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豪動搖了先前的想法。


    僅僅是對抗博學家的無人機已經付出了慘重代價,而且這回是有幫手才能險勝,但下次呢?


    他注視其他人的神情動作,人人都在沉思,似乎都不敢貿然做出選擇。


    李盛豪沒有頭緒,兩個選項都有各自的優劣處。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目前從多變的天氣以及遷徙的屍潮看,團隊隻能留在圖書館。


    從理性角度出發,減少冒險次數,保存體力,避免衝突,盡早到達體育場才是上策。


    但缺點就是屍潮動向並不確定,等待時長難以把控。


    同時博學家肯定也會從陣痛期緩過來,重新布置陷阱防守甚至新一輪進攻。


    從感性角度出發,博學家多次發動進攻,一次又一次挑戰團隊底線,也囤積了所需的食物資源。


    缺點就是山湖圖書館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未知,每一步探索都會消耗體力,甚至陷入危險。


    正當眾人還在猶豫之際,阿星又率先表達出觀點。


    “男人一字值千金,既然我們曾經決定好了,為什麽不繼續呢?”


    阿星活動了一下手臂,抬起屁股坐得端正起來。


    “博學家一日不除,我們也很難睡個安穩覺,昨晚我在廁所裏根本睡不著。”


    他擺弄著衣服,那件姆德撈員工外套早已沾滿血跡。


    “666,可你這身體狀態根本沒得打啊,還不如就此收手。”


    六叔公站在阿東身旁,明顯投出了‘理性’的一票。


    李盛豪皺起眉頭,發出輕微的‘啊?’一聲。


    六叔公這種熱愛冒險的人竟然果斷選擇就此打住?寧可相信投這票的是阿東也不願相信是六叔公。


    “我們好不容易拿到優勢,怎麽能放棄?”


    會議室頓時變成了六叔公與阿星的爭辯場。


    “6,阿東和眼鏡小哥剛剛從鬼門關走出來,再去冒險怎麽會是好計劃呢?”


    “博學家差點就殺了他們兩個啊。”


    阿星逐漸不耐煩,語速加快。


    “可你見過他的手段了,他拿毒藥噴我們眼睛,下次不知道又會用什麽武器。”


    六叔公時不時觀察阿東身體狀況。


    “現在他已經沒有主動進攻手段了,真沒必要去自討苦吃。”


    “他挑釁到我們臉上了,還忍氣吞聲嗎?!”


    阿星著重強調了末尾的【嗎】字,反問六叔公。


    “說不好還會把無辜的孩子卷進來的。”


    六叔公慢條斯理,無視了阿星的急躁,解釋他的緣由。


    “他挾持了這群孩子!孩子已經被卷進來了,他跟叉哥一樣,是敗類……!”


    阿星這番反駁鏗鏘有力,每一個字詞都在痛斥博學家和叉哥利用、拋棄孩子的惡行。


    “他害死了小薇!”


    阿星提高了嗓門,咬牙切齒,嘴唇如同擰緊的毛巾一般。


    “你知道小薇跟我出生入死過嗎?!你知道嗎?!”


    他臉色通紅,聲嘶力竭地叫著,眼角殘留的淚水四濺。


    “可……”


    六叔公正想開口發表觀點。


    咚!


    小頭鋒狠狠拍擊窗台,打斷了這場爭辯。


    “老頭,你慫就留在這裏!”


    他依然在眺望遠處,手摸了摸腰間那把手槍。


    “我跟這些人有筆賬還沒算清!”


    六叔公低下頭,無言以對,手搓揉肚腩,雙眼呆視地麵。


    “我沒事哈。”


    阿東轉頭安慰六叔公,眼神堅定。


    “如果阿北在現場,他也會選擇對抗到底的……”


    阿東清了清嗓,抬起頭,煥發出一種自信,細講他和阿北的往事:


    那一天他幫我挨了刀子兒後,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人嚇傻了,站在那裏沒動。


    我們巷戰的地方三旮旯遠,白車來到也要很久時間。


    後麵幾個大哥一起過來,一起把他扛去了鎮裏的診所,還好就是沒砍到手臂的脈搏。


    我一路跟著他們到診所,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阿北才止好血。


    還記得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很驚訝。


    ‘你現在怎麽樣了?這次我是要保護你的。’


    保護?


    聽到這裏,李盛豪下意識看向pig和黃狗,回憶中還閃過mr.enjoy的人像。


    為什麽是‘這次''保護……


    他一直思考這個問題,沒注意阿東講述的部分故事細節,隻能帶著問題繼續傾聽。


    “我和幾個大哥把阿北送回家後,阿北跟我說他留意我很久了,知道我加入這群社會青年其實是為了說明一樣東西。


    【我身後有人,你們敢打我,他們就會打你們】。”


    怎麽聽得雲裏霧裏的?


    “賭就算了,還家暴,什麽父母!”


    pig這句指責正好補充了李盛豪剛剛缺失的故事細節。


    原來阿東親生父母都是賭鬼,平時幾乎對阿東不聞不問,輸錢回家還對阿東拳打腳踢。


    “剛剛也說了,我家裏人從我出生的時候就是天天賭,賬單滿家裏都是,他們一看到這些數字就要打我。


    就是他們哪個輸了,就把我關黑屋子裏麵抽,拿皮帶,拿衣架這些,抽得很大力。”


    阿東拽起衣服,向上提起,露出後背。


    這一看,讓人觸目驚心。


    後背竟然布滿了無數的疤痕,或大或小,交錯縱橫,無規則分布。


    這些疤痕大部分已經變得淡白,卻猶如一張錯綜複雜的地圖,記錄著他的回憶。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打,隻要家裏一有賬單,就打。”


    跟著他的敘述,阿東家裏人毆打他的畫麵在想象之中如同全息投影一般浮現在眼前。


    一對男女完全把一個男孩當成輸錢後的發泄品,拳打腳踢,還用上衣架、皮帶……


    “所以我很討厭數字,我不想上學,我也學不進,一旦我聽課,就會想到被家裏人打的經曆。


    加入了社會青年之後大哥們有時會幫我出頭,這段時間家裏人才消停了一點。”


    阿東一邊搖頭,一邊闡述,放下衣服。


    “之後阿北告訴我,他竟然是為了我才加入這群人。


    他不希望我到時走回我家裏人的老路,也不想我未來跟他爹做獄友。


    所以他叫我反抗,叫我離家出走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別群著那些流氓地痞,遠離這個充滿噩夢的小鎮。


    他爺爺去世不久,這個鎮子沒什麽可留戀的了,所以他會陪著我一起。


    我也聽從了阿北的建議,在初中畢業之後跟他一起輟學出來賺錢。”


    阿東駝著背,手指輕劃手機攝像頭,咬著幹裂的嘴唇。


    “我和阿北約定在一天晚上逃跑,結果我在出門的時候,家裏人剛好回來,撞個正著。


    他們知道我要走,加上輸了錢,又要打我,我很怕,我一直在道歉,說不走了。


    我以為又是痛苦的一晚,然後阿北過來把我家裏人揍了,強行帶上我一起離開。


    我當時本來是又不想走了,我怕家裏人找到我又打我,我始終不敢反抗……一直到現在……幹什麽都怕……”


    他與六叔公對視了一陣,抽動了鼻子。


    “每次阿北都會替我解圍,如果現在阿北還活著,他也會叫我反抗的,他一定會的……所以……”


    阿東抽泣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六叔公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手掌輕輕劃過阿東後背,來回劃動。


    “浪子回頭,金不換,金不換呐……”


    “看來現在是四票。”


    研究生手擺出一個4,走到幾個未作決定的隊友身邊。


    小頭鋒、阿東、阿星以及改口的六叔公都選擇繼續對抗博學家。


    “嘻嘻嘻,那必然是幹他的啊,你們說是吧?”


    黃狗講得滿腔熱血,露出滿嘴大黃牙奸笑,身體不停緩緩搖晃。


    嫻俞和貝婷相互看了看,點頭同意黃狗的觀點。


    李盛豪撲散他的口氣,依然沒有做出回答。


    “我們必須要拿定主意,因為現在出不去圖書館,後麵所做的任何行動計劃都會波及所有人。”


    研究生分析了原因,眼睛掃過未能拿定主意的兩人。


    李盛豪與pig麵麵相覷,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做決定。


    之前的‘理性’和‘感性’兩種優劣再度出現在心中。


    他不斷眨眼,手指緊緊按住關節,目光投向阿東。


    一直躲在後方,明明說過要做的,卻總是三分鍾熱度,大學這幾年都是如此……


    現在連阿東都能站了出來,自己的立下的豪言壯語卻是不了了之。


    李盛豪雙拳緊握,指甲都將近嵌入手心。


    想起了小薇,想起了博學家對自己和團隊的所作所為,想起那一個計劃。


    起初還擔心其他隊友都會拒絕,沒想到幾乎全數通過……


    忽然之間,雙手放鬆,仰頭望向天花板,釋懷一笑,向pig點了點頭。


    可不能浪費了前麵做出的努力。


    還是那一句:博學家,必須要擊敗。


    pig頓時明悟,兩人幾乎同時向研究生示意自己的選票。


    研究生嘴角上揚,指向圖書館一層的一個角落。


    “目前看來我們首要目標是這裏,阿東,手機拿來。”


    他從地上撿起一支筆和一本書,利用手機掃描會議室中的二維碼。


    山湖圖書館的地圖顯示了出來,比起無人機手機app,圖書館官方小程序碼更為清楚、細致。


    圖書館一共六層,在三層天花板之上還有樓層,博學家極有可能藏身在任何一個角落。


    刷刷——


    研究生在書背麵空白部分畫出了大致戰略圖。


    “隻要找到博學家的位置,我們就是最後的贏家。”


    他著重把一個房間圈了出來,還拿筆尖咚咚地點了兩下。


    “而這裏就是我們的製勝關鍵地,【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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