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兒童節,徐可心生日,這一天高萬峰和徐可心再一次夜不歸宿,他們去了糖梨溝重溫舊夢。


    他們在小山頂坐了一個下午,說了好多甜言蜜語。畢業在即,這樣的溫馨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了。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屏蔽了有關畢業的話題,隻談論過去和未來。


    從大四上學期開始,分手的暗流湧動。很多情侶在畢業季到來之前,輸給了現實。他們曾經規劃的未來,在殘酷的求職競爭麵前被撕扯的支離破碎。理解、遷就,矛盾、爭吵,到底誰該為誰犧牲?所謂的進退兩難,不過是取舍之間。有人選擇了一拍兩散,也有人選擇共同進退,一起去麵對陡然劇增的壓力。


    胡悅蓉是幸運的,遇到了王興國,讓她可以去北京完成夢想。高萬峰是幸運的,有一個徐可心願意為他堅守愛情。高萬峰和徐可心又沒那麽幸運,他們堅貞的愛情終究要麵對異地戀的考驗。


    距離畢業,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徐可心眼中隱藏著的不舍,早就被高萬峰察覺到了。但是他隻能當做沒看見,他平靜的讓人恐懼,就像情緒爆發前的沉默。他假裝從容,在煎熬中過著每一分鍾。


    畢業證終於發下來了,學生們的簡曆終於完整了。高萬峰冷靜的坐在電腦前,點擊著鼠標。劉逸明躺在床上,一言不發。他知道,高萬峰在做最後的掙紮,而他倆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徒勞一場。


    高萬峰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起身去洗臉,他要冷靜一下。


    劉逸明從床上下來,掀開高萬峰的電腦,他看到那個還沒退出的頁麵,然後又把電腦重新合上。劉逸明輕輕的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側著身子與他對視的鍾原。


    “行了,都別悶著了。早就知道結果的事,三年前咱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當初咱們說過,如果出現這個局麵,咱們會幫忙的。我先表個態,小明你先上,有需要就言語一聲。我和小辣椒絕對服從命令,指哪打哪!”王興國實在憋不住了,低聲說道。


    “小明先堅持一年,我估計一年以後我就能重獲自由,到時候我去上海和你匯合。”鍾原也表態了。


    “幼不幼稚?咱們要占山為王嗎?都聚到上海有啥用?瘋子看到咱們聚齊了,他就能來上海嗎?你們就在各自的地盤好好發展,等到咱們重聚的那一天,咱都風風光光的。至於瘋子,得靠他自己。他這身賤骨頭就得扔到社會上去接受毒打,咱們幫他,他心裏不踏實。”劉逸明的語氣中有一些怨懟,他覺得高萬峰這種自討苦吃的性格實在是害人害己。他始終認為高萬峰應該先去上海,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可以先幫著常江把公司經營起來。因為常江現在麵臨著無人可用的窘境,沒有可以托付後背的人。


    海新的工作已經在等著高萬峰回去處理了,七人組剩下的六個人曾經約定要一起離校,時間定在了後天,明天他們還要做一次最後的告別,告別在望海大學的四年時光,呂雲天他們特意申請了籃球館,要為高萬峰舉辦一場告別比賽。


    高萬峰從衛生間出來,說要出去走走,然後離開了宿舍。


    他來找陸見深。


    “見深,咱倆聊聊。”


    “姐夫,你是有什麽事吧?看你情緒不太對啊!”陸見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我可能去不了上海了。”


    對於這個結果,陸見深是有預料的,因為和高萬峰第一次見麵,他們就進行過關於這件事的談話。


    “那你和我姐就要開始異地了唄?我姐知道嗎?”陸見深問。


    “我和可心做過預估,她有心理準備的,我們也商量好了。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說件事。”


    “姐夫,你別這樣,有事你就直說,你現在的臉色,我有點害怕。”高萬峰表情凝重,散發著一股寒意。


    “我想和可心暫時不聯係。”


    “什麽?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成暫時不來往嗎?”陸見深情緒有了波動。


    “不聯係不等於不來往,不是相同的概念。”高萬峰語氣平緩,“我害怕了”


    陸見深聽到高萬峰這也說,他很震驚,不敢相信這是高萬峰說的話。”你怕我姐變心?”


    “不,我怕我一直沒有辦法去上海。我怕我沒有心思工作,我怕我不停的想她。見深,其實我的實習公司不在望海,我沒敢告訴可心,是怕她會去找我。我想我應該告訴你,因為你是可心的娘家人。我應該給娘家人一個交代,我不能搞人間蒸發。”


    “姐夫,你聽我說,看我理解的對不對。我姐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你要選擇和我姐暫時切斷聯係。這麽做是為了更好的工作。我說的對嗎?”


    高萬峰點點頭,沒有說話。


    “姐夫,這要是別人說的話,我肯定把它當成渣男語錄。但是你說,我信你。”陸見深對於高萬峰的印象非常好,他聽了呂雲天的話,去查看了籃球隊的影像資料,看了高萬峰每一次的獲獎感言。樸實的話語和真摯的情感,讓陸見深動容。他相信高萬峰是不會放棄與徐可心這段感情的。


    “謝謝你,見深。我工作的地方是青島的海新廣告。可心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問劉逸明,我猜劉逸明最多會告訴她我在青島。我不知道你姐知道以後會怎麽做,以前的她會去找我,現在我不確定。所以見深,你要多關注你姐,一旦發現她有離開上海的打算,馬上通知我。”高萬峰拿出一部手機,調出一個二維碼。“這是我用我在青島的手機號碼注冊的微信,你加一下,現在的微信可能會停用。”


    第二天,陸見深被徐可心叫過來幫忙拍照,各種組合,各個地點,最後一處是高萬峰和徐可心的“禦用長椅”。在這條長椅上,留下了太多屬於他們兩個的珍貴回憶,所以徐可心和高萬峰在這拍的照片也是最多的。


    在籃球館裏,又一次人滿為患。剛剛離隊的蘇景洪和即將與高萬峰一起畢業的劉浩辰帶著現役校隊的所有成員等候著高萬峰的到來。


    一年沒有在望海大學打過籃球的高萬峰,穿上了自己的球衣,為了這次告別賽,籃球隊特意申請購置了兩種不同的球衣。高萬峰每一種都有一件,這是為了讓他上下半場可以代表不同的隊伍比賽準備的。


    徐可心出現在看台習慣的位置上,身邊是七人組剩餘的其他五位成員。


    比賽很精彩,高萬峰的開場劈扣,直接將籃球場的熱情點燃。上半場他和呂雲天一隊,頻頻上演空接暴扣的好戲。高萬峰令人眼花繚亂的過人技術,讓沒見過他打球的大一學生大開眼界。


    下半場,高萬峰和馬丁一隊,圓了馬丁要和高萬峰做隊友的夢。


    高中時期,師從同一個教練,高萬峰和馬丁之間的默契程度不遜色於呂雲天和高萬峰的組合。


    這場比賽,更多的表演機會是屬於高萬峰的,他戴著的兩個護腕依舊是那麽顯眼。每次扣籃後親吻護腕上的愛心,然後指向徐可心的“1”的手勢,一下子勾起了這四年的回憶。徐可心流著眼淚給高萬峰加油,他們一起向這段青春告別。


    高萬峰在比賽中異常的賣力,不知疲倦的奔跑,不停向隊友要球。他在回報籃球隊的隊友們,也在回報來到現場的校友們,更是為了徐可心,他想讓她在分別之前再留下一段難忘的記憶。


    陸見深時而會摟一下徐可心,安慰表姐的情緒,轉頭又為高萬峰大聲叫好。已經熱血沸騰的陸見深,覺得表姐擁有這麽美好的愛情,是上天對天性善良的表姐最大的饋贈。


    這場精彩紛呈的籃球賽結束了,陳教練拿著麥克風走到高萬峰身邊,示意他說幾句話。高萬峰接過麥克風,深呼吸。


    “感謝學校能夠提供籃球館,感謝我的隊友們為我舉辦這場比賽,感謝到場的每一位同學。四年前我來到望海大學,開啟了這段難忘的大學時光。在我即將離開望海大學的時候,能夠在這座球館再打一場球,感覺真的很好,我很感恩。籃球讓我自信,讓我快樂,讓我遇到可以相愛一生的人。我的人生就要翻開新的一頁,要由兩個人共同書寫的新篇章。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望海大學來看看,帶著我的家人,給孩子講講我和他媽媽的戀愛史。我更希望,望海大學的每一位同學都能夠成為更好的自己。謝謝。”


    陸見深看著徐可心,說:“姐,我來看個籃球賽,還要和這麽多人一起吃一嘴狗糧。你覺得姐夫這麽做合適嗎?”


    “你這個臭小子,我是想讓你煽情一下,沒讓你撒狗糧。”陳教練也笑罵道。


    高萬峰與籃球隊的隊友們擊掌告別,向四周看台上的觀眾們鞠躬致謝。最後他來到徐可心身邊,“心,謝謝你,有你陪伴的四年,是我最快樂的四年。”


    “不,你和我還會有更多、更快樂的四年。”徐可心的眼淚已經泛濫成災。


    散夥飯,時而沉重,時而悲傷,時而熱烈,摻雜了各種不同的情緒。彼此離別的哀傷、對未來的向往、對朋友的不舍、對大江缺席的遺憾。最後在複雜而又濃烈的氣氛下,六個人的散夥飯圓滿散場。


    王興國和鍾原回到宿舍不久便睡著了,高萬峰拍了拍劉逸明,向窗外擺了一下頭,劉逸明跟著高萬峰來到了操場上。


    看到高萬峰背著的旅行袋,劉逸明問:“你要連夜離開望海?你竟然……你太狠了!不過,我能理解,畢竟你也隻有二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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