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簡短地說明來意,語速飛快,卻說得開門見山。


    “老婆婆,我們的朋友變成了蠱蟲的養料。”


    “寨民說您對蠱蟲之事非常了解,所以我們才來到此地。”


    她的目光幽幽地望來,一雙混濁的眼珠顯得若有所思。


    從背後拿出一盞煤油燈,點燃,倏得靠近江祁靜靜地盯著對方。


    旋即嘴角勾起譏諷的笑容,冷哼一聲。


    “哼,寨子裏的人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不說人是我害的就算輕的了。”


    “年輕人,你在撒謊。”


    眾人捉摸不透老人的想法,不過秦森婧歪頭望來,眼裏滿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姿態。


    但她全然忘了,在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人敢邁出這一步和老人交流時,是江祁主動開口的。


    這樣的隊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江祁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沉默無言,但他知道自己不會被為難的。


    良久的沉默,老婆婆先敗下陣來,提著煤油燈,腳步蹣跚,朝著深處走去。


    “跟我來吧。”


    話音落下,佛塔裏亮起火光,照亮了整個空間。


    無視身旁死去的嬰兒屍體,甚至有些路狹窄得要與腐爛發臭的嬰兒擦肩而過。


    陸執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江祁腦袋上,以免江祁沾上不幹淨。


    佛塔深處是老人居住的房間,她打開門,房間被收拾的很幹淨,與她的外在形象差距很大。


    從抽屜裏翻找出來一堆蠟燭,其實能用的也就一點點。


    江祁幫著她將壞的剔除出來,林挽初則在觀察四周。


    完整的蠟燭屈指可數,整整八支。


    路雪五官清秀,一臉無害,是很討人喜歡的類型。


    她甜甜的笑著,手上拿著蠟燭,與老人交流。


    “老婆婆,帶我們進來的其中一個人,和你長得好像,也是駝著背的。”


    “您們認識麽?”


    這話以及其中提到的和她一樣的人,讓老人有一瞬間的恍惚,思緒被拉扯進從前。


    夜幕低垂,寨子裏的篝火燃燒得正旺。寨民們聚集在一起,歡聲笑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今天,是他們向山神獻祭的日子,而祭品,就是選的她。


    年輕的老人被打扮得像新娘一樣,穿著紅色的嫁衣,頭上戴著銀飾。


    但是眼神卻充滿了恐懼和不甘,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新娘,而是即將成為山神的祭品。


    儀式即將開始,族長和寨民們開始吟唱著古老的咒語。


    她感到一陣絕望,她不想就這樣死去,她想要活下去。


    於是,她趁著眾人不注意,猛地掙脫了捆綁她的繩索,轉身向村外跑去。


    寨民們瞬間驚呆,隨即爆發出一陣憤怒的呼喊。


    他們紛紛拿起手中的武器,追逐著逃跑中的她。


    族長更是氣得臉色鐵青,他高聲咒罵著,指揮寨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祭品。


    她隻能拚盡全力地奔跑,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


    她穿過田野,越過小溪,不顧一切地向前飛奔。


    她知道,隻要被抓到,她就必死無疑。


    然而,寨民們緊追不舍,他們熟悉這片土地,很快便追上了她。


    無奈之下,隻能躲進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她屏住呼吸,躲在一棵大樹後,希望能躲過他們的搜尋。


    身後傳來聲響,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阿姐,是我,別怕。”


    溫熱的小手捂住了她的嘴,這熟悉得聲音來自自己的雙胞胎妹妹。


    可是最後卻是妹妹親手打暈自己,將她送了回去,還說她早已不是處子之身。


    給山神獻祭的女孩,必須是十八歲,而且還得是處子之身。


    族長被欺騙之餘,憤怒地想要直接殺掉她,可惜沒成功。


    她靠著一身煉蠱技術成功逃脫,沒有牽掛的她,寨民們拿她也沒辦法。


    老人從回憶裏抽離,緩慢眨了眨眼,臉上早已一片濡濕。


    “唉,她是我阿妹,還活著就好啊,還活著就好……”


    她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嬰兒塔裏太久了,都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變化。


    甚至連妹妹的蹤跡都再也沒看到過,當時當然是恨她的,真的想當麵質問她為什麽。


    不過,時間一長,她也就不怪她了,平平安安的,她就放心了。


    “如果你們能將阿妹帶來,讓我們見一麵,我也就知足了。”


    “來,你們將這八支蠟燭分一分,聽清楚了,蠟燭白色是生,紅色就是死。”


    “希望你們永遠不會碰到變紅的情況,使用蠟燭也是有代價的,想清楚再用。”


    老人說話帶出一串咳嗽,順手牽起袖子拭掉額頭上的一層細汗,將所有玩家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神愈發複雜,正色道:“你們當中,混入了一個鬼。”


    這無疑是一枚重磅炸彈,身旁親密無間的同伴也變得不可相信。


    老人沒有說是誰,隻是一直在念叨著,時間不早了,你們該走了。


    臨走前,老人對著每位玩家都輕輕拍了拍肩膀,仿佛在為他們拭去不存在的東西。


    “好了,這樣你們就不會被這些可愛的小孩纏住了。”


    “慢走不送。”


    嬰兒塔的門在眾玩家麵前重重關上,給他們喂了一嘴的灰塵。


    呃,她管那些恐怖的嬰兒叫可愛的小孩?


    每個隊伍兩支蠟燭,他們從嬰兒塔裏獲得了莫大的幫助。


    這一趟沒有白來,玩家們默默想著。


    江祁拿著蠟燭懟到陸執鼻尖,“陸執,你聞聞,有沒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陸執不用特意去嗅,就聞到了蠟燭上刺鼻的屍臭味。


    蠟燭燃燒怕是要用他們的生命為代價。


    蠟燭被丟給了林挽初保管,路雪學著林挽初左看看右摸摸,蠟燭的觸感實在是不太妙啊。


    蠟燭外表呈淡淡的白色,透明度很高,表麵布滿了奇異的紋路,宛如人體的血管一般錯綜複雜。


    路雪和池渺淼伸出手去觸摸這個蠟燭,感受了一下它的質地。


    當手指輕輕觸碰到蠟燭表麵時,路雪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感覺冰涼而濕潤,仿佛觸碰到了新生嬰兒的皮膚,但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油膩感。


    微微用力按壓了一下,蠟燭的表麵竟然輕微地凹陷了下去,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這種觸感讓路雪感到有些不適,趕緊收回了手,蠟燭就落到了池渺淼手中,林挽初將蠟燭從她手上拿走。


    池渺淼跟她對比起來,就顯得冷靜多了。


    “你不害怕嗎?”


    池渺淼搖頭,這種程度的她還能接受,畢竟沒有什麽比人心更可怕的了。


    回到住處時,苗族姑娘們正在準備晚飯。


    玩家們圍坐在一起,但無聲和周圍的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們現在可是和鬼在同一個屋簷下。


    隻有江祁和陸執,站著背靠在門邊。


    一位女玩家神色張皇,猛地衝進了屋子。


    話語裏不乏深深的擔憂,急得說話都重了些,“那個,你們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莫清啊?”


    “我剛剛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


    莫清就是那個擅自逃出嬰兒塔的女玩家。


    在副本裏,失蹤的玩家一律默認死亡。


    屋子裏沒有人回答她,隻是沉默著。


    一時,屋子裏隻有苗族姑娘做飯的聲音。


    她低下頭,牙齒咯咯地發抖,極力遏製著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兩隻手控製不住地在微微顫抖著。


    一雙腿抖動得難以站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漸漸癱倒在地,眼裏湧出無聲的淚水。


    不停地抓扯著自己的頭發,崩潰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就應該看好她的。”


    秦森婧看不下去,本來回來沒看到自己心儀的男人就煩,這個女的更令她心煩了。


    秦森婧緊蹙眉頭,作勢想踢她。


    被林挽初攔了下來,路雪將癱倒在地的女玩家扶了起來。


    秦森婧被阻攔,氣不打一處來,嗤笑了下,眼神透著輕傲。


    “嘁,副本裏還裝什麽好人,玩家失蹤就默認死亡了,這個道理還不懂麽?”


    女玩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腳步挪動,雙手下滑抱住了江祁的大腿。


    “求求你,我知道你很厲害,你幫我找找莫清吧。”


    “我什麽都願意做,讓我給你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江祁姿態散漫地抄著兜,眼瞼耷拉著看她,默默抽回了腿。


    “我可以幫你,至於報酬嘛,等吃完飯再細細說也不遲。”


    “放心,你要相信我,到了那個時候,莫清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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