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踏入房門,那股子寒意便瞬息被隔絕在了外麵,可她的心卻依舊冰冷,如墜冰窖般。


    她鬆開張嘉禮的手,默默行至窗前,透過窗欞鏤空處凝著屋外,隻覺眼前漸漸氤氳起一片水霧,模糊了視線。


    而屋外的褚仇赤,望著緊閉的屋門,久久未動。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積雪,紛紛揚揚灑向空中,他就那麽站著,任由那漫天飛雪朝他撲去。


    肩頭落滿了雪花,卻無心拂去,任由那冰冷一點點滲進衣衫,如同那鑽心痛意一點點侵蝕著他的心。


    過了許久,他向前邁了一步,眼梢通紅,右手稍揚,似是想喚弓箭手強行闖入。


    可不知想到何事,卻還是停住了腳步,懸在半空的手,無力垂落下來。


    他抿住唇,終是挪動了步伐。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盡力氣,艱難前行。


    往日挺拔的身姿,此刻竟顯得如此單薄,好似隨意一陣寒風便能將他徹底吹倒在這茫茫雪野之中。


    沈稚枝悄然闔眼,隻能在心底無聲言說著數聲歉意。


    直至徹底看不見他的身影,沈稚枝這才將視線從窗欞外收回,杏眸染上冷冽之色望向張嘉禮,


    “此次交易,臣女應下便是,還望大皇子莫要失信。”


    張嘉禮凝著那手中驀然遺失的溫度,沉默片刻,略一垂眸,“待在下登上帝位,必定封沈二小姐為後,傾盡所能助你維持這未來正軌。”


    聽著他的保證,沈稚枝心底那塊石頭稍落下了些。


    她正欲離去之際,卻猝不及防與屋內那些陳列整齊的生辰之禮打了個照麵。


    雖隻是些價值低微的小物件,然他卻將它們擺放得端端正正,井然有序。


    細察之下,這些物什竟未沾染絲毫灰塵,由此可見其用心程度之高。


    凝著那些生辰禮,沈稚枝一時有些恍惚,往昔送這些禮物時的場景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


    那時她滿心歡喜挑選著每樣物件,隻想著能博他歡喜,現下看來,卻是這般諷刺。


    她上前半步,纖手輕撫上那些生辰之禮,一遍又一遍。


    屋內炭火仍是劈裏啪啦燒著,可那暖意卻怎麽也傳不到她心裏。


    張嘉禮立於原地,就這麽看著她,眼底升凝而上的,是那隱含的期待。


    他想,或許她會因著這些物件,憶起往昔相處的那些日子,哪怕隻是對那段時光萌生出一星半點的留戀之情。


    哪怕僅有些許也好,那也意味著,自己於她心中,是有著一方立足之地的。


    然,耳畔卻在此刻,陡然傳來一聲令他如墜地獄的話語。


    直到那些話語盡數言出,他才恍然驚覺——


    那他辛苦堆疊起來的虛假美好,早已分崩離析。


    而他精心編織的那場綺夢,那曾讓他甘願沉醉其中,妄圖將她永遠留在身側的夢——


    此刻,也終究是到了破碎消散之時。


    他聽到她的聲音輕緩響起:


    “張嘉禮,我後悔了。”


    “後悔曾對你好了。”


    ......


    褚時雖未狠下心讓沈朝降職,卻也以失職之罪將那虎符收回。


    虎符象征兵權,是沈朝能在朝中站穩腳跟,擁有話語權的關鍵依仗。


    如今,虎符一朝易主,這便意味著沈朝失去了最為有力的倚仗。


    而原本朝堂中唯一堅定不移站在褚仇赤身後的這股勢力,也隨之形同虛設,幾近被全然瓦解。


    虎符一案落幕,儲君大典卻提上了日程,成為朝堂上下矚目的要事。


    禮部殫精竭慮查閱諸多典籍,又反複推算時日,總算從諸多日子裏精心挑出了個黃道吉日。


    褚時經過深思熟慮,揚言,儲君的即位大典便與成婚之日一同舉辦,來個雙喜臨門。


    禦書房內,燭火搖曳。


    褚時端坐在桌案旁,神色專注,修長的手指握著朱筆,正將最後的奏折批閱完畢。


    隨著筆尖落下最後一筆,那朱紅色批語在微黃折子上顯得格外醒目。


    就在這時,門扉被人緩緩推開,打破了室內原有的靜謐。


    褚時聞聲,略一揚唇,頭也未抬,語氣淡淡道:“來了?”


    張嘉禮穩步踏入室內,白袍倏動,腰間玉佩因步伐碰撞發出聲響。


    未作絲毫迂回,徑直開口,“父皇今日尋兒臣來,所為何事?”


    其言語之間,全然不見尋常皇子麵見父皇時應有的那份恭敬順從,反倒滿是疏離與冷意。


    褚時仿若未覺他的態度不妥,從容地將毛筆在墨硯中輕輕沾了沾墨水。


    而後抬眸,臉上笑意不減,聲音卻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為避免朕哪日猝然離世,尋自家皇兒說說話,難道也不妥當?”


    張嘉禮聽聞此言,狹長眼眸中瞬間掠過抹冷意,恰似冬日裏最凜冽的寒風,能將人瞬間冰封。


    他不禁嗤笑了一聲,那笑聲在這靜謐氛圍中內顯得格外刺耳,“世人皆說,虎毒不食子。父皇向來對二皇弟關愛有加,可二皇弟深陷困厄之境時,父皇卻似那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冷眼相看,絲毫不願施以援手,著實令人心寒。”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毫不退縮與褚時對視著,話語裏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褚時帶著笑意的麵容微微一滯,複而緩緩掀起眼簾,深邃眸中閃過些許不易察覺複雜之色,諸多情緒在眼底交織纏繞,難以言明。


    他細細揣摩著張嘉禮話中之意,過了些許時候,才輕聲一笑,“你在怨朕?”


    張嘉禮眼底的冷意愈發濃鬱深沉。


    他曾不止一次想過,倘若自己能於這大儲皇宮中守著一方小小天地,安然度過每個日出日落,對自己那如亂麻般糾葛不清的身世一無所知。


    那他是否就無需經曆如此之多令他心力交瘁的事,也無需背負這般多沉重到幾乎要將他壓垮的血恨?


    可這所謂的父皇,既早知自己是他那未夭折的大皇子,卻還是冷眼旁觀數十載。


    數十載的光陰裏,從未有過將他召回身邊,給予關懷庇護的舉動。


    張嘉禮眼眸覆上緋紅,喉間那抹腥甜再度湧上。


    憑什麽……


    憑什麽他自始至終,就總是受拋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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