來一回至少一個月。”


    溫嘉月“哦”了一聲,打了個哈欠,呼吸聲很快變得平緩。


    借著清寒月光,沈弗寒凝望著她安然入睡的模樣。


    她長相溫婉嫻靜,睡著的時候更顯柔和,像水,像月色,泛著瑩潤的光。


    很像他昨晚夢中的那幅畫。


    夢裏,他似乎處於彌留之際,用盡最後的力氣打開一個珍藏許久長匣。


    畫的是她。


    鵝蛋臉,遠山眉,翹鼻,櫻桃唇。


    隻是不知為何,她閉著眼睛,嘴角還有一團墨汁,不知是不小心沾染的濃墨還是特意畫上的。


    夢裏的他撫摸著她的臉,呢喃著說了許多話。


    隻是他聽不清,像個旁觀者一樣目睹一切,最後平靜地看著自己永遠地閉上眼睛。


    明明他在夢裏鎮定自若,醒來之後卻莫名覺得悵然若失。


    不過,隻是一個夢而已。


    他並未多想,清晨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去大理寺,處理一切需要他來處理的事務。


    可是腦子裏卻總是鑽出這個奇怪的夢,讓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寧。


    是因為怕死嗎?


    不,他不怕。


    是因為這個夢不祥嗎?


    不,他從來不相信夢會預兆吉凶。


    思索了一日,隻剩一個可能。


    夢裏溫嘉月隻是一幅畫而已,她不在他的身邊。


    他想,一定是因為昨晚他們沒有一起睡的緣故。


    所以今日一下值他便回來了,問她睡在哪裏。


    他想,隻要一起睡的話,或許他就不會再做這種夢。


    沈弗寒伸出手,食指指腹蹭過她的唇角,緩緩下移,將溫嘉月抱進懷裏。


    清晨,沈弗寒準時睜開眼睛。


    昨晚像他預想的那樣,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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