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嬑擔憂的看著韶雪,手中的攻勢更加淩厲,藤蔓遮天蔽日的朝伊祁山月襲去,與金色的弧麵碰撞,藤蔓瞬間變成綠葉,以迅猛的勢頭刺破防禦,狠狠割向皮肉,伊祁山月飛速躲開,可仍有一片葉子劃破她的臉頰,她嘴角帶著笑意,神力果真不同凡響,她手中結著法印,忽而如金芒般銳利且密集的劍氣,將落葉震飛,它們洋洋灑灑又凝結在一起,堅硬強盛的力量被這柔和悄然化解。


    嬑身後的生命之樹源源不斷地給神將們注入力量,她忽而閉目立在半空,巨樹地樹幹上緩緩出現綠色樹靈,他代替高陽嬑擋住伊祁山月的進攻,巨大的金刃以堪比日月的光芒朝樹人劈下,樹靈的防禦瞬間就凹陷下去,它隻好又化作絲縷靈力鑽進樹幹,“看來剛幻化的樹靈還是有些弱”,嬑喃喃自語,巨樹無風自動,綠葉裹著嬑的身軀直衝伊祁山月。


    兩把利劍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鳴響,兩人身形靈動飄逸,劍光交錯如網,“沒想到,你竟還會劍術”,伊祁山月的聲音隨風而來,高陽嬑有種奇怪的感覺,兩人好似並非敵人,而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飛引瞧見屋頂上站著的黃發小孩,心中升騰起不安之感,將滕濆獻的神魂緊緊抱在懷中,同時將自己幻化成影子,芒蕊的兩根觸須卻比他更快,它們穿透他的身體牢牢綁在他的肋骨之上,紅白兩珠飛速環繞著他,觸須發燙的厲害,可她仍死死的禁錮著他,又分出觸須與他爭搶著裝有神魂的壇子。


    突然,紅白兩珠融合灼熱的力量讓觸須變得焦黃,“好燙好燙”,芒蕊收回燒焦的觸須,慌亂的跳動著,飛引忽然大笑起來,這小孩身上有上神的氣息,他還以為多厲害,芒蕊氣憤的叉著腰,張開大口將飛引麵前的珠子吸入口中,飛引笑意僵在臉上,“快吐出來,這個不能吃,吃了你也會死的”,他慌張的朝芒蕊奔來,不過眨眼間,他身體上的泥漿緩緩脫落,所行之處皆是泥濘,他痛苦的嘶鳴著,可仍抑製不住的慢慢變小。


    芒蕊捂著發燙的喉嚨與胸膛,灼燒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她用力驅使著觸須奪回獻的神魂,然後飛速逃離這裏,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現在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隻為將獻的神魂帶回去。


    獸群入翻滾的海潮,四處衝撞,不論禦獸師如何命令,它們腦海中的指令與身體上的痛苦在互相拉扯,南妦與黑澤看準時機,殺了數名禦獸師,於是場景便愈發混亂,獸群開始無休止的撕咬打鬥,弱小些的開始毫無章法的逃竄,再不用神將們出手,無序讓它們變得瘋狂又恐懼。


    伊祁山月奮力擊退高陽嬑,飛身躍起,“雖然戰爭輸了,可我們尚未分出勝負,期待下次與你相見”,她身形快若流星般撤出戰場,高陽嬑收起劍看向韶雪,伊祁澤陽早已節節敗退,他不甘心的咬咬牙卻還是逃走了,韶雪身上也布滿密密麻麻的傷口,右手筋脈俱斷,被寒冰緊緊裹住,整個人好似剛從血漿中爬出,她緩緩轉過身看向高陽嬑,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


    嬑將生靈注入她體內,韶雪的身體這才顫巍巍的抖動起來,傷口正在愈合,她的筋骨也變得更加強硬,隻是右臂中的紅線愈發明顯,芒蕊撞在她身上,韶雪緩緩低頭,她將壇子遞給韶雪,焦黃的身體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眼睛虛弱且安心的閉上,變成了星芒草的模樣,韶雪用完好的左臂撿起她,將她與獻的神魂送到高陽嬑手中,自己則繼續轉身奔赴戰場,獸族的動亂要盡快平息。


    生靈從左臂緩緩流出,它們的瑩光落在獸群中慢慢讓它們和緩、安靜下來,南妦擔憂的看向她,“將這些獸族趕往北地,若有反抗不依著殺無赦”,她平靜的對諸將吩咐著,此時已快天亮,荒蕪的城池與大地如同殘破的傷口,滿目瘡痍,遠處的沙丘卻還一如既往的平整。


    他們剛踏入神醫穀的地界,頓感靈力充沛,這裏四季如春,溫暖而濕潤的氣候使得靈果品質比雁北林好上許多,四周的山峰是翠綠的屏障,穀底流淌著清澈的溪流,中間籠罩著層層薄薄的霧靄,參天的古樹腳底圍滿藥草與靈花,濃鬱的藥香讓人不自覺地輕鬆下來。


    韶溭的雙膝處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趴在不墨背上的綏綏眼睛都亮了起來,“小舅舅,我喜歡這裏,能讓神醫穀成為我們的嗎?”她能感覺有力量順著四肢流動,幾人皆笑了起來,“我們綏綏小小的人有這麽大的抱負,回去與你大舅舅說一聲讓他與穀主談談可好”,韶溭摸了摸她的背,小姑娘身上暖烘烘的。


    綏綏認真思量著,倒覺得可行,忽然金光飛鳥掠過山穀,宛如流星滑過天際,瑩亮的金粉落在花草上,它們爭先恐後的舒展著葉子,“千姐姐,你看”,綏綏歡喜的指給她看,蜂蝶成群的盤旋而上,她從不墨背上掙脫,像是撒歡的兔子追著它們去,千青黛趕忙跟上,韶溭笑意溫柔,“正好我們在此地歇息片刻”。


    靈狐躲在靈草間吸食著它的靈氣,綏綏輕手輕腳的朝它撲去,狐狸被嚇得四下逃竄,她隻摸得著狐狸的尾巴,她正懊惱的要起身繼續去抓,手卻不小心碰到深綠色的草葉,頓時有種觸電的感覺,千青黛忙握著仔細瞧她的手,葉子上銀白色的紋路在流轉,“你看,這定然是個寶物”,於是,兩人趴在地上刨著靈草,韶溭遠遠瞧著,心情倒是輕鬆許多。


    忽然,藥犀獸從天而降,將兩人掀倒在地,飛速將草藥含在口中,韶溭眼睛眯起,如同屏障的風靈將巨獸隔開,堅硬的獸身上皮肉開裂,它竟嗚嗚的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綏綏從地上爬起,揉了揉眼睛,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羞不羞,這麽大的獸了還哭鼻子”,小姑娘得意的站在龐然大物前的畫麵看起來尤為特別,千青黛忙抱起她就要離開。


    片片火靈擊碎韶溭的風靈,身形輕盈的女子宛如林中精靈,幾步便站在藥犀獸的身旁,“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欺負我的藥犀獸?”


    千青黛抱著綏綏快步來到韶溭身邊,女子烏黑的長發悉數綁在身後,眼眸靈動的如溪水潺潺,而此刻她正不滿的盯著眾人,“想必姑娘便是這神醫穀的大小姐?”韶溭的聲音低沉而溫潤,可女子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警惕,隱隱擺好進攻的姿勢,韶溭無奈笑了笑,“我們是高陽氏的人,前來求醫”,景清棠的目光落在韶溭的雙腿上。


    她揚起下巴淺笑,“你這腿除了穀主沒人治得好,而穀主可不會因為你姓高陽而給你治哦”,她好心的提醒著,“此事便不勞姑娘費心了”,韶溭冷淡而疏離的招呼著幾人離去。


    景清棠皺眉,火靈擊中他們麵前的土地,“且慢,你還沒有說為何欺負我的藥犀獸”,綏綏不滿的朝她道,“是你的獸將我推倒搶了我的草藥,我小舅舅這才出手的,是它有錯在先”,她指向藥犀獸,原本已不哭的獸此刻又放聲大哭起來,若路人瞧見定然覺得是綏綏欺負了它,“真是個愛哭鬼”,她收回手指藏在身後。


    女子轉向藥犀獸,獸努力縮小自己的身體,大大的眼眶中還有淚水,她無奈的閉閉眼睛,“都和你說了不要搶別人的東西,雖然神醫穀是我們的,但別人采到的那是別人的”,她將草藥從獸口奪下,走到千青黛麵前遞給綏綏,“小姑娘勇氣可嘉哦”。


    綏綏裝作大人模樣擺擺手,擦了擦草藥上的口水,將它放進自己的包袱中,原本打算離開的景清棠愣是因為她改了主意,“我帶你們進神醫穀”,她將藥犀獸喊來,對綏綏勾勾手指,“你想不想坐在它背上?”


    綏綏瞧著它背上散發著淡藍色光芒有些心動,景清棠繼續說,“它可以找到珍貴的草藥哦”,她轉身可憐巴巴的看向韶溭,後者笑容間帶著輝光,溫潤又難掩英氣,“這些事情綏綏自己做主便可”,於是小姑娘高興的爬上藥犀獸的背部,雙手拍著它厚實的皮肉,景清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幾秒,高陽六王子果如傳聞中那般溫潤。


    神醫穀的屋舍低矮、儼然,四處都是各類藥田,不同職位的弟子們身著各色衣衫,瞧見景清棠恭敬地行著禮,坐在獸背上的綏綏意氣風發,千青黛卻有些鬱鬱寡歡。


    景清棠指著遠處最大地竹樓,“那裏便是父親的居所,此刻他應當在藥田,我已派人去請他”,韶溭客氣的點頭,“多謝景姑娘”,眾人緩慢前行,“神醫穀的靈果要比有邰氏的靈果品質好許多,為何卻不如他們出名?”韶溭隨意說著,空氣中充斥著藥香,讓人頓覺呼吸不夠。


    “神醫穀能培育靈果的地方很少,家父的重心也不在此處,因此比不得有邰氏那般龐大的產量”,景清棠指著幾處能種植靈果的地方。


    說話間,金色的飛鳥又從空中掠過,“那是什麽?”綏綏指著它好奇問道,“它們是金光飛鳥,既能維持靈力純淨,又能救治病患”,隻見綏綏一臉豔羨,“你們這裏寶物真多”,景清棠爽朗的大笑著,“那你留在這裏學著治病救人可好?”


    小姑娘狡黠的笑了笑,“那你們治好我舅舅,讓我看到你們的實力,我再考慮留下來”,她可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定然要治好舅舅的腿。


    眾人皆笑了起來,景清棠佯裝思索,“要不待會你找穀主商量一下?”綏綏堅定的點頭,很快眾人便到了地方,竹樓的大廳擺放著各種草藥,侍從正給眾人煮著藥湯,韶溭神色有些破裂,進門先喝藥,這還真是獨特的風俗。


    景陌姍姍來遲的出現在門外,手中還拎著鋤頭,他神色不大好看,“老夫平生最討厭高陽氏的人,請回吧,沒空招待你們”,他拖鞋走進竹樓,將挽著的衣袖放了下來,渾身卻並無農人的氣息。


    韶溭恭敬行禮,語氣淡淡說道,“穀主討厭高陽氏的緣由我能否知曉一二?或許可以幫穀主解開心結”。


    景陌冷哼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俱是些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主,這如何敢深交”,他隨意的翻著草藥,“你們倒是聽話,這藥喝了對你們有好處,當然也是怕你們汙染我穀中的靈氣”。


    “爹,你這是做什麽,我瞧著他們不像壞人”,景清棠對自己爹的脾氣很是無奈。


    “前輩可還記得這個?”韶溭掏出陸遠的玉牌,景陌神色頓時變得難看,“你從哪得來的?陸師弟在何處?”


    韶溭幽幽歎氣,“陸醫師為了救我父王已身死”。


    “救高陽玄?”景陌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明明最討厭高陽玄怎麽會救他”,這件事無論怎麽說他都無法相信。


    再韶溭再三確認之下,他好似變得更加憤怒,“若非鄒屠清珩,陸師弟怎麽會落得如此結局,當初就不該讓他離開神醫穀”,他神色間滿是心疼與惋惜。


    “我雖不知當初事情的全貌,可陸醫師好似從未因此後悔,或許對於他來說,這樣也不乏是種幸福”,韶溭輕聲說著,暖風吹過,竹樓中安靜了許久。


    “小兒之言,人都死了還幸福什麽”,景陌言語愈發不滿,“你們走吧,老夫不會醫治你的”,他氣憤的甩了甩袖子。


    韶溭正要說話,卻被綏綏搶了先,“老爺爺,娘親說拯救眾生的才是好醫師,如今你連這麽可憐的人都不救如何稱的上神醫”,千青黛快速捂著綏綏的嘴,“孩童之言,前輩莫怪”,她忙解釋道。


    景陌眼神打量著二人,“你是誰?”綏綏口齒伶俐道,“我是滕濆綏,我娘是高陽嬑,這是千姐姐”,景陌的目光在千青黛身上停留片刻,語氣竟緩和下來,“你們現在穀中住著吧,等老夫幾時心情好了再醫治你”,他仰著頭對韶溭說,雖不知他因何改變意思,但能答應便是好事,韶溭恭敬的對他點頭,綏綏也學著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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