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向紹興方向不足百裏處,有一處風景秀麗的莊園。


    莊園占地並不很遼闊,位置又很是偏僻靜謐。


    本來這樣既小又偏的小莊園,並沒有引起鐵手和六扇門的注意。可偏偏這個精巧秀麗的小莊園,從半月前起,住進了一群女人。


    還是一群會武功的女人。


    又偏偏,這些會武功的女人還常常帶著掩人耳目的大布袋子,進出個不停。


    讓鐵手想自我說服“她們沒問題”,都不行。


    顧惜朝對著正在一旁等自己表態的鐵手,挑眉冷笑了一聲,“嗬,這就是你讓我喬裝作誘餌的原因?”


    “不對。”正直謙厚的鐵手搖了搖頭,撥正了對方的話,“是誘餌,但不用喬裝。”


    顧惜朝被噎的一梗,鐵手卻隻自顧自的解釋道:“據我得到的消息所知,這段時間裏陸續失蹤的人裏,不僅有世居江南的『玉麵神劍』葛三哥的小兒子、還有『金鏢檔頭』彭大俠剛出師的嫡傳弟子、『萬福萬壽園』金太夫人最小的孫子……最近一個報上來失蹤的人,則是山西藏劍山莊『藏龍老人』的獨子遊龍生。”


    顧惜朝眸中神色一動,語氣卻仍然冷淡的很,“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鐵手不自覺的靠近的一步,道:“失蹤的這些人,無一不是在江湖上頗有名聲的青年才俊。所以……”


    “嗬~”顧惜朝直接被鐵手的耿直給氣笑了,“那惜朝還得多謝鐵大捕頭的高看了。我竟不知,惜朝一屆落魄書生,如何能夠的上鐵大捕頭一句‘青年才俊’?”


    鐵手卻隻溫和的笑笑,朝著地方伸出一隻手來,“能著的出兵書《七略》的惜朝,如何不是驚才絕豔的青年才俊了?”


    同顧惜朝一路向西湖而來的路上,鐵手已然感受到顧惜朝此人,雖然看上去鬱鬱寡歡、心灰意冷,實則卻是建功立業、投誌報國的心思從未滅過。


    更有,對方雖然表現的不情不願,可隨他辦案之時,卻盡心盡力。


    既然在一起共事,鐵手就已然將顧惜朝看作能夠交付生死的同僚。


    即使此時,顧惜朝仍舊滿嘴的冷嘲熱諷,鐵手也絲毫不以為意。


    再說,現在這種情況,可比他剛見到顧惜朝時,對方“半死不活”的狀態好的多了。


    鐵手心中思緒萬千,神態卻仍是一派的豁達開朗,掌心朝上的遞到顧惜朝麵前久久不動。


    嘴裏繼續道:“而且,惜朝的兩柄小斧,使的可比鐵某順暢多了。”


    顧惜朝的目光在鐵手的手掌上,隻停留了一會兒,始終不動道:“你如何知道我會使小斧?”


    鐵手豪邁的大笑,語氣坦然豁達道:“我如何能不知?我們剛到西湖的那一日,不就是惜朝的斧頭將我從神秘人手中救下來的麽。”


    顧惜朝眉心微動,“不愧是鐵大神捕,果然心思縝密、觀察細微,看來我的隱藏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


    鐵手搖頭,陳懇的坦白道:“惜朝的掩藏功夫一流,當時我並未發覺那人是你。”


    見顧惜朝疑惑的目光投來,鐵手笑道:“我剛才不過是隨口猜測罷了,畢竟在這杭州城,也隻有惜朝有可能幫我了。”


    顧惜朝微微歎氣,“江湖上幾乎人人都說『鐵手』胸懷磊落、行事豪邁坦蕩,卻原來你也會騙人。果然江湖傳言和茶館裏說書的胡謅沒什麽兩樣。”


    “哈哈哈哈!”鐵手全然不在意顧惜朝的明誇暗諷,“不過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而已。”


    顧惜朝覺得自己之前簡直瞎了眼,居然真的信了江湖傳言。


    果然,能在江湖上混出名頭來的人,哪有隻長身上的疙瘩肉塊、不長心眼的。


    況且,眼前之人還是能讓江湖黑道上談虎色變的『鐵手』。


    顧惜朝緊閉了一下雙眼後,猛然睜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將自己的手心朝下,搭上了鐵手空置了許久的掌心,一拍即合!


    “好一個鐵大捕頭,我同意了。”


    鐵手緊緊握住顧惜朝的手,激動道:“好兄弟!”


    可激動過後,鐵手卻是忽然開口道:“惜朝兄弟,剛才有一言差矣。”


    “哦?”顧惜朝倒是想聽聽,這個披著憨厚老實麵皮的“刁鑽”捕頭,想說著什麽。


    鐵手麵色正經,神態極其認真的說道:“我雖比無情師兄年長些,卻是在師兄弟中排名第二,稱不得上一句‘大捕頭’,再有……”


    “隻是這個?”顧惜朝沒忍住,露出一個詫異的眼神。


    見對方不以為意,鐵手麵色更加認真了,甚至帶出幾分憂慮,“我十五歲那年就得世叔照顧,授我絕頂內功要訣。大師兄不僅是世叔頭一個弟子,且於暗器、輕功上幾乎無人能及,為人又聰明機敏,我是極為敬佩敬仰他的,如何能亂了和師兄的輩分……”


    一籮筐老生常談的話,鐵手嘮嘮叨叨個不止,顧惜朝頓時覺得腦袋鼓脹、頭暈目眩起來。


    為了自己不被“念”死,顧惜朝一反前頭的態度,很是主動的開口詢問道:“我這個誘餌該落在何處?”


    “額……”猛然被打斷的鐵手,遇見正事還是很靠譜的,隻停頓了一瞬,就回應道:“紹興。”


    想要釣魚,鉤子就不能太明顯,但也不能距魚離的太遠。


    往紹興去的官道上,就很合適。


    已近傍晚,卻有一道單薄的身影,獨行在黃塵滾滾的大路上。


    曲無容帶著一隊小弟子從“那個”地方回小莊園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堪稱詭異的場景。


    距離曲無容最近的黃衣黃裙的少女,見她忽然勒住了馬。心有不耐之下,大著膽子催使腳下的馬匹稍稍往前了兩步查看。


    當看到五米開外那道單薄的身影時,她也隻不過是以為那是哪個錯過了城鎮,才不得不在路上停留的倒黴鬼而已。


    在心裏暗自嫌棄了下曲無容那個醜丫頭膽小如鼠後,黃裙少女仗著最近得師父寵愛,立即想顯露顯露威風。


    不等曲無容反應,立即高聲叫住了前頭那人,“喂!前麵那個,說你呢,趕緊給我過來回話。”


    可那人卻丁點兒沒有理會黃裙少女的意思,依舊一步一挪的往前走。


    黃裙少女嫌棄自己在曲無容麵前丟了麵子,惱羞成怒的就要飛身抓人。


    她的功力並不深厚,可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卻奇詭迅急,若換了普通江湖人隻怕要折在這招之下。


    可好巧不巧,偏偏這人是在官道上徘徊了兩個時辰的顧惜朝!


    顧惜朝連神哭小斧都未祭出,隻是簡簡單單向左橫移了半步躲開黃裙少女切向胸協的一掌。


    而後反手一掌拍出!


    黃衣少女哪裏想到一個“落魄”的倒黴鬼,居然身手如此之俊,措不及防之下隻能硬接了顧惜朝這一掌。


    隻聽“喀嚓”一聲,黃裙少女已被拍斷了右邊膀子,慘呼倒地。


    曲無容蒙著的素色麵巾之下,臉色驟變。不知是擔心同門折在這裏,還是怕石觀音追究,她微一縱身,腳尖在馬背上輕輕一點,整個人擋在了黃裙少女的身前。


    目光如炬的盯著前麵的男人,冷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從黃裙少女突然出手,再到被擊倒,不過是電光火石瞬間發生的事情,那人甚至都未曾真正轉頭,這讓曲無容不得不謹慎。


    “我?”男人這才轉身,麵色無改道:“一個被迫還手的過路人。”


    此時天色漸暗,最後一抹夕陽正巧打在了他的身上。


    長袍廣袖,明明著一身讀書人常穿的再普通不過的青衫,卻偏偏襯托的此人仿佛謫仙在世。


    好一副俊雅的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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