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祭司斑駁的皺臉上洋溢莫名的笑意,帳篷的地下埋了十多隻草原鼠,俱是血崩而死的。


    這老家夥大概是除丹青子玉山子之外第三個知道這大補丹的副作用如此逆天的。婁祭司一生無妻,但私下有幾位私生子在族騎中任職。


    機會還是很大嘛,隻要族長他們父子每月嗑藥就行。


    百壑山白狼溝的萬春樓廢墟處,諸多人影來往,其中低頭來回“撿垃圾”的幾多老少便是百壑山這混亂之地的底層人物,“鬣狗”。


    老者大多是修為被廢的殘渣小人物,少者大多是情男怨女留下的“天生地養”小怨種。


    萬一他們撞大運撿到啥遺留的寶貝,起碼換來幾日幾月的飯飽,但大多是撿些殘渣勉強果腹。


    在一處還冒青煙的房梁間,某少年找到幾枚已燒成銅片的赤銅子,猜測這大概是來自南楚的製錢,發了。


    廢墟頂上不停有人騰空鵠落飛起,百壑山但凡有點名號的邪修惡人皆來自兜了一圈。


    一雙桃花眼的騷氣書生將一卷密信蠟封後塞入竹管中,一頭黑冰台秘馴的灰隼一口吞下,展翅飛向南方。桃花眼書生立身來到窗口,望著喧鬧如市的荊棘穀,聽著樓下不斷搖骰喝彩的歡呼聲,心中默念道:“統領何時讓我回去啊,這裏誘惑太多,小生快把持不去了。”


    三日後,萬春樓幕後東主之一沙老死在百壑山一處秘室中,頭顱遺失。沙老是西方魔教僅存的四位宿老之一,一身橫練魔功練得出神入化,門下弟子何止百位,在西方魔門號稱鐵煞門。


    一夜間偌大鐵煞門在百壑山樹倒猢猻散,諸多鐵煞門門徒紛紛換裝改麵外逃四散或潛藏。


    沙老唯一的孫子思巴德喬裝打扮一番偏向虎山行,逃往涼州北山縣。思巴德是魏人與戎胡混血,身型魁梧卻是黑發黑瞳,善使刀,混在一支戎胡商隊中當刀客,跟隨商隊混進涼州位於北山縣的鎮北關後來到大魏地界。


    他會講犬戎胡話也通魏文,因而在北山縣同幾支犬戎商隊相處融洽。大魏地界上,聖教力量太薄弱給他帶來無處不在的安全,再者他從未在大魏地界上犯事,上不得海捕文書,若是身份不暴露的話,他可以安逸的當一輩子“犬戎”人。


    思巴德的秘密身份隻有沙老寥寥數人知曉,萬春樓沒了,現在知曉他身份隻有聖教幾位元老咯。半月後,思巴德拿到一塊犬戎雪雁部落的族牌以一位獨行刀客身份出了北山縣深入涼州腹地。


    。。。


    “好酒啊,來來來,你們兩位俱是青年才俊,年輕人嘛不要老跟我這糟老頭子湊一起,來,互相敬一杯酒認識認識。”山長因身負重任不便離開書院,便蹭在衛師的私人院落裏大吃大喝。


    有山長這位毫不慳吝的長者在前,麻子與蘇元兩人“相敬如賓”。


    “到底還是年輕人啊,皮腆臉薄,總有些拘束,相約同去麗春閣玩幾次就好了。”山長笑眯眯灌了一口陳釀青竹吟長籲道。


    近日衛師不在家,出門訪友去了。


    禦劍遁光的衛師向來是“早出晚歸”的,朝遊北海暮蒼梧,說的就是這般遨遊天地的劍仙吧。


    酒席間,山長講起衛師來總彌漫著酸氣,每到此刻麻子與蘇元總是默契的互敬一杯酒相視一笑,“感情”沒那麽生分了。


    可惜喝了一壺酒的山長還是不想輕易“放過”這兩位才俊。


    “小麻子啊,蘇元有他當左相的爺爺照拂,他在黑冰台就是捅破了天,背後也有一大群人幫襯著堵窟窿。你呢?你一小小秀才,背景沒有,背影倒是有一個。正七品上階的承德郎又如何?你可知我大魏有多少個承德郎?多少個七品?那都是個屁!是個屁呀!你小子明白嗎?你還敢查下去嗎?”這幾十年份兒的陳釀老酒就是勁兒大,山長喝了幾杯後有些大舌頭。


    麻子不語,低頭看了下自己一身玄青縣尉袍服,沉默三息,輕聲說了聲,“敢。”


    “大聲點,老子聽不見!”山長忽然將酒杯擲向麻子,酒漿撒了麻子一臉。


    “敢。”麻子忽地立身大喊道。


    “敢個屁?你知道你要麵對的誰?真以為隻有那幾個被衛師壓得不敢抬頭的魔門老王八嗎?”山長怒氣未消,甚至有些惱羞。


    “大概知道,無非朝中有人庇護嘛,而且還是尊大佬。”麻子輕笑道。他起身大喊後渾身無比輕鬆,似乎身上突地卸掉一副沉重枷鎖。


    “知道?你知道個屁啊知道?還笑得出來?”山長怒顏卻眼光明亮炙熱。


    “蘇小子,你知道嗎?”山長怒而笑極。


    “心有猜測,還需再查確認。”蘇元猛起身大喊道。


    “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大智也。蘇老賴養了個好孫子啊。都杵著作甚!坐下喝酒!”山長酒氣半吐,眼帶笑意。


    “小麻子,那枚學宮令是你的了。你扔也好,用也罷,隨意處置,老子半點不帶問的。”山長一仰將烈酒灌入喉。


    蘇元雙目精光閃閃盯視著麻子,麻子隻得舉杯再敬酒。


    蘇元心中激浪翻滾,學宮令啊,可號令五百步卒,二百騎兵。大魏西軍鎮守正西和西北邊陲,出了名的悍勇。


    他若有這學宮令敢帶著幾百人跑到惡人穀百壑山“耀武揚威”,查案子還需要畏手畏腳?必須從容,從容的莽過去。


    暮春晚風起,月如鉤。


    小院落石桌上杯盤狼藉,隻剩醉眼朦朧的山長徒坐於此,兩位才俊早早去麗春閣加深感情去了。


    嗖地一聲,一道劍光似從夜空懸月上撒下,一身影從月光中緩緩落下,飄飄然絕乎仙。


    是衛師訪友回來了。


    山長不顧風儀,酒酣後呼呼大睡,雙袖沾滿酒液菜湯,一隻靴子脫扔在它處,睡相極其不堪,還不時得扣扣腳丫子。


    衛師素潔,見之忍不住屏息皺眉,遂傳音膳堂的老焦來收拾便回屋歇憩。


    不消片刻,老農打扮的老焦頭笑眯眯朝向亮燭的屋裏微微施禮後來到醉臥石桌的山長跟前兒。


    心疼得將大半壺陳年青竹吟貼身裝好後,一手擒拿虛托起山長,另一袖拂過石桌,轉身離去。暗青色的石桌幹幹淨淨,絕無半點油腥酒氣。


    “來,張縣尉,再飲一杯。”蘇元坐在麗春閣二樓一處雅間。雅間內隻有他們兩人,門窗緊閉,但麗春閣喧嘩人聲絲竹管弦之音是關不住的。


    “誒,蘇大哥,切莫如此,小子就是個臨時的,喊我麻子即可。”麻子舉杯飲之。


    “那能行?青弟作為一縣縣尉,總領緝盜治安重任,為兄豈敢輕視,來,青弟再來。”蘇元有數年的“紈絝子弟”經驗,在酒席上對付起麻子來,從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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