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交手數招。


    宋小芸一劍刺出,招式卻與預想的偏移了寸許。


    她心頭微微一驚,意識到自己先前心浮氣躁,招招搶攻,消耗之劇烈,遠遠超出了平時練劍的水平,以至於此時竟隱隱有些體力不支的跡象。


    她忍不住暗自皺眉,心想對手隻守不攻,莫非是存心要把她累垮?


    喬慧心身在場中,當局者迷,隻一心一意的專注防守,還沒有意識到對局的變化。


    中年男人和一眾四絕武館的弟子們,旁觀者清,看著場中局勢的變化,卻不禁又是驚喜,又是疑惑。


    喜的是,喬慧心防守滴水不漏,宋小芸的攻勢卻越來越弱,要是局麵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喬慧心似乎並非完全沒有取勝的希望。


    疑惑的自然是,為什麽宋小芸明明擁有釋放劍氣的能力,卻為何隻用了一次,就再也不用了?


    武館內的學員們,也是心下暗自著急,搞不懂大師姐為什麽不繼續釋放劍氣,一擊致命,快速搞定對手,卻非要一直拖下去。


    宋小芸並不知道場下眾人的心思。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體內所剩餘的內力,不由又是麵色微微一沉。


    神兵雖利,卻畢竟不能自行戰鬥,需要以她這個持劍者的內力作為支撐,才能催動劍意,生發劍氣。


    宋小芸的內力太淺,即便全力以赴,也頂多隻能催動三次劍意。


    她隻用了一次劍氣,之後就再也不用。


    其實是迫不得已,不敢濫用。


    非不願也,實不能也。


    不過,她現在已經隻剩下一次機會了——方才的戰鬥之中,她消耗了太多的內力。


    “爹爹,這個小姐姐是壞人麽?”小鯉魚旁觀了一會兒小胖墩端著盆盆奶喂小奶狗,不知道是新鮮感過去了,還是真的心係自家武館,有些憂心忡忡的仰起頭,問爹爹道:“宋撕姐是不是打不過這個小姐姐呀?宋撕姐會被小姐姐打屎麽?”


    “不會的,宋師姐當然打得過這個小姐姐,她不會被小姐姐打死的。”李青雲淡淡一笑,安慰道:“小鯉魚你看好吧,爹爹昨天是怎麽打敗那踢館者的,你宋師姐就能用同樣的招式,打敗這個小姐姐。”


    “噢!”小鯉魚應了一聲,有些放下心來。


    她對爹爹的判斷,自然是很信服的。


    李青雲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輕而易舉傳遍整個武館,讓院牆內外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門口那中年男人聞言,驚訝的抬頭朝他望來,眼神有些驚疑不定。


    中年男人對李青雲的判斷,自然是不太信服的。


    因為現在場中的局勢,分明就已經開始向喬慧心傾斜。


    宋小芸除非是像先前那樣,出其不意的爆發劍氣,否則中年男人實在想象不出來,她要如何才能破局。


    可如今中年男人早回過味來了,猜測以宋小芸的內力之淺,絕不可能肆無忌憚的使用劍氣。


    他甚至懷疑,宋小芸還有沒有能力,再發出第二道劍氣。


    至於李青雲所說的,宋小芸會用他昨天擊敗封平的招式,擊敗喬慧心,中年男人更是覺得荒謬。


    他不覺得宋小芸也有‘飛劍’傷人的本事。


    可中年男人想到李青雲那深不可測的武功,像他這樣一位恐怖絕倫的大高手,就算是安慰女兒,難道會信口雌黃,隨便亂說?


    中年男人正思忖間,突然意識到什麽,頓時心頭一驚。


    以李青雲方才說話的音量,他站在這麽遠的距離上,是絕不可能聽見的,可他卻偏偏聽見了。


    而且,武館內外,還有很多其他人,也都麵露驚訝之色,紛紛看向李青雲。


    這無疑說明,聽見李青雲說話的人,絕不止他一個。


    中年男人心念電閃,已經意識到,李青雲這話恐怕並不是說給他聽的,也不是說給武館外的吃瓜群眾們聽的。


    那麽李青雲這話究竟是說給誰聽的呢?


    想到這裏,中年男人的臉色,突然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宋小芸麵對喬慧心的烏龜式打法,正有些束手無策,擔心再繼續拖下去,自己內力不濟,恐怕連最後一次催發劍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正在這時,師父與小鯉魚的對話,傳入了她的耳中。


    “…爹爹昨天是怎麽打敗那踢館者的,你宋師姐就能用同樣的招式,打敗這個小姐姐…”


    宋小芸先是有些慚愧,自己拿著師父所賜的神兵,居然還遲遲拿不下眼前這個對手,實在是無能之至。


    可她旋即便心中一凜,意識到師父這番話,或許是在點醒自己。


    昨天師父打敗封平,用的是哪一招?


    宋小芸昨天站在武館內,旁觀者清,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招白雲蒼狗。


    可是,用這一招,自己當真就能擊敗喬慧心?


    宋小芸心中滿是疑惑。


    但她對師父敬如神明,很快就將心中的這點疑惑,拋在了一旁。


    師父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肯定能行。


    如果做不到,那也一定是她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師父說錯了。


    宋小芸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果斷使出了一招白雲蒼狗,並且運足所剩不多的內力,再次催動了師父佩劍中所蘊藏的劍意。


    她劍刺出去了,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與喬慧心交手這麽久,別的招式都已經用過了,唯獨這一招白雲蒼狗,好像一直都好像沒有用過。


    其實這一招她練得最為純熟,但最近好像遇到了瓶頸,總覺得好像始終差了一點什麽,劍招使起來,有些滯澀,不那麽圓轉如意。


    麵對如此重要的戰鬥,她擔心貿然使出這樣有瑕疵的招式,可能會壞事,便始終私藏不用。


    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師父方才的提醒,宋小芸出劍的時候,下意識便想到了昨天師父擊敗封平的畫麵,腦海中突然感受到一股浩瀚磅礴的氣機,令她心靈一陣悸動,靈魂顫栗。


    在這一刻,她突然間福至心靈,原先對白雲蒼狗這一招劍法中,滯澀不明之處,瞬間豁然開朗,手中長劍陡然間暴漲出一片璀璨的劍光。


    嗤嗤嗤…


    隻聽得三聲輕響。


    “啊!”


    喬慧心慘呼了一聲,手中長劍脫手飛出。


    她的掌心、手腕、肩頭,均出現一個血淋淋的洞口,鮮血飛濺,早被鋒銳無匹的劍氣輕而易舉射了個對穿。


    眾人一陣嘩然。


    宋小芸這一下反敗為勝,來的未免太快,也未免太巧了。


    李青雲的話語聲,還猶在耳畔回響著呢,喬慧心就已經劍飛人傷。


    最恐怖的是,宋小芸這一招白雲蒼狗,豈不正是昨天李青雲擊敗封平,所使用的招式?


    眾人甚至都有些難以分辨,李青雲這到底是眼光太過高明,對於兩人的對局洞若觀火,所以才能一語成讖,還是他擁有言出法隨的能力?


    哪怕昨天不在場,或者在場卻沒能看清楚李青雲招式的觀眾,也很快從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得知了這個細思極恐的真相,無不是駭然失色。


    兩名四絕武館的弟子,從人群中奔出,搶上前去,將身受重創,有些搖搖欲墜的喬慧心,左右兩邊架住,攙扶了回去。


    “師父,對不起,我、我給師父和四絕武館丟人了。”


    喬慧心臉色蒼白,渾然不顧傷口還在往外冒血,強忍劇痛,掙脫兩名師兄的攙扶,低頭走到中年男人身前,小聲囁嚅著說道。


    原來中年男人不是喬慧心的隨從,而是她的師父。


    聽見徒弟的道歉,中年男人卻是久久無言,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不必自責,你已經盡力了。”


    中年男人終於開口說道。


    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幹澀,猶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這番話,不是在安慰徒弟,也不是為徒弟開脫,而是實話實說,發自肺腑。


    宋小芸最後那一招白雲蒼狗,來得實在太過突兀。


    明明眼看她的劍鋒,離著還有很遠,卻眨眼間就已經殺到了喬慧心的身前。


    就好像她手裏的劍,長度突然間暴漲了數尺。


    何況,宋小芸最後那一劍,還發出了足足三道劍氣。


    別說是喬慧心,便是換做中年男人自己,麵對如此詭異莫測的劍法,麵對如此淩厲無匹的劍氣,猝不及防之下,恐怕也要吃個大虧。


    宋小芸一擊得手,自己都有些茫然,怔怔呆立半晌,終於回過神來。


    她瞥了一眼遠處的喬慧心,眼神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歉疚。


    喬慧心的傷勢,並不危及生命,但卻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甚至日後能否再握住劍,都是個未知數。


    對於一個劍客來說,主用手無力握劍,武功就等於廢了大半,並不是誰都有練成左手劍的天賦。


    宋小芸練劍這麽久,今天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與人動手,就對人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創傷,心中若是沒有一點點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並無半點悔意。


    若是方才情況,再來一次,她仍然不會有絲毫的手下留情,隻會選擇全力以赴。


    畢竟,方才的這一戰,關乎師門榮辱,意義重大,取勝是她唯一的信念,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


    何況,方才她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意境之中,心無旁騖,身無外物,除了專注於手中的劍,再容不下其他的任何雜念。


    就算是想要手下留情,亦不可得。


    宋小芸眼中的歉疚很快隱去,繼而後知後覺的感到了無比的激動和喜悅。


    她最初在握住師父佩劍的時候,無師自通,掌握了催動劍意的方法,以為那就是師父借她佩劍的用意所在了。


    直到她最後使出那一招白雲蒼狗,她才知道,自己還是太淺薄了,師父這樣神仙般的人物,手段之神奇,又豈是她所能輕易揣測?


    在耗盡所剩不多的內力,催動劍意的那一刻,她瞬間福至心靈,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她的意識,與劍身之中所蘊藏的劍意,完全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全身心的沉浸在了這股玄之又玄的意境之中。


    她不知道,那其實就是傳說中的人劍合一。


    隻不過,她是被動的一方,是被劍意強行拉入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她恍惚中,隱約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劍還握在她的手中,但她卻能分明感覺到,刺出那一劍的,並不隻是她自己,而是宛如被師父附身,由師父控製著她的身體,手把手向她展示白雲蒼狗這一招的正確用法。


    宋小芸對白雲蒼狗這一招,所有不能理解的地方,瞬間都豁然開朗。


    這樣的教學方式,恐怕也隻有傳說中的醍醐灌頂,直接將知識灌輸進腦海之中,才可與之媲美了。


    “師父,您的佩劍在此,物歸原主!”宋小芸還劍入鞘,小心翼翼的捧著劍鞘,走到李青雲的身前,盈盈拜倒,將劍高舉過頂,滿是感激的說道:“謝謝師父的指點和成全!”


    眾人聞言,都是有些奇怪。


    宋小芸可是為了青雲武館的榮譽而戰,一番苦戰,拿下對手,不居功也就罷了,怎麽還一副對師父如此感激涕零的樣子?


    大家顯然都沒有意識到,宋小芸在方才那一戰之中,所得到的收獲到底有多麽巨大,甚至不誇張的說,足以讓她受用終身。


    “感謝你自己的努力吧!”李青雲微微一笑,“你能有所領悟,主要也是你自己的積累已經到了,距離突破隻剩下一線之隔,缺的就是一個契機而已。”


    李青雲先前的那句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他早就看出來,徒弟苦練白雲蒼狗這一招,已經遇到了瓶頸,才若有所指的點了一句。


    而宋小芸也沒辜負他的指點,在劍意的幫助下,完成突破,成功使出白雲蒼狗這一招的精髓,營造出似遠實近的視覺誤差,劍鋒突然暴漲,瞬間秒殺了對手,結束戰鬥。


    李青雲此舉,其實頗有些不太光明。


    畢竟,徒弟與人比武,師父卻在旁出聲指點。


    這未免有失公平,不講規矩。


    但李青雲顯然並不在意這一點。


    四絕武館以為君子可欺之以方,想用規矩來拿捏李青雲。


    對方既然先做了小人,他又何必自縛手腳,還不知變通的用什麽所謂規矩來約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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