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進屋裏,悲泣的聲音和淡淡的腥臭同時朝著她襲來,耳朵和嗅覺瞬間被侵占,讓她不適地蹙了蹙眉。


    林管家在她走進房間後,立馬跟在她上前捂住口鼻,讓她先走在前麵。


    “老爺…你怎麽忍心拋下這個家…為什麽不再堅持堅持…你快醒醒啊…”


    何姨娘坐在床邊手拿著帕子哀哀戚戚地流著淚,臉色蒼白又是那麽絕望,一張梨花帶雨的貌美臉龐真是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惜。


    隨後陶桃的目光又移向她的對麵。


    站著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的婦人,衣著端莊雍容,隻是臉色有些難看,即便眉頭沒有皺起,中間卻有褶皺,這是常年皺眉留下的痕跡。


    這個人要麽性情暴躁易怒,要麽是個心狠冷硬的主。


    “好了,別擾了幼輝最後的路。”


    果然,這生硬的口吻,麵無表情地樣子,但微微發紅的眼角還是說明她對死去的人還殘留一絲感情。


    何姨娘瞬間閉嘴,似乎有點害怕她。


    林管家彎腰拱手,恭敬地說道:“夫人,葬儀師請來了。”


    邱昭瀾轉頭看向她,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隨即腳步帶風的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後,林管家轉而對著坐在床邊的女人,道:“何姨娘,要不您先出去?”


    “我不!妾身就要陪著老爺。”


    “這…”


    林管家有些語塞,為難地看向陶桃。


    隻見她淡淡一笑,“沒關係。”


    希望等會她還能繼續待下來。


    陶桃上前,緩緩掀開死者頭上的被褥,也不知道是誰,大熱天的,把屍體蒙住幹嘛,難怪這麽快就有臭味。


    突然她耳邊聽見一聲尖利的驚叫聲,短促而充滿恐懼。


    她皺著眉頭看向她,何姨娘大驚失色,剛想起身,卻腿腳發軟,瞬間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一副沒了魂的樣子。


    而林管家呢,早在她要掀起被褥的時候人就走了。


    “你冷靜一點,要不你出去吧。”


    何姨娘哭喪著臉回她,“我、我起不來!”


    她真的起不來,回想起剛剛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她霎時閉上雙眼。


    陶桃摸了摸頭,無奈地上前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攙扶著她,費勁巴拉地走到門口。


    林管家就在門口候著,看到裏麵的人出來了,迎了上去,將丫鬟來攙扶。


    院子中的人像看笑話一眼的看著何姨娘,眼神中盡帶著嘲弄和輕慢。


    他們的神色陶桃恰好看在眼裏,忍不住想,除了原配,這些應該都是妾,那怎麽這些人還對這個女人出現嘲諷的眼神。


    難不成妾之間還有鄙視鏈?


    林管家看著陶桃淡定自若,和身邊的何姨娘形成鮮明對比,就知道這小女子算是找對了。


    比那幾個口若懸河的男人強太多了。


    把手裏的女子交給丫鬟後,她轉身進去,站在床邊看。


    床上的人渾身潰爛,傷口上的血肉長有粉色的小顆粒,還是肉瘤一樣的東西,沒破皮的皮膚上有紅色的小斑點,身上沒一塊好皮。


    看上去很瘮人,不單單是惡心,感覺讓人看了就渾身發癢。


    密集恐懼症看了絕對會很高興的,高興到晚上睡不著。


    “這是天花?難怪那些人不願意過來。”


    她喃喃自語道。


    天花感染上基本是死路一條,因為這裏還沒有找到醫治天花的辦法。


    但是…看著又不太像啊……


    陶桃慢慢走遠,將身上的挎包取下,拿出方巾戴在麵上遮住口鼻。拿出羊皮手套拿上。


    “來吧,客人。”


    “需要我為你獻唱一首嗎……”


    她哼著小曲兒,拿出卷起的化妝包,還有一整套縫合針線,上麵有把長而鋒利的小刀,有點像是手術刀。


    “紅日在東方,其大道滿霞光…”


    她拿起小刀,一點點割掉臉上潰爛出的小肉粒,再用鑷子夾出來放到擺放在一旁的白色方巾。


    忽然她朝著門口大喊:“管家,淘米水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


    門外的林管家有些著急,雖然是這麽說著,但是人還是沒到,就在他又要叫人催的時候,兩個小廝總算是端著淘米水來了。


    “快快快!送進去。”


    他們點頭趕忙進去。


    “姑娘,水來了。”


    她頭也不抬的說道:“先放一邊。”


    放好後兩人剛要走,忽然被她叫住。


    他們轉頭看向她,隻見這個小女子俯身,眼睛緊盯著屍體的臉龐,手上在做什麽動作。


    而且她離的特別近,老爺還活著的時候他們看過他那張臉,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這小娘子怎麽這麽淡定?


    果然是幹這行的,什麽也不怕。


    “這是你們老爺,你們應該不怕吧?”


    兩人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神裏的懼意。


    其中一人開口,有些結巴:“姑、姑娘,怎麽了?”


    “幫我個忙唄,把軟塌移動到南麵,然後把你們老爺挪到榻上。”


    這話一出,他立馬啊了一聲,語氣很驚詫還帶著恐懼。


    陶桃抬頭看向他們:“我一個人搬不了。”


    這時林管家走進來,笑著問:“姑娘,您看還缺什麽?”


    “正好,你和我一起抬屍體吧,放到南麵牆邊的軟塌上。”


    聽言,他的臉色驟然變了,眼裏閃過一絲懊悔。


    早知道,他就不進來問了。


    倏然,他的目光移向一旁兩個小廝身上。


    “姑娘,我這…我讓那兩個人幫你…”


    “不用,他們有其他的活。”卻被她一口拒絕。


    陶桃看向他:“怎麽?你是有什麽事情嗎?是什麽重要的事比得上你們家老爺?”


    林管家頓時麵露難色,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去西麵牆下角落,掘坎為灶,等著我一會兒把東西拿給你們。”


    兩人點點頭,轉身走了。


    她停下動作,抬眸看向他站老遠的位置,一點也不敢靠近。


    “你告訴我,你們老爺得的是天花對不對?”


    他怔了一下,還是點頭:“對。”


    “所以他們才會跑。”


    他苦笑了一下。


    要是說了,誰還會來。


    “姑娘,我這也不是故意想要隱瞞的,實在是……唉…”


    惺惺作態。


    陶桃沒話說,也不好直接指責。


    在現代也是有些人隱瞞屍體帶有傳染性疾病,他們也知道,所以對屍體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就怕染上什麽治不了的病。


    後來有個實習生為了彰顯自己的膽大,沒帶手套直接去碰屍體,結果剛好屍體是個有艾滋病的患者。


    血接觸了皮膚,還沒第一時間打阻斷針。


    然後實習生提前結束,後麵不知道那個人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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