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素來來就是這個性子,越是得勢越是驕橫。


    安陵容心裏清楚,今日華妃來得雖晚,但是言語之間句句都要占上風,顯然是心裏有了些底氣。隻是這底氣來自何處,她與甄嬛二人暫時還不知曉。


    甄嬛似乎也有所察覺,與安陵容的視線淡淡交錯。複又微不可察調整了神色。一麵極力攥住一旁流朱的手,示意流朱不要莽撞,一麵低眉順目輕聲答道,“華妃娘娘您奉旨協理六宮,隻有您決斷的道理,臣妾入宮時日不長,還需華妃娘娘您多提點。”


    華妃下巴微揚,眉間滿是驕縱之色。卻又柔著嗓音淡淡說道,“還是莞貴人懂事,快起來答話吧。”言語之間,卻是全然不提正在另一側跪著的安陵容。


    安陵容倒是不惱,隻是躬身候著,靜靜瞧著今日華妃要如何應對這個局麵。


    這時候,華妃鳳眸一轉,仿佛才注意到還在床榻上躺著的敬嬪,便衝著頌芝輕一抬手,由著頌芝扶著,一步三搖的走到了敬嬪榻前。


    秦放的藥效來的還算快,此刻含珠也已經清醒,但仿佛額間還有些微痛,正揉著額角跪在一旁。乍見華妃要過來探病,趕忙膝行幾步,擋在床榻前側,拜到著回話,“敬嬪娘娘還未清醒,不能給華妃娘娘請安,還望華妃娘娘恕罪。”


    華妃黛眉一蹙,纖長的手指擰了帕子輕輕點了點鼻尖,並不答話。


    頌芝會意,笑著繞過含珠走上前去,直接用手掀了敬嬪的床帳子,向內瞧去。


    含珠並沒想到,頌芝會如此無禮,一驚之下直接起身去阻攔,卻被一邊的周寧海一把攔住,又給按了回去。


    頌芝偷偷瞧了一回華妃的臉色,心下更有了底氣,捏著嗓子說道,“你這奴婢好不識抬舉,華妃娘娘聽聞敬嬪娘娘出了事,緊趕慢趕的趕過來,如今也是因著掛念敬嬪娘娘,才著意過來瞧瞧,卻沒想到鹹福宮裏還有你這個忠心的奴婢,竟然不敬華妃娘娘,難道還要在這演一出護住的戲碼不成?”


    這話說的已經十分刁蠻。


    畢竟床榻上窩著的才是這鹹福宮中的主位,現下敬嬪尚未蘇醒,華妃便以位份壓製眾人,現下,更是由著隨侍的宮女在殿內作威作福。


    此時,殿內眾人心中都已隱隱存了不快。


    流朱更是心頭冒火,眼睛瞪得溜圓,恨不能立刻衝上去理論。隻是邊上槿夕老成,一力拉著流朱,才未多生事端。


    可頌芝似乎並不覺得,反而越說越起勁,“就連主位娘娘身邊伺候的人都這麽不懂規矩,難怪鹹福宮近來這麽多事。”


    頌芝的眼神中又閃爍著輕蔑和得意,加之頌芝聲音本就清脆而尖利,更讓人覺得十分刺耳。


    在場眾人無不側目,含珠更是氣的麵色緋紅,眼中有盈盈淚珠就要滾落。


    華妃卻不以為然,眼底滿是不屑,正要開口發落,卻聽身側甄嬛開口。


    甄嬛起身微微一福,禮數上倒是十分周全,“華妃娘娘今日盛裝前來,定是原就有了要緊的安排。想來轉駕至鹹福宮,也是十分掛念敬嬪姐姐的緣故。


    此事待敬嬪姐姐醒了,也是要對華妃娘娘您心懷感念的。


    隻是剛剛秦太醫瞧過,頌芝姑娘也著意詢問了許多,於敬嬪姐姐如今這病症都拿不準主意,說不出到底是何緣故。


    既然尚還有許多不明之處,便難免還存著諸多風險。


    含珠跟著敬嬪娘娘許久,確是有幾分護主心切,但華妃娘娘您榮寵貴重,又深得皇上掛懷,更是不能有半點閃失的。


    含珠行事雖有魯莽,但也是憂心主子,尚算盡責。華妃娘娘您協理六宮一向最賞罰分明,還望華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諒含珠一時護主心切的魯莽衝撞吧。”


    卻聽華妃嗤笑一聲,額間的步搖也跟著搖擺了幾回。


    “早便知道莞貴人是個嘴巧的,卻不想如此牙尖嘴利,幾句話便要顛倒黑白了。照你這麽說,任何奴才衝撞了主子,都可以是忠心護主,用心專一所致了?若是這樣,後宮還有什麽宮規可言,人人都可講情分,處處都可留情麵了。”


    華妃慣會用宮規壓人,可今日到底是在鹹福宮裏,於情於理也是難以講通。


    華妃雖素日氣焰囂張,但到底不是個全沒心思的,況且今日來鹹福宮一行,並非為了與眾人吵嘴,而是存了旁的心思。因此華妃鳳眸一轉,笑靨盈盈,柔聲道,“既然秦太醫都說敬嬪暫且無礙,那麽不看也無妨。”


    說著,麵色一沉,眼神冷冷瞧了在場眾人,“既然事已至此,幾位小主的身子自然是要緊的。但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人公然在後宮行凶,這事也是不能放過的。


    不論是誰,存了什麽心思,既然敢在後宮謀害嬪妃,那便是皇上回來了也要嚴辦的,今日既是本宮撞見了,本宮的眼裏可容不得沙子,但凡與此事有所牽連的,通通捆了送去慎刑司一一查問。


    若是有人心存僥幸,就試試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法,能不能撬開你們的嘴巴。”


    這話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冷。


    要說與此事有所牽連的,都要送去慎刑司,那麽鹹福宮內伺候的眾人皆是難以逃脫。


    而甄嬛和安陵容二人,也被牽連其中,依著華妃的意思,豈不是也要一起被送去查問?


    可此話並無理據可言,華妃明擺著便是要用協理六宮之權壓製眾人。


    而一旦鹹福宮眾人被送入慎刑司,且不論來日敬嬪麵子上如何過得去,就慎刑司的刑法之下,難免有人屈打成招,更難保不會有人為了少些刑法而去攀扯他人。


    況且,諸多事情一旦離開鹹福宮,便更難言明。


    安陵容瞧向甄嬛,微微點頭,旋即開口道,“華妃娘娘,素聞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咱們身在後宮,更是不能忘了仁孝二字。


    今日雖有三位姐姐受傷,但事情並未查明原由。可一宮之內值守伺候的宮人侍衛頗多,粗算之下,怕是三十人不止。若都要一一捆了送去慎刑司受罰,知道的會說華妃娘娘您心疼後宮妃嬪,急於為嬪妃尋個公道。


    可不知道的,怕是要說咱們後宮之中執法嚴苛,有為聖意。更有些難聽的,怕是還要牽扯到華妃娘娘您的身上……”


    華妃眉間一挑,氣從心來,隻是不屑在眾人麵前失了臉麵,隻嘴角噙出一絲譏笑,“本宮倒是沒瞧出來,原來安貴人,竟有這番見解。


    可是從壽康宮回來之後,果然更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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