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環顧四周,景仁宮的書房與前世的布置並無什麽改變。


    皇後素來珍愛聲名,總是以一副賢德的麵貌示人。因而平日接見妃嬪的暖閣與書房都布置的清簡雅致。


    書房後側隻擺放一副繡著梅蘭竹菊四君子的軟屏風,屏風前放著一方漆黑的樺木條案,案上隻放了紙硯筆墨和幾卷佛經。


    安陵容猶記得,前世裏華妃盛寵優渥,幾乎不將皇後放在眼裏,皇後為做賢明表率,總也不與華妃爭執,那時的皇後為了爭得個賢名,甚至將一方寶座都移走了,隻留了方條案,為的就是每日書畫靜心養性。


    甚至還將書房匾額都換做仁智,也曾因此得到皇帝的讚賞。


    如今這枚書寫著仁和二字的牌匾依舊掛在條案上方,安陵容心下不覺一笑,難道幾經輾轉,從未轉變的竟然是皇後的心性麽?


    安陵容四下瞧著,書房布置得如此輕簡,心下倒也不覺奇怪,這些沽名釣譽的東西,安陵容於前世早便見慣了。


    隻是霜雪此生頭次得進景仁宮,處處都覺新鮮,更是瞧著條案右角上——旁人最愛放置香爐的位置——現下皇後這裏擺放了一隻素淨的白瓷牡丹花瓶,花瓶中斜斜插著兩支粉色的梅花。霜雪瞧著新鮮,不覺悄悄與安陵容說道,“沒想到皇後娘娘的生活如此雅致,聽聞華妃娘娘宮裏頭每日焚的歡宜香乃是千金難得,咱們皇後娘娘卻……”


    未等霜雪把話說完,安陵容神色一凜,打斷道,“也忒沒規矩,不得妄議主子,難道嬤嬤們沒有教過麽?”


    平日安陵容極少如此疾言厲色,霜雪知道厲害,趕忙閉嘴。


    卻聽書房的大門吱吖一聲被推開,江福海先躬身邁了進來,殷勤的以身子擋住了宮門,又提了金絲絨布繡製的防寒簾子,將皇後讓了進來。


    皇後今日裝扮得頗為簡單,隻梳了日常在寢宮中的圓髻,兩鬢貼了點翠雙鳳的簪子固定發髻,其餘的便再無別的飾物。


    皇後今年已三十有餘,自然不比得十多歲剛剛進宮的姑娘,可是平日保養得宜,今日雖未施粉黛,但肌膚白嫩盛雪,盈盈仍如少女。而且,因著今日沒了濃重的脂粉,反襯得皇後眉眼清秀,不覺間竟還透露出幾分淡淡的書卷氣。


    安陵容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皇後,一時竟有些怔住了。因著前世渾渾噩噩的,總想著皇後便是後宮裏最大的女人,瞧在眼裏不覺自個兒給皇後添了幾分寶相莊嚴之感。


    不覺間安陵容竟又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前世,也是在這書房內,自己捧著一方繡了數月之久的百鳥朝鳳屏風繡畫,獻寶似的跪在案前,叩謝皇後救了自家父親安比槐的恩典。


    安陵容正自怔忪,卻聽剪秋一聲輕咳。


    霜雪也反應過來,趕忙從旁輕輕推了把安陵容的手臂。安陵容方才回過神,趕忙跪下,複又帶了幾分哭腔說道,“臣妾安陵容,給皇後娘娘請安。聽聞皇後娘娘近日鳳體微恙,陵容本不該過來打擾皇後娘娘休息,可是陵容實在也是沒了法子,還請皇後娘娘救救陵容,救救惠貴人。”


    剪秋見狀眉心不覺一皺,皇後卻是慈眉善目,隻由著剪秋攙扶著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方才緩緩說道,“快起來吧,地涼。”


    安陵容慢慢起身,再抬頭時,已然淚眼磅礴。


    皇後瞧著,麵露不忍,仿若一時胸口氣悶,竟忍不住咳了一陣。剪秋伶俐,自是在旁伺候得極為周到,又是遞茶又是拍背。


    一番殷勤周到的照料後,皇後總算氣息平和,瞧著下首哭得梨花帶雨的安陵容滿眼慈悲,“你先別急,且說說到底是什麽事。本宮畢竟是一宮之主,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然則若是你和惠貴人做了錯事,本宮也絕不姑息。”


    這話說的極為公允,又兼著皇後今日的病容,模樣自是為了安陵容的事極為盡心。若是沒有前世的一遭,安陵容隻怕又要將皇後視如觀音菩薩一般了。


    安陵容用帕子輕輕拭過淚水,方才緩緩將頭一日如何得知沈眉莊被禁足,如何到了鹹福宮瞧見圍了存菊堂的滿院子的侍衛,自己如何心急等等事情說了一回。


    又將自己昨日在寒風夜重的晚上,候在壽康宮門口,苦苦求見太後而不得見的事挑著自己的淒苦處添油加醋著重講了一回。


    再說回今日,聽聞沈眉莊忽的在鹹福宮得了急症,自己心急如焚,又帶著霜雪去求太後。


    說到今日仍舊未能見上太後一麵時,安陵容不覺心急得又落了幾滴眼淚。


    皇後聽聞,輕歎了一聲,“你們啊,平日看著精精靈靈的,怎麽到了關鍵的時刻都沒了主意。”


    說著,皇後眼眸於安陵容身前輕輕一點,剪秋當即會意,立刻喚了小太監為安陵容搬了把小凳過來。


    “莞貴人不是素來和惠貴人還有你都很要好,今日怎麽沒有見到莞貴人,是不是急病了?”


    安陵容心下暗笑,皇後這話自然是明知故問,這邊是想要知道甄嬛現下的態度。


    甄嬛入宮許久,深的皇帝的喜愛,這背後的緣由皇後自是清楚得緊。安陵容雖是新貴,到底還未能侍寢,貴到何時尚且不知。


    能籠絡安陵容自是不錯,可若是能一舉收服甄嬛,豈不更是一舉兩得。


    安陵容自是聽明白皇後到底想要問什麽,於是委曲求全道,“菀姐姐聽說眉莊姐姐出了事,已然心急如焚。自個兒往鹹福宮去了,現下還不知情形如何。


    陵容知道這時候都一頭砸進鹹福宮也是無濟於事,才會想去壽康宮求太後懿旨,出來主持公道。”


    說罷,皇後還未說話,剪秋卻似乎按耐不住,輕笑道,“壽康宮哪是何時都進得的?太後她老人家早已不過問後宮的事務,安小主也是太過急切了。”


    皇後微微皺著眉頭,一隻手端著茶托,一隻手輕輕拂去茶盞中的浮動的茶葉,卻似乎並未有飲茶的意思。


    剪秋這話,便是替皇後說的,安陵容本就是要順理成章的將皇後請出,而此刻皇後之所以不動聲色,便是想讓安陵容主動開口。


    於是,安陵容長眉微蹙,眼中攢出盈盈淚珠,哽咽道,“皇後娘娘,陵容實在愚鈍,隻因聽聞皇後娘娘您鳳體抱恙,心中便隻想著不能叨擾您休息。又是一時急火攻心,心下慌得沒了主意,才會去壽康宮求太後……


    後宮之中,當然還是要仰仗皇後娘娘您的。皇後娘娘還請明鑒,陵容絕無半點不敬之心,實在是一時慌亂迷了心竅。”


    說話間,不覺兩行熱淚自麵頰流下,複又哭得淚水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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