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舊憶
戰雙，你我存在過的證明 作者：特裏爾德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是個很幸運的人。我能如同現在這般，在寧靜的夜空下與你交談，是因為我站在了無數人的肩膀上。”
蘇槐序淡淡地闡述著，話語中帶著淺淺的遺憾。
優菈不禁側目看向旁邊的青年。
線條分明的麵龐俊毅有力，隻是青年的目光中透著與其年輕相反的滄桑，明明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卻處處充斥著歲月的痕跡。
優菈不自主地放緩了語速，輕聲詢問道：“你還是一個年輕人，怎麽說話跟法爾伽一樣？這樣子看的話，你跟晨曦酒莊的那位一定很有共同話題。”
蘇槐序剛想開口回複，卻被優菈打斷了。
“算了，那也不是很重要。聽起來是一個很沉重的故事啊。”
蘇槐序啞然一笑：“······是啊，所以你現在可還有機會反悔哦，畢竟這可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
優菈也是爽朗一笑：“那我就更要聽一聽了！能讓你這討厭的家夥都感到悲傷的事情，我可是很期待啊。”
蘇槐序挑了挑眉頭，側過臉頰略帶驚訝地看了看身旁的少女，便又回頭自顧自地敘說了起來。
青年躺在草地上，靜靜地仰視著夜空。
“我的父母都是很愛我的人，他們為我付出了很多。”
在那遙遠的天邊，他仿佛看到了最初在病床為自己前忙前忙後的父母。
“他們為了心中的那份堅守，選擇奔赴前方，為所有人的和平而戰，然而，在一次行動中，他們因為意外止步在了和平到來的前夕。”
在父母的旁邊，他又看到了兩個身著軍裝的男女靜靜地看著自己，即使麵容模糊，但笑容清晰依舊。
“而尚年幼的我，被我父母的戰友，斯威克叔叔撫養長大。雖然很可惜自己沒能再見上他們一麵，但戰爭不就是這樣嗎·····這不是找到責任人就能平息的傷痕，由戰爭撕開的傷口隻能用和平來平息。畢竟生活還得繼續，所以我懷揣著問題，開始四處求學，向各個領域的專家求索問題的答案。”
“但隨著多年的求索，我始終感覺自己和父母之間隔著些什麽？所以在即將成年之際，我決定從事和他們一樣的職業，盡管有所不同，但我想，我也能因此更加接近他們。”
“然後在我成為了一名同樣為和平奮鬥的戰士後，我踏上了自己的旅途，有幸見證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有幸遇到了許多誌同道合的良師益友，但可惜，好景不長。”
“一場災難毫無預兆的發生了，它席卷了每一寸土地，驅趕了本該更加長久的和平，並將癡愚和蠻荒留在了人間。”
‘按照他的樣貌來推算的話，他應該活的時間並不久，但這樣的話，就與他所講述的災難無法對應，畢竟提瓦特近幾十年內並沒有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災難才對，那麽他很有可能······’
優菈一邊傾聽著，一邊在內心暗自思索著。
蘇槐序像是沒有看到一旁優菈若有所思的神情，繼續講著他的故事。
“在那場曠世浩劫中，或是出於沉重的責任，或是出於托付的情感，或是出於生存的本能，每個從災難初期幸存下來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開始向著奪回和平的終點奮力疾馳。”
“我身為親曆者，自然也不例外，而當我親眼看到自己的戰友和朋友一個一個倒在了我的麵前，我卻無能為力時。我對於最初困擾著自己的那個問題，腦中漸漸也有了越發清晰的答案。”
“我亦步亦趨地走在路上，見到了更多更加耀眼的存在，遇到了更多誌同道合的戰友，而他們，有的舍身成仁，有的漸行漸遠，有的始終如一，他們最終一同促使我在某一刻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想銘記住他們，想要他們的故事能被更多人所看到，盡管知道不自量力，但我還是想試著背負著他們的一切，繼續向前，去前麵見證和開拓他們未能見證的一切。”
“然後······我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裏，將這份故事帶到了這裏。”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槐序沒有側頭，隻是抬頭望著星空，似乎在看著那些業已消散的星光。
不知何時，優菈已側首顧盼，入神地看著青年用平靜的語氣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故事行至尾聲，優菈心中思緒萬千，她有著許多的問題想要說出口，但一看到蘇槐序仰望時那份淡淡的悲傷，她立刻就失去了開口詢問的勇氣。
“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我什麽就說吧。”
“······據我了解，提瓦特近幾十年內並未發生什麽曠世劫難，你······不是和我來自同一個時代的吧？又或者你來自世界之外？”
“真敏銳啊，一聽就聽到了破綻，那你覺得我是哪種？”
“你也沒想著藏就是了。至於這個問題······我更傾向於後者。斯威克這種類型的名字顯然不是璃月人，而你的父母卻跟這樣一位非璃月的人員是戰友，而且還是那種能夠彼此托孤的戰友。據我所知，近幾十年來，七國之間，最多隻有聯合軍演和聯合行動，而僅僅以上這些情況，遠達不到你所說的災難標準，更別提各國家會願意將烈士之遺放心交給其他國家的軍人來撫養，更何況你的父母若是璃月軍人，在璃月本身就應該有著戰友可以托付。”
“那按照你這麽說，我似乎可以是兩位英勇冒險家的遺孤，不是嗎？”
“······一對冒險者夫婦四處為解決隱患，帶來和平而奔走，卻因為在一次冒險中的意外而犧牲。於是他們的孩子默認被寄托在了曾經他們最信任的戰友斯威克冒險家名下，而你後來也成為了冒險家，一路走來，見證了許多，了解了許多······這麽一想貌似也說得通，但我怎麽總覺得你應該是後者呢？”
“······你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其實我是······”
“算了，你的往事，我後麵還有機會了解，並不急於一時，等你真的願意毫無芥蒂的告訴我，你再說吧。畢竟······”
優菈打斷了蘇槐序的話語。
蘇槐序詫異地看了過來。
“畢竟什麽？”
‘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優菈在心中暗自回複道，嘴上卻是另一套說辭。
“畢竟你可是我的仇人啊。”
蘇槐序側臉朝著優菈看了過來，淺笑著回應道：“是嗎？那倒也還不錯。”
優菈見此頓顯窘態，將頭朝著一旁撇去，少女側臉的紅霞像是說明了一切。
“·······這麽看我幹嘛？”
“璃月有句古話叫做‘一笑泯恩仇’，我隻是想試試是不是真的？”
蘇槐序收回了笑意，將頭再次轉向了星空。
“鬼才信！”
優菈暗自嘟囔著。
“對了，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是繼續沿著他們的道路行走，還是如何？”
“沿著他們的道路繼續向前這件事已經有人從我手中接了過去，等有機會的話，我再接著啟程。如今的話，就先試著去通過一些方式去傳播他們的故事吧，然後到處走走，替他們看看這個和平的世界。”
優菈再次回首看向蘇槐序平靜的側臉，輕聲問道。
“如此，就夠了嗎？”
蘇槐序爽朗一笑，抬頭看著閃爍的群星，同樣輕聲回應道。
“嗯，如此便夠了。”
······
萬事：“呼……呼……”
？？：“往前走，看到了嗎？”
孩子揚起腦袋，一陣風吹散了霧氣，也將他白色的卷發吹入眼角。
萬事：“唔……還沒……”
？？：“繼續走吧，萬事，別回頭。”
？？？：“往前走吧，往前走。”
萬事：“嗯。”
萬事：“……往前……走……呼……呼。”
到了。
孩子走到巨大的橡樹下，大口喘著氣，走回這裏用了他幾乎全部的體力。
橡樹的樹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別的，隻能伸出瘦得筋骨分明的手觸碰樹皮，又立刻被粗糙的觸感紮得縮回手。
？？：“往下看。”
在母親的指引下，男孩彎下腰，艱難地從樹幹下的泥土中扒出一顆淡黃色的“石頭”。
？？：“這是琥珀。”
萬事：“琥珀？裏麵……好像有東西？我看不清楚……”
男孩將挖出的琥珀對準天空，陽光躲在霧氣中，讓琥珀中的事物變得模糊起來。
身後傳來女人輕輕的歎息聲。
？？：“等出太陽，就能看清了。”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這裏就是萬事的開端。”
萬事：“……媽媽？”
？？：“我給你講過一個故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地球和“伊甸”之間往返，是連通地球與“伊甸”的使者。”
？？：“現在他們想邀請你去“伊甸”旅行。”
萬事：“我不想去，他們不需要我。上次媽媽說，“伊甸”的旅行檢查很嚴格，能通過檢查的人要麽很聰明，要麽力氣很大，會打架，能幹很多活。”
？？：“他們知道你是孩子，會給你成長的時間。旅行時間不會很長，你稍微睡一會，再睜眼的時候就到了。”
男孩雙手絞在一起，剛才挖過泥土的手指上還沾著黑泥，把衣袖都弄髒了。他還處於一個無法照顧好自己的年紀。
萬事：“……會不會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
？？：“會的，但未來你一定會找到我，或是由我找到你。”
年幼的萬事沉默地看著母親。
？？：“對不起。”
······
護士：“47床心肺驟停！”
兒科醫生：“47床……萬事？他在這裏待多久了？讓梅爾薇醫生來看——”
梅爾薇：“我在這裏，47床啟動應急反應係統，先檢查氣管插管，建靜脈通路。”
護士：“我叫人去聯係監護人。”
梅爾薇：“不用聯係，dbs脈衝頻率直接調到一百以上。”
兒科醫生：“一般情況下腦起搏器刺激不能設置這麽高……”
梅爾薇：“我就是他的臨時監護人，我負責，快。”
整個空間中停滯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醫生們短暫地在47床前看一眼就匆匆離開，很快又推著各種維生的器械返回，連接到孩童身上。
……
？？：“再多走一步，萬事……再往前走一步。”
萬事：“呼……呼……”
······
兒科醫生突然驚喜地喊道：“47床睜眼了！”
小小病床上蝸居的軀體顫動，他睜開了眼睛，並無聚焦地注視著天花板。
萬事：“……呼……”
兒科醫生：“嗯？你說什麽？不著急，照我說的做，眨眼兩次。”
梅爾薇：“你是實習生？心智年齡不超過一歲的孩子連普通的指令都無法完成，怎麽檢查意識？”
但病床上看起來四五歲的孩子緩緩動了兩次眼皮，把醫生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兒科醫生：“再眨眼三次？對，握拳，就把我點的這隻手握起來……對。”
兒科醫生：“看來深度刺激療法還是管用的，這是我在見過第二個醒過來的孩子，人類生命真是神奇……”
梅爾薇：“……”
醫生興奮地回頭，看向梅爾薇——梅爾薇正愣愣站在床邊。最起碼在實習醫生輪值的三個月中，她都沒見過梅爾薇有這樣的表情。
梅爾薇：“她……真的做到了？”
梅爾薇有些顫抖地朝萬事伸出手，撫上他的額頭。
萬事明顯努力地將臉貼向梅爾薇手心，看起來很想說些什麽，但被開口的氣管讓他說不出話。
梅爾薇：“沒事了……沒事了……”
······
“於生命之星兒科監護室複健多年”——梅爾薇思索片刻，選擇在萬事空白的檔案中留下這樣一份病曆，這就是萬事資料中的第一條信息。
複健中的萬事像剛出生的嬰孩，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要重新學習。
就這樣時時刻刻帶著隨身呼吸機，從扶著輔助機站立，到能在梅爾薇的牽引下邁出幾步……數月後，他終於能獨立邁出歪歪扭扭的步子。
兒科醫生：“你好呀小萬事，你要去哪裏？”
萬事：“梅爾薇阿姨……梅爾薇阿姨在嗎？”
兒科醫生：“我剛看到她已經下班了？但不知道她今晚有沒有排班。”
梅爾薇：“我今晚有值班計劃，有什麽事？”
梅爾薇出現在萬事身後，俯身整理了一下萬事腦後的呼吸機固定帶。
萬事突然說道：“梅爾薇阿姨……今晚我還想當“小助手”。”
梅爾薇：“不可以，我晚上還有工作，你的任務就是睡覺。”
萬事：“可我也想要‘許願卡’……”
“有求必應許願卡”是梅爾薇在兒科設置的小小獎勵機製，凡是乖乖打針、吃藥、睡覺……或者給梅爾薇當“小助手”，都有機會得到許願卡。
每周隻有二十張許願卡，孩子們都打算競爭一番，比如萬事隔壁床的“麻雀”。那是個長滿雀斑的孩子，因為患病不得不截掉了雙腿，現在他的病情還在蔓延。
梅爾薇：“你要許願卡做什麽呢？我每次給你卡，你也不去換玩具糖果。”
萬事：“我……”
梅爾薇：“你隻是想辦法不睡覺，對吧？”
在梅爾薇“看穿一切”的注視下，萬事磕磕絆絆地解釋了兩句。
萬事：“……夢裏有怪物，我害怕……”
萬事：“還有媽媽……媽媽有事情要告訴我……我想不起來……”
梅爾薇的臉色明顯低沉下來，她拉起萬事的手，遠離了準備下班的其他同事。
在角落裏，梅爾薇的聲音嚴肅起來。
梅爾薇：“萬事，我是不是強調過，堅決不可以在外麵提‘媽媽’？”
萬事：“是。”
梅爾薇：“接下來我說的你一定要記好——你被送來生命之星之後，她就離開了，而你也從沒去過別的地方，是我照顧你到現在。”
萬事：“可媽媽說過，我是從“地球”上來的。”
梅爾薇：“不可能。”
萬事：“那裏有草地，花，泥土，大樹，鳥，還有大海……不是假的……”
梅爾薇突然繃起了臉：“夠了，萬事——那些都是你的臆想！”
萬事閉上嘴，連呼吸都快了幾分，不開心地盯著梅爾薇。
梅爾薇看著萬事不開心的表情，神情又變得柔和了起來，輕聲地說道。
“……我不怪你，你不懂，但這種話你絕對不可以對別人說，誰都不行，你不知道這會給你帶來什麽樣的危險。噩夢……習慣就好了，總會忘記的，萬事，聽話。”
萬事：“……”
梅爾薇：“一會晚飯就送到了，你快回去吧，今晚不要來找我。”
萬事吸了吸鼻子。
萬事：“梅爾薇阿姨……”
梅爾薇：“……”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嚇到了萬事，梅爾薇又放緩了語調。
梅爾薇：“算了，如果你特別想跟著我……今晚再和我一起打病曆吧，還是老樣子，幫我搬小凳子，藥品不可以動，別的你也看著就好。要是做得好，我就給你一張許願卡，怎麽樣？”
萬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萬事：“我會聽話。”
？？？？：“嗯？聽什麽話？”
梅爾薇警惕地把萬事拽到一邊，看著麵前這位有著黯淡金色眼睛的中年男人。
男人俯身朝萬事打起了招呼，名牌在萬事眼前一閃而過。
黑野苦川：“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萬事看到了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和胸牌，他選擇了信任。
萬事：“我叫萬事。”
黑野苦川：“你好，萬事，你在這裏做什麽？怎麽跟醫生出來了？”
萬事：“我要跟梅爾薇阿姨去值班。”
黑野苦川：“梅爾薇，梅爾薇……我聽過這個名字，可能是同事提起過。”
黑野苦川直起身，看向梅爾薇。
黑野苦川：“我是黑野苦川。你在兒科沒做幾年吧，以前沒見過你。”
梅爾薇：“……你是誰？找我有事情嗎？”
在梅爾薇的瞪視下，男人在萬事腦袋上摸了一把。
白色的卷發在指縫間晃動，萬事抬頭看向撫摸自己腦袋的大人，發現對方仍在盯著自己。
黑野苦川：“萬事，我有問題想問你。”
他頓了頓，問出了萬事最關心的一個詞。
黑野苦川：“你還記得你的母親嗎？”
萬事：“……媽媽？”
這個詞觸及到了梅爾薇的神經，她立刻握緊萬事的手，隨時準備離開。
梅爾薇：“你也是關心那些實驗的人……！我不知道她後來去地麵做了什麽，誰都不知道，萬事也已經和她沒關係了，別做多餘的事。”
梅爾薇：“況且這裏是空中花園，不是你們能隨便找實驗體的地方——”
萬事茫然地對比著兩個同樣穿白大褂的人。他更喜歡梅爾薇，於是他遵照梅爾薇說的，認真回答了男人的問題。
萬事：“我不記得，我沒有媽媽。”
梅爾薇：“萬事，別回答他！”
黑野苦川：“梅爾薇教你這麽說的？”
梅爾薇:“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會請安保人員來——”
黑野苦川：“和那些沒關係，隻是一點事情想找萬事確認。”
男人從腰後摸出一把槍，朝萬事舉了起來。
梅爾薇：“——！！”
梅爾薇撲過來，好像呼喊著什麽。
而萬事沒有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槍——大概是。
黑色的槍口也在注視他，下一秒，劇痛自頭部傳來。
·······
萬事：“……！”
萬事從維護台上坐起，深吸一口氣，感受到全身上下的循環液都在極速奔騰。
萬事：“呼……”
萬事翻轉手腕，像許多年前在生命之星蘇醒那時一樣，緩慢握拳，又鬆開。
封閉實驗室內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今天是尋常的一天，突擊鷹其他人都在地麵執行任務，他則在空中花園進行新機體適配。
封閉實驗室後方的門滑開，有人拖著檢查設備走了進來。
萬事：“還是那樣？”
阿西莫夫：“對，無意識讀取記憶數據，這個月第七次了。雖然不良影響隻有很輕微的意識海偏移，但頻率高得不正常，我暫時給你換回了舊機體。”
阿西莫夫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他把檢查設備接到同樣睡眠不足的萬事身上，看著顯示出的波形，眉頭越皺越深。
阿西莫夫：“更換機體的確容易導致意識海偏移，一般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但這副機體申請得很早，適配時間也不短了，按理說不應該再出現這種小問題。”
萬事：“那就是我的意識海本身出問題了。”
阿西莫夫：“昨天我去問了當初負責你改造的醫生。當時情況危機，他把導致意識海混亂的那部分記憶數據封存了，否則改造無法成功。”
阿西莫夫：“你自己也知道這個情況吧？”
萬事點點頭。
阿西莫夫：“臨時改造出現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大多是人類時期的部分記憶影響了改造，封存後能一定程度保證構造體意識海的穩定度。我不建議喚起這部分記憶數據，畢竟不清楚強行喚起會給你帶來什麽後果……但你已經開始了無意識讀取。讓你們隊長再為你多申請一段適應期吧，近期先不要執行太過重要的任務。日後得找一名指揮官來協助，不管是徹底把你意識海深處的混亂數據放出並整理，還是加固封存，總之得在穩定的環境裏重新穩住你的意識海。”
萬事：“……好。”
阿西莫夫：“走吧，回去休息。”
萬事：“等等。”
阿西莫夫：“？”
萬事：“新機體適配……再試一次。”
阿西莫夫：“你的意思是……”
萬事：“如果隻是輕微的偏移，我可以學著忽略。和做夢一樣，習慣就好。”
······
“習慣？有什麽好習慣的？我們本就不靠著穹頂上的那個屏幕活著，消失了一段時間又怎麽樣？安心做事吧，帕彌什可不會因此停下。”
阿西莫夫的指尖在終端屏幕上瘋狂的躍動著，代碼也如同流水一般在一側顯示屏上顯現。
“也是，你那搞好了嗎？我這邊機體數據檢測完成了，有份數據要你看一下。”
瓏一臉輕鬆地按下了確認鍵。
“辰積原和列文虎克他們不在嗎？還要我來幫你看？”
阿西莫夫皺緊了眉頭，一邊將處理好的程序發給了寰宇重工，一邊沒有拒絕地看向了瓏的數據。
瓏：“這事跟你有關，是萬事新機體的數據問題，雖然較之前已經很好了，但浮動依舊很大。以你的性子，怎麽會犯這種錯誤，讓一台意識海穩定未達標的機體去前線執行高危任務？”
阿西莫夫收回了視線，捏了捏眉間。
“你以為我想，但前線目前很緊張，斥候急缺，再加上萬事他本人的意願，我隻能放寬了限製。不過，起碼還是有好消息的，聽說灰鴉的指揮官在那，有他在，意識海就算出了問題，也能夠及時緩解。”
瓏：“灰鴉指揮官啊，有他在確實讓人安心不少。算了，不想這麽多了，接著忙吧。”
蘇槐序淡淡地闡述著，話語中帶著淺淺的遺憾。
優菈不禁側目看向旁邊的青年。
線條分明的麵龐俊毅有力，隻是青年的目光中透著與其年輕相反的滄桑，明明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卻處處充斥著歲月的痕跡。
優菈不自主地放緩了語速，輕聲詢問道：“你還是一個年輕人，怎麽說話跟法爾伽一樣？這樣子看的話，你跟晨曦酒莊的那位一定很有共同話題。”
蘇槐序剛想開口回複，卻被優菈打斷了。
“算了，那也不是很重要。聽起來是一個很沉重的故事啊。”
蘇槐序啞然一笑：“······是啊，所以你現在可還有機會反悔哦，畢竟這可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
優菈也是爽朗一笑：“那我就更要聽一聽了！能讓你這討厭的家夥都感到悲傷的事情，我可是很期待啊。”
蘇槐序挑了挑眉頭，側過臉頰略帶驚訝地看了看身旁的少女，便又回頭自顧自地敘說了起來。
青年躺在草地上，靜靜地仰視著夜空。
“我的父母都是很愛我的人，他們為我付出了很多。”
在那遙遠的天邊，他仿佛看到了最初在病床為自己前忙前忙後的父母。
“他們為了心中的那份堅守，選擇奔赴前方，為所有人的和平而戰，然而，在一次行動中，他們因為意外止步在了和平到來的前夕。”
在父母的旁邊，他又看到了兩個身著軍裝的男女靜靜地看著自己，即使麵容模糊，但笑容清晰依舊。
“而尚年幼的我，被我父母的戰友，斯威克叔叔撫養長大。雖然很可惜自己沒能再見上他們一麵，但戰爭不就是這樣嗎·····這不是找到責任人就能平息的傷痕，由戰爭撕開的傷口隻能用和平來平息。畢竟生活還得繼續，所以我懷揣著問題，開始四處求學，向各個領域的專家求索問題的答案。”
“但隨著多年的求索，我始終感覺自己和父母之間隔著些什麽？所以在即將成年之際，我決定從事和他們一樣的職業，盡管有所不同，但我想，我也能因此更加接近他們。”
“然後在我成為了一名同樣為和平奮鬥的戰士後，我踏上了自己的旅途，有幸見證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有幸遇到了許多誌同道合的良師益友，但可惜，好景不長。”
“一場災難毫無預兆的發生了，它席卷了每一寸土地，驅趕了本該更加長久的和平，並將癡愚和蠻荒留在了人間。”
‘按照他的樣貌來推算的話，他應該活的時間並不久，但這樣的話，就與他所講述的災難無法對應，畢竟提瓦特近幾十年內並沒有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災難才對，那麽他很有可能······’
優菈一邊傾聽著，一邊在內心暗自思索著。
蘇槐序像是沒有看到一旁優菈若有所思的神情，繼續講著他的故事。
“在那場曠世浩劫中，或是出於沉重的責任，或是出於托付的情感，或是出於生存的本能，每個從災難初期幸存下來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開始向著奪回和平的終點奮力疾馳。”
“我身為親曆者，自然也不例外，而當我親眼看到自己的戰友和朋友一個一個倒在了我的麵前，我卻無能為力時。我對於最初困擾著自己的那個問題，腦中漸漸也有了越發清晰的答案。”
“我亦步亦趨地走在路上，見到了更多更加耀眼的存在，遇到了更多誌同道合的戰友，而他們，有的舍身成仁，有的漸行漸遠，有的始終如一，他們最終一同促使我在某一刻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想銘記住他們，想要他們的故事能被更多人所看到，盡管知道不自量力，但我還是想試著背負著他們的一切，繼續向前，去前麵見證和開拓他們未能見證的一切。”
“然後······我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裏，將這份故事帶到了這裏。”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槐序沒有側頭，隻是抬頭望著星空，似乎在看著那些業已消散的星光。
不知何時，優菈已側首顧盼，入神地看著青年用平靜的語氣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故事行至尾聲，優菈心中思緒萬千，她有著許多的問題想要說出口，但一看到蘇槐序仰望時那份淡淡的悲傷，她立刻就失去了開口詢問的勇氣。
“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我什麽就說吧。”
“······據我了解，提瓦特近幾十年內並未發生什麽曠世劫難，你······不是和我來自同一個時代的吧？又或者你來自世界之外？”
“真敏銳啊，一聽就聽到了破綻，那你覺得我是哪種？”
“你也沒想著藏就是了。至於這個問題······我更傾向於後者。斯威克這種類型的名字顯然不是璃月人，而你的父母卻跟這樣一位非璃月的人員是戰友，而且還是那種能夠彼此托孤的戰友。據我所知，近幾十年來，七國之間，最多隻有聯合軍演和聯合行動，而僅僅以上這些情況，遠達不到你所說的災難標準，更別提各國家會願意將烈士之遺放心交給其他國家的軍人來撫養，更何況你的父母若是璃月軍人，在璃月本身就應該有著戰友可以托付。”
“那按照你這麽說，我似乎可以是兩位英勇冒險家的遺孤，不是嗎？”
“······一對冒險者夫婦四處為解決隱患，帶來和平而奔走，卻因為在一次冒險中的意外而犧牲。於是他們的孩子默認被寄托在了曾經他們最信任的戰友斯威克冒險家名下，而你後來也成為了冒險家，一路走來，見證了許多，了解了許多······這麽一想貌似也說得通，但我怎麽總覺得你應該是後者呢？”
“······你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其實我是······”
“算了，你的往事，我後麵還有機會了解，並不急於一時，等你真的願意毫無芥蒂的告訴我，你再說吧。畢竟······”
優菈打斷了蘇槐序的話語。
蘇槐序詫異地看了過來。
“畢竟什麽？”
‘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優菈在心中暗自回複道，嘴上卻是另一套說辭。
“畢竟你可是我的仇人啊。”
蘇槐序側臉朝著優菈看了過來，淺笑著回應道：“是嗎？那倒也還不錯。”
優菈見此頓顯窘態，將頭朝著一旁撇去，少女側臉的紅霞像是說明了一切。
“·······這麽看我幹嘛？”
“璃月有句古話叫做‘一笑泯恩仇’，我隻是想試試是不是真的？”
蘇槐序收回了笑意，將頭再次轉向了星空。
“鬼才信！”
優菈暗自嘟囔著。
“對了，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是繼續沿著他們的道路行走，還是如何？”
“沿著他們的道路繼續向前這件事已經有人從我手中接了過去，等有機會的話，我再接著啟程。如今的話，就先試著去通過一些方式去傳播他們的故事吧，然後到處走走，替他們看看這個和平的世界。”
優菈再次回首看向蘇槐序平靜的側臉，輕聲問道。
“如此，就夠了嗎？”
蘇槐序爽朗一笑，抬頭看著閃爍的群星，同樣輕聲回應道。
“嗯，如此便夠了。”
······
萬事：“呼……呼……”
？？：“往前走，看到了嗎？”
孩子揚起腦袋，一陣風吹散了霧氣，也將他白色的卷發吹入眼角。
萬事：“唔……還沒……”
？？：“繼續走吧，萬事，別回頭。”
？？？：“往前走吧，往前走。”
萬事：“嗯。”
萬事：“……往前……走……呼……呼。”
到了。
孩子走到巨大的橡樹下，大口喘著氣，走回這裏用了他幾乎全部的體力。
橡樹的樹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別的，隻能伸出瘦得筋骨分明的手觸碰樹皮，又立刻被粗糙的觸感紮得縮回手。
？？：“往下看。”
在母親的指引下，男孩彎下腰，艱難地從樹幹下的泥土中扒出一顆淡黃色的“石頭”。
？？：“這是琥珀。”
萬事：“琥珀？裏麵……好像有東西？我看不清楚……”
男孩將挖出的琥珀對準天空，陽光躲在霧氣中，讓琥珀中的事物變得模糊起來。
身後傳來女人輕輕的歎息聲。
？？：“等出太陽，就能看清了。”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這裏就是萬事的開端。”
萬事：“……媽媽？”
？？：“我給你講過一個故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地球和“伊甸”之間往返，是連通地球與“伊甸”的使者。”
？？：“現在他們想邀請你去“伊甸”旅行。”
萬事：“我不想去，他們不需要我。上次媽媽說，“伊甸”的旅行檢查很嚴格，能通過檢查的人要麽很聰明，要麽力氣很大，會打架，能幹很多活。”
？？：“他們知道你是孩子，會給你成長的時間。旅行時間不會很長，你稍微睡一會，再睜眼的時候就到了。”
男孩雙手絞在一起，剛才挖過泥土的手指上還沾著黑泥，把衣袖都弄髒了。他還處於一個無法照顧好自己的年紀。
萬事：“……會不會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
？？：“會的，但未來你一定會找到我，或是由我找到你。”
年幼的萬事沉默地看著母親。
？？：“對不起。”
······
護士：“47床心肺驟停！”
兒科醫生：“47床……萬事？他在這裏待多久了？讓梅爾薇醫生來看——”
梅爾薇：“我在這裏，47床啟動應急反應係統，先檢查氣管插管，建靜脈通路。”
護士：“我叫人去聯係監護人。”
梅爾薇：“不用聯係，dbs脈衝頻率直接調到一百以上。”
兒科醫生：“一般情況下腦起搏器刺激不能設置這麽高……”
梅爾薇：“我就是他的臨時監護人，我負責，快。”
整個空間中停滯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醫生們短暫地在47床前看一眼就匆匆離開，很快又推著各種維生的器械返回，連接到孩童身上。
……
？？：“再多走一步，萬事……再往前走一步。”
萬事：“呼……呼……”
······
兒科醫生突然驚喜地喊道：“47床睜眼了！”
小小病床上蝸居的軀體顫動，他睜開了眼睛，並無聚焦地注視著天花板。
萬事：“……呼……”
兒科醫生：“嗯？你說什麽？不著急，照我說的做，眨眼兩次。”
梅爾薇：“你是實習生？心智年齡不超過一歲的孩子連普通的指令都無法完成，怎麽檢查意識？”
但病床上看起來四五歲的孩子緩緩動了兩次眼皮，把醫生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兒科醫生：“再眨眼三次？對，握拳，就把我點的這隻手握起來……對。”
兒科醫生：“看來深度刺激療法還是管用的，這是我在見過第二個醒過來的孩子，人類生命真是神奇……”
梅爾薇：“……”
醫生興奮地回頭，看向梅爾薇——梅爾薇正愣愣站在床邊。最起碼在實習醫生輪值的三個月中，她都沒見過梅爾薇有這樣的表情。
梅爾薇：“她……真的做到了？”
梅爾薇有些顫抖地朝萬事伸出手，撫上他的額頭。
萬事明顯努力地將臉貼向梅爾薇手心，看起來很想說些什麽，但被開口的氣管讓他說不出話。
梅爾薇：“沒事了……沒事了……”
······
“於生命之星兒科監護室複健多年”——梅爾薇思索片刻，選擇在萬事空白的檔案中留下這樣一份病曆，這就是萬事資料中的第一條信息。
複健中的萬事像剛出生的嬰孩，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要重新學習。
就這樣時時刻刻帶著隨身呼吸機，從扶著輔助機站立，到能在梅爾薇的牽引下邁出幾步……數月後，他終於能獨立邁出歪歪扭扭的步子。
兒科醫生：“你好呀小萬事，你要去哪裏？”
萬事：“梅爾薇阿姨……梅爾薇阿姨在嗎？”
兒科醫生：“我剛看到她已經下班了？但不知道她今晚有沒有排班。”
梅爾薇：“我今晚有值班計劃，有什麽事？”
梅爾薇出現在萬事身後，俯身整理了一下萬事腦後的呼吸機固定帶。
萬事突然說道：“梅爾薇阿姨……今晚我還想當“小助手”。”
梅爾薇：“不可以，我晚上還有工作，你的任務就是睡覺。”
萬事：“可我也想要‘許願卡’……”
“有求必應許願卡”是梅爾薇在兒科設置的小小獎勵機製，凡是乖乖打針、吃藥、睡覺……或者給梅爾薇當“小助手”，都有機會得到許願卡。
每周隻有二十張許願卡，孩子們都打算競爭一番，比如萬事隔壁床的“麻雀”。那是個長滿雀斑的孩子，因為患病不得不截掉了雙腿，現在他的病情還在蔓延。
梅爾薇：“你要許願卡做什麽呢？我每次給你卡，你也不去換玩具糖果。”
萬事：“我……”
梅爾薇：“你隻是想辦法不睡覺，對吧？”
在梅爾薇“看穿一切”的注視下，萬事磕磕絆絆地解釋了兩句。
萬事：“……夢裏有怪物，我害怕……”
萬事：“還有媽媽……媽媽有事情要告訴我……我想不起來……”
梅爾薇的臉色明顯低沉下來，她拉起萬事的手，遠離了準備下班的其他同事。
在角落裏，梅爾薇的聲音嚴肅起來。
梅爾薇：“萬事，我是不是強調過，堅決不可以在外麵提‘媽媽’？”
萬事：“是。”
梅爾薇：“接下來我說的你一定要記好——你被送來生命之星之後，她就離開了，而你也從沒去過別的地方，是我照顧你到現在。”
萬事：“可媽媽說過，我是從“地球”上來的。”
梅爾薇：“不可能。”
萬事：“那裏有草地，花，泥土，大樹，鳥，還有大海……不是假的……”
梅爾薇突然繃起了臉：“夠了，萬事——那些都是你的臆想！”
萬事閉上嘴，連呼吸都快了幾分，不開心地盯著梅爾薇。
梅爾薇看著萬事不開心的表情，神情又變得柔和了起來，輕聲地說道。
“……我不怪你，你不懂，但這種話你絕對不可以對別人說，誰都不行，你不知道這會給你帶來什麽樣的危險。噩夢……習慣就好了，總會忘記的，萬事，聽話。”
萬事：“……”
梅爾薇：“一會晚飯就送到了，你快回去吧，今晚不要來找我。”
萬事吸了吸鼻子。
萬事：“梅爾薇阿姨……”
梅爾薇：“……”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嚇到了萬事，梅爾薇又放緩了語調。
梅爾薇：“算了，如果你特別想跟著我……今晚再和我一起打病曆吧，還是老樣子，幫我搬小凳子，藥品不可以動，別的你也看著就好。要是做得好，我就給你一張許願卡，怎麽樣？”
萬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萬事：“我會聽話。”
？？？？：“嗯？聽什麽話？”
梅爾薇警惕地把萬事拽到一邊，看著麵前這位有著黯淡金色眼睛的中年男人。
男人俯身朝萬事打起了招呼，名牌在萬事眼前一閃而過。
黑野苦川：“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萬事看到了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和胸牌，他選擇了信任。
萬事：“我叫萬事。”
黑野苦川：“你好，萬事，你在這裏做什麽？怎麽跟醫生出來了？”
萬事：“我要跟梅爾薇阿姨去值班。”
黑野苦川：“梅爾薇，梅爾薇……我聽過這個名字，可能是同事提起過。”
黑野苦川直起身，看向梅爾薇。
黑野苦川：“我是黑野苦川。你在兒科沒做幾年吧，以前沒見過你。”
梅爾薇：“……你是誰？找我有事情嗎？”
在梅爾薇的瞪視下，男人在萬事腦袋上摸了一把。
白色的卷發在指縫間晃動，萬事抬頭看向撫摸自己腦袋的大人，發現對方仍在盯著自己。
黑野苦川：“萬事，我有問題想問你。”
他頓了頓，問出了萬事最關心的一個詞。
黑野苦川：“你還記得你的母親嗎？”
萬事：“……媽媽？”
這個詞觸及到了梅爾薇的神經，她立刻握緊萬事的手，隨時準備離開。
梅爾薇：“你也是關心那些實驗的人……！我不知道她後來去地麵做了什麽，誰都不知道，萬事也已經和她沒關係了，別做多餘的事。”
梅爾薇：“況且這裏是空中花園，不是你們能隨便找實驗體的地方——”
萬事茫然地對比著兩個同樣穿白大褂的人。他更喜歡梅爾薇，於是他遵照梅爾薇說的，認真回答了男人的問題。
萬事：“我不記得，我沒有媽媽。”
梅爾薇：“萬事，別回答他！”
黑野苦川：“梅爾薇教你這麽說的？”
梅爾薇:“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會請安保人員來——”
黑野苦川：“和那些沒關係，隻是一點事情想找萬事確認。”
男人從腰後摸出一把槍，朝萬事舉了起來。
梅爾薇：“——！！”
梅爾薇撲過來，好像呼喊著什麽。
而萬事沒有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槍——大概是。
黑色的槍口也在注視他，下一秒，劇痛自頭部傳來。
·······
萬事：“……！”
萬事從維護台上坐起，深吸一口氣，感受到全身上下的循環液都在極速奔騰。
萬事：“呼……”
萬事翻轉手腕，像許多年前在生命之星蘇醒那時一樣，緩慢握拳，又鬆開。
封閉實驗室內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今天是尋常的一天，突擊鷹其他人都在地麵執行任務，他則在空中花園進行新機體適配。
封閉實驗室後方的門滑開，有人拖著檢查設備走了進來。
萬事：“還是那樣？”
阿西莫夫：“對，無意識讀取記憶數據，這個月第七次了。雖然不良影響隻有很輕微的意識海偏移，但頻率高得不正常，我暫時給你換回了舊機體。”
阿西莫夫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他把檢查設備接到同樣睡眠不足的萬事身上，看著顯示出的波形，眉頭越皺越深。
阿西莫夫：“更換機體的確容易導致意識海偏移，一般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但這副機體申請得很早，適配時間也不短了，按理說不應該再出現這種小問題。”
萬事：“那就是我的意識海本身出問題了。”
阿西莫夫：“昨天我去問了當初負責你改造的醫生。當時情況危機，他把導致意識海混亂的那部分記憶數據封存了，否則改造無法成功。”
阿西莫夫：“你自己也知道這個情況吧？”
萬事點點頭。
阿西莫夫：“臨時改造出現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大多是人類時期的部分記憶影響了改造，封存後能一定程度保證構造體意識海的穩定度。我不建議喚起這部分記憶數據，畢竟不清楚強行喚起會給你帶來什麽後果……但你已經開始了無意識讀取。讓你們隊長再為你多申請一段適應期吧，近期先不要執行太過重要的任務。日後得找一名指揮官來協助，不管是徹底把你意識海深處的混亂數據放出並整理，還是加固封存，總之得在穩定的環境裏重新穩住你的意識海。”
萬事：“……好。”
阿西莫夫：“走吧，回去休息。”
萬事：“等等。”
阿西莫夫：“？”
萬事：“新機體適配……再試一次。”
阿西莫夫：“你的意思是……”
萬事：“如果隻是輕微的偏移，我可以學著忽略。和做夢一樣，習慣就好。”
······
“習慣？有什麽好習慣的？我們本就不靠著穹頂上的那個屏幕活著，消失了一段時間又怎麽樣？安心做事吧，帕彌什可不會因此停下。”
阿西莫夫的指尖在終端屏幕上瘋狂的躍動著，代碼也如同流水一般在一側顯示屏上顯現。
“也是，你那搞好了嗎？我這邊機體數據檢測完成了，有份數據要你看一下。”
瓏一臉輕鬆地按下了確認鍵。
“辰積原和列文虎克他們不在嗎？還要我來幫你看？”
阿西莫夫皺緊了眉頭，一邊將處理好的程序發給了寰宇重工，一邊沒有拒絕地看向了瓏的數據。
瓏：“這事跟你有關，是萬事新機體的數據問題，雖然較之前已經很好了，但浮動依舊很大。以你的性子，怎麽會犯這種錯誤，讓一台意識海穩定未達標的機體去前線執行高危任務？”
阿西莫夫收回了視線，捏了捏眉間。
“你以為我想，但前線目前很緊張，斥候急缺，再加上萬事他本人的意願，我隻能放寬了限製。不過，起碼還是有好消息的，聽說灰鴉的指揮官在那，有他在，意識海就算出了問題，也能夠及時緩解。”
瓏：“灰鴉指揮官啊，有他在確實讓人安心不少。算了，不想這麽多了，接著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