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楓丹沿著水路一路走低,莫名踏著浪回到璃月港,說不定這時候水神才剛得到克洛琳德的消息呢。


    出了楓丹,流淌的水之權能就不再護佑這片土地,越深入內陸,水流越緩慢,漸漸結冰。


    莫名來到夜蘭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他正好就目睹了齊苗的離開。


    莫名隱匿得很好,無論是夜蘭還是齊苗都沒有發現他。


    齊苗走後,莫名敏銳地捕捉到了夜蘭的憂慮,他敲了敲門。


    “是誰?”


    “不知道啊,誰敲門呢,可不是我。”莫名在門口咧開嘴,欠欠地念叨。


    夜蘭打開門,見莫名站在門口傻樂,一把把他扽回屋裏。


    “你樂什麽呢?”


    “有嗎?沒有啊,可能是馬上和你見麵忍不住。”


    “行了吧。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問你。


    齊苗,你信得過嗎?”


    這樣看來,方才夜蘭心之所憂就是齊苗了?


    莫名反倒好奇起齊苗究竟做了什麽。


    “我自然信得過他了。何出此問呢?”


    “他私下和愚人眾有往來。”


    “嗯?嗯……”


    愚人眾?齊苗是肯定不可能和愚人眾勾結的。不如說,莫名知道自己肯定不會與愚人眾沆瀣一氣,賦予了他自身性格的齊苗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不過……


    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他想起了池靖一,一個意識到毀滅將至的人。


    他現在已經大致清楚了當年那件事的真相,兩個世界的合並對於混亂世界有利有弊,對於秩序世界而言也意味著一波生靈的篩選。


    雜亂無序的能量慢慢滲透進這個世界,固有的定理與禁錮被打破,生存的倫理與哲學也將隨之轉變,轉變不過來的文明在未來的滔滔大勢中將會淘汰出局。


    而混亂世界的生命,如果沒有統合兩方的力量,將會被諸多秩序的隨機排列而摧毀。


    機緣巧合,銀河係是兩個世界聯通的起點,更精確一些,是在銀河係獵戶臂。


    地球是太陽係內的唯一文明星球,這顆星球上的人們熱衷於討論可能存在的外星人,可他們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誕生像他們那樣的生命該是怎樣的奇跡,這樣的奇跡在宇宙的尺度都稱得上渺茫。


    兩個相差幾萬光年的星球,兩個沒有星際航行能力的文明,在池靖一從混亂世界所帶來的曲理能源與拓材的作用下發生了戰爭。


    這場戰爭讓地球失去了一多半人,也讓地球提前接觸了混亂世界的力量,更是催生出了真正能整合兩個世界的自然理。


    與之相比,幾十億生命的代價當然沉重,但池靖一問心無愧,即便因此被人送上絞台,他也仍舊會這樣做。


    這樣偏執,這樣冷酷。


    但他真的不後悔嗎?他的心又不是鐵打的,怎麽可能冰冷堅硬。正是那無時無刻的煎熬,才催生了現在的莫名。


    想到這裏,莫名突然懷疑齊苗是否也遇到了這樣的事,將一切的罵名背負,極度理智又偏執地謀算著什麽。


    隻不過他的腦子可能確實沒有那麽好,未必能看清一切,否則這事就不會被人發現。


    “他的性格過於剛正,我也不確定他究竟會做什麽。


    不能再這樣了,我去找他一趟。”


    莫名正要尋找齊苗,卻被夜蘭拉住了。


    “你最好不要暴露。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用更隱秘的方式查清。”


    “嘖……”莫名一屁股坐到夜蘭新購置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也好,這麽看來,事情一定是還沒有緊急到一定程度,大家也不打算明牌唄。”


    “在真相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判斷。”


    “行行行,沒問題。”


    莫名說著手指不可覺察地在沙發側墊上敲了兩下。


    他的一簇影子從地下蔓延出去,在雪地上飄過,不留任何痕跡,沿著齊苗的足跡,最終融入了齊苗的影子。


    “他那邊有什麽情況我馬上告訴你,怎麽樣?”


    夜蘭打開門,往影子遠去的地方眺望,已經不見影子蹤跡:“這又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手段?”


    “誒呀,隻是以前受限於身體,有些法術用不出來嘛。”


    “哦?”夜蘭饒有興致地關上門,慢騰騰地走到莫名身前,托起莫名的下巴,“如此說來,你這回死而複生,身體反倒是更為強健了?”


    莫名閉上眼,故意抬起下巴,一臉的得瑟:“我這是悟道了!爺升級進化了!”


    相識這麽久,這還是莫名頭一回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寵溺地輕輕在莫名臉上拍了一巴掌,拉著他站起來。


    “你給我站好,不經允許,不能擅動。”


    她說著,擺弄著莫名的四肢軀幹,讓他做出相應的姿勢。


    “就這樣,就這樣,別動。”


    她說著,站開來為莫名拍了一張相片。


    “好,那麽換一換姿勢。”


    “誒,收費的收費的!我又不是木頭,想怎麽玩我怎麽玩是吧?”


    “少來,我不收你錢就不錯了。站好,對,就是這樣。”


    夜蘭為莫名拍下許多張照片,這相機性能也的確不錯,幾張相片很快就出來了。


    “嗯,拍的還真有感覺,誒這你什麽時候學的?”


    夜蘭將十幾張照片精心地插在自己相冊專屬的位置,這相冊已經有不少作品了。


    “你走了的那段時間,我很後悔沒能留下你的樣子,即便我拍下再多山川大地也無法挽回。


    現在,我不會再錯過了,哪怕有一天你我有誰徹底消亡,這些回憶也會留下來,永遠新鮮,就像雕刻下來的時間一樣。”


    她說得平靜,莫名卻聽出了她心底無人知曉的憂傷與慶幸,她的情緒人們很難懂,在外人而言她向來不苟言笑。


    “好端端的,你這一說我都想哭了。”他說著,摟住夜蘭的腰,下巴枕在她的肩膀。


    “讓我猜猜看,現在的你怕是踮著腳的吧?”夜蘭微微側臉,磕了莫名一下,清冷的聲音帶著柔和。


    “怎麽,我沒你高我還不能踮腳了?”


    “就像我之前養的貓一樣,踮著腳向我要食吃。”


    “你還養貓呢?什麽時候?”


    “也是你走了之後。”


    “嘖……那貓呢?”


    “病了,也走了。”


    “啊這,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你把我當貓也行。”


    莫名突然嗤笑了一下,往沙發上一躺,張開胳膊。


    “來吧!把我當貓一樣!”


    “……”


    夜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莫名:“你看起來病得比貓還嚴重。”


    “我打算再建一所房子,總不能天天賴在這裏。”


    “你會在乎這?你臉皮什麽時候這麽薄了。”


    “嘖,這叫什麽話,名不正言不順,我豈是那等無羞無臊之人!”


    夜蘭抽動兩下精致的小鼻子,撇了撇嘴:“嘁,難說啊。”


    “嘿,我要是這種人,我躺這兒不動我讓你揍我。”


    夜蘭掃了一眼一臉享受的莫名,抬腿給了他一腳:“我怕你爽到哦!”


    她抬手將現在的莫名拍了下來,放在相冊最醒目的地方。


    “起來,做飯去。”


    “嗯?我?”


    “難不成你當真想白住我的?”


    “不不不怎麽會呢。這做飯就當我送你的,這樣,你要是真覺得虧,我隨便你折騰好吧。”


    莫名一拍大腿:“你想怎麽玩我都可以!”


    “你……”夜蘭簡直哭笑不得,這混球怎麽把滾刀肉那一套搬這裏了。


    “行了行了,今日你若是手藝不行,明天我就給你攆出去。”


    莫名一個彈跳起身,得得瑟瑟地顛著步子走進廚房。


    夜蘭看著那張顯眼的照片,將相冊合上,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帶著嘴角揚起。


    莫名一邊收拾,一邊差點落淚。無論在哪個世界,他都是孤獨的。隻有在這裏,他才能肆意敞開心扉,如同在家裏一樣。


    夜蘭是唯一的家人,無論是對於莫名,還是對於池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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