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向來嘴快,瞧著甄嬛麵色亦是有疑問,便也不等她再多問,自己便憋不住要往外說。


    “小主,這可是預防時疫的方子。


    前幾日壽康宮有人得了時疫,如今還沒找到這時疫的源頭,隻怕是還要找上些時日。


    這樣想來,咱們手裏這些藥材,隻怕在過幾日是珍珠瑪瑙也換不來的寶貝了。”


    流朱笑嘻嘻的說了一通,眉梢眼角堆的盡是得意之色。


    可話卻說的實在沒有條理。


    甄嬛聽了,不覺微微皺眉。


    好在槿汐持重,此時也跟了上來,聲音柔順的說道,“奴婢和流朱兩人本是去內務府取月例的,想著小主進來養神的湯藥要喝沒了,便掂量著正好也是順路,就奔著太醫院去了,好再取一些回來,也免得來回再跑。


    也是趕巧,正好在太醫院裏遇到了秦放秦太醫。”


    甄嬛眉間一動,眼神倒是不覺瞧向了安陵容。


    安陵容知道甄嬛所想,倒是坦然,隻笑著問向槿汐,“秦太醫不是得了聖旨,去壽康宮照料了嗎?”


    槿汐溫婉笑道,“確是如此,但瞧著似乎是帶著的藥材不夠,特意回太醫院取藥的。


    奴婢去的時候,正瞧著秦太醫在配置藥材呢。”


    安陵容點點頭,複又彎著眼睛瞧著槿汐,等著槿汐繼續往下說。


    流朱卻插話道,“咱們皇上如今是越發器重這位秦太醫了。


    太醫院裏兩位江院判都在,皇上卻是特意指明要秦太醫去壽康宮的。”


    聽了這話,甄嬛眼眸輕轉,淡淡道,“那是皇上思慮周全,秦放從前便在壽康宮中照料過,對太後素日的舊疾也有了解,倒是比其他太醫更合適些。”


    流朱聽聞也不以為意,隻微微撅起嘴,不再說話。


    槿汐笑道,“流朱姑娘真是快人快語,不過咱們小主說的是呢。


    秦太醫為人穩重,做事也是細心,難怪得皇上信任。”


    說著,槿汐將懷裏的幾包藥材取出,放在了石案上,輕聲說道,“奴婢和流朱姑娘進去的時候,這幾包藥秦太醫已經包好了,想來是原便打算好了的。”


    甄嬛眸子一動,瞧向安陵容,眸中流動著絲絲縷縷的情緒。


    安陵容倒是沒想到,心下微微一怔,複又恢複神色,淺淺一笑,說道,“秦太醫倒是細心。”


    甄嬛神色似乎有些複雜,卻終於也隻是淡淡笑道,“秦太醫倒是個可堪托付的。”


    安陵容心中暗暗一歎,甄嬛如今說這話,她倒明白的。


    入宮以來,安陵容屢屢推拒侍寢的機會,若說甄嬛不疑心那定是不可能的。


    加之又多了秦放這麽個人出來,恐怕甄嬛心底更是難免要有些猜測。


    安陵容想著,左右疑心她與旁人的糾葛,也好過來日疑心她與皇帝有個什麽,倒是也能避免她與甄嬛之間再生嫌隙。


    想到這,安陵容眉梢一彎,輕聲問道,“秦太醫可交待這藥如何用了?”


    槿汐恭敬答道,“已經交待奴婢了,奴婢這就去煮了,給兩位小主喝。”


    說著,槿汐便著小丫頭帶著藥材一同去了小廚房,亭中隻留了流朱一人伺候。


    忽的,安陵容眉梢微跳,想起了一事。


    “流朱,剛剛你為何說這些預防時疫的藥材恐來日要千金難求?”


    上一世裏,安陵容是經曆過時疫的,後宮裏雖說一應衣食從來不缺,可真的到了要命的時候,這些素日尊養慣了的主子奴仆還是難免要驚慌一回。


    可說這藥材千金難求,倒是有些誇張,除非是……


    流朱歎了口氣,凝眉正色道,“奴婢剛在太醫院外麵,聽小藥士們說,因著宮裏已經有些年頭未曾鬧過時疫了,所以許多預防瘟疫的藥材都未能盡數儲備。


    說是此事皇上還不知道,兩位院判還在想辦法。


    可聽說華妃宮裏的人今兒個一早已經去領用了好些艾草和紫蘇。


    也不知道其他宮裏還能不能領用得到。”


    安陵容聽聞,與甄嬛二人不覺對望了一回。


    兩人心中皆是疑惑,而甄嬛的眸中,除了這疑惑外,不覺又夾雜了幾分憤懣和欣喜。


    安陵容自己心中滋味複雜,自然也知道甄嬛在想些什麽。


    宮中藥材采買皆有定數,一應藥材除了極珍貴難得的外,其餘藥物皆以一倍之數儲備,以備不時之需。


    今日若是宮中有藥材短缺,那麽不外乎兩種情形,一是儲備的藥材不能用了,那邊是司庫房的罪責。二麽,則就是太醫院有人未能按照規製進購藥材。


    現在看來,兩位江院判暫時還未有稟報皇帝的舉動,約麽便是還在焦急的想法子彌補。


    這樣瞧著,多半問題是出在太醫院這頭。而保不齊,便是兩位江院判監守自盜。


    想來甄嬛亦是想到了此處。


    因此,甄嬛心中所喜,便是時疫一事絕非小事,況且又牽扯壽康宮,自然再不能輕易被人掩蓋住。


    若是能趁此機會將華妃也一並帶出那自是更好,即便不能,那也是一舉除掉江澄江慎這對華妃羽翼的好機會。


    可亦是憤懣的是,江澄江慎作為太醫,僅因為得了年氏一族的庇佑,便可以任意妄為,竟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幹起徇私舞弊貪贓枉法的勾當,當真是欺人太甚。


    念及此處,安陵容亦是輕輕一歎,“姐姐,都說禍兮福所倚,可這次的時疫倒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福誰家的禍呢。”


    幾縷清風拂過,帶動了甄嬛耳際的一縷碎發。


    甄嬛眸色沉沉,點了點頭。


    流朱瞧著兩人都不說話,於是試探著輕聲問道,“奴婢瞧著這些藥大約能用上十天半個月的吧,保不齊個把月也是夠的。咱們要不要給眉莊小主也送一些過去?”


    甄嬛這才回過神,瞧了瞧流朱懷裏揣著的這些藥材,點點頭道,“去吧,咱們宮裏頭有槿汐帶回來的那些應該也夠了。”


    見流朱走遠,甄嬛複又意味深長道,“這位秦太醫確是可堪托付的。”


    然而安陵容卻並沒留心去聽甄在喃喃自語些什麽,因著安陵容心中委實有些納悶。


    前世裏也是有過時疫的,隻不過那時疫是華妃宮中先染起來的,至於華妃宮中的人如何會感染時疫,卻是沒有人真的在意過。


    而今次,竟是在壽康宮中最先發現時疫,雖兩者之間雖並無什麽必然關聯,可也不知為何,安陵容總覺得眉角隱隱跳著,仿佛是有些什麽事將要發生。


    可一時之間又似乎抓不住些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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