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淵夜回過神來,凝著自家這單純萬分的徒兒,不覺歎了口氣,“你對這醫術毫無興趣,每日起早貪黑來這妙手堂內搗藥,便是為了讓為師替他解毒?”


    沈稚枝頷首,未有絲毫思索,徑直便道:“是啊。”


    見她未有絲毫猶豫的模樣,曲淵夜胸腔怒意更甚。


    他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道:“他就真這般好?值得你這般費盡心思為他鞍前馬後?”


    沈稚枝垂眸,思及數月前,她曾帶張嘉禮去市集。


    他凝著那些玩物,眼中雖有渴望,可更多卻是不知所措。


    強裝淡然卻始終找不到與這玩物親近的方式,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


    原著中對張嘉禮所述便是聰慧過人,但凡經眼的學識典章、奇門異術,他皆能迅速領會,過目不忘。


    若他嚐試過這些事物,定不至於如此茫然。


    可見他幼時從未放過風箏,也未曾鬥過蛐蛐,隻怕對於孩童幼年所熟知的玩物,皆是不明。


    甚至生辰,這本該被闔家歡慶的特殊時日,於他也是缺失的。


    原著書頁裏未曾落下一筆有關其生辰的隻言片語,仿若命運有意隱去這份溫情,讓他的人生從起點便蒙著層冷寂孤苦之紗。


    她實在不忍,不忍見他被命運如此苛待。


    過往的歲月裏堆積了太多酸澀苦楚,往後餘生,唯願覆在他身上的陰霾能盡數散去,還他幾分安寧喜樂。


    沈稚枝稍歎了口氣,蝶翼般的眼睫稍揚,眸中悲涼之色盡顯,


    “師傅,張嘉禮此人,品性端良,堪稱極佳。隻是他這一生,命途多舛,受盡孤苦,往昔遭逢種種,實已曆經太多磨難。


    如今又身中劇毒,處境堪憂,徒兒懇請師傅,定要竭盡所能,祛除他體內毒素。


    使他往後餘生,得以擺脫病痛折磨,尋得幾分安樂,順遂度日。”


    曲淵夜靜聆著沈稚枝這一番肺腑之言,神色依舊冷峻,可心底那股無名怒火微微一滯。


    望向自家徒兒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複雜。


    那張嘉禮自幼深諳人性,心性遠比同齡人成熟得多,自幼所曆經之苦難必定是常人難以承受之重,方能鑄就了他如今這般通透性子。


    他心底自是再清楚不過,自家這徒兒天性純良,見不得他人受苦。


    然而,這張嘉禮絕非善類。


    他的言行舉止,向來沒有半句廢話,亦無絲毫無用之功,讓人被其算計卻渾然不覺,事後才驚覺厲害。


    觀這愚鈍徒兒的模樣,與他的交情定然不淺,卻不知他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師傅,求你了,你就幫個忙吧。”


    沈稚枝見他遲遲不語,忙伸手推搡了下他的臂腕,雙手合十祈求道。


    曲淵夜眉頭緊蹙,沉默良久,終是長歎一聲,滿是無奈與妥協:“罷了罷了,為師且去看看。”


    沈稚枝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間迸出光彩,激動得一把抱住曲淵夜的胳膊,像個討到糖吃的孩童,不迭點頭:


    “師傅,徒兒就知道您最是心善,您出手,定能藥到病除。”


    麵上雖應允下來,可曲淵夜眸中卻翻滾著深沉戾氣。


    他便去看看那小子究竟想做什麽。


    ……


    星光點點,織雲纏月。


    張嘉禮月白色長袍著身,袍角隨風搖曳,他安靜坐於桂花樹下,黑眸溫潤。


    石桌上,一副棋局已擺開,黑子與白子錯落有致分布著。


    暗處驀然傳來窸窸窣窣動靜,他稍稍俯身,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起枚白子,放入棋盤之上。


    隨後凝向暗處,揚聲輕笑道:“曲前輩既已來此,為何藏於暗處不出來打個招呼?”


    話音落下,片刻的寂靜之後,曲淵夜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一身紫袍襯得其麵色冷峻,眸中敵意盡顯,“嗬,你這小子的感知倒是敏銳。”


    “曲前輩過獎。”張嘉禮徐徐起身,朝曲淵夜略一頷首,恭敬謙遜,“自幼得師傅所教,尚能敏銳洞察周遭動靜。”


    “哼,少來這套虛禮。”


    曲淵夜冷哼了聲,踱步來到石桌旁,目光掃過棋局,“你這棋局,布得向來精妙,隻是不知我今日行至此處,是否也源於你的諸多算計。”


    聽著他這火藥味十足的語氣,張嘉禮黑眸稍凝,略有困惑,卻是神色未變。


    他稍垂下眼睫,“嘉禮不過是借這棋局消磨時光,思索些世間哲理罷了。如今聽前輩這語氣,想來深夜至此,定不是隻為了看嘉禮下棋。”


    曲淵夜冷笑,灰蒙的眼噙著寒霜之意,“此前我已明晰告知於你,你所中之噬魂蠱,其症極為棘手,以我之能,無法可解,難以施術救治。


    然你如今這般行事,竟蠱惑我那不諳世事的徒兒使其為你百般求情,妄圖借她之力,說動我予以援手。我且問你,你究竟心懷何種目的?”


    張嘉禮聞言,黑眸陡然掠過些許詫異之色。


    待細致推敲幾分,方明白了曲淵夜言中之意。


    如此看來,她於那醫術之道毫無興趣,然近日卻屢屢前往妙手堂,其緣由竟是為他尋訪曲神醫,欲求化解他體內毒症麽?


    如此種種,讓他往後如何舍得放開?


    張嘉禮咽下喉間苦澀,任由額間碎發隨夜風而動,迷茫而無助。


    默了半晌,他抬眼,眼眶至夜色中有些泛紅,“沈姑娘一片赤誠善意,在下感激涕零,絕無半分利用之意,且未存利用她為我解毒之念。”


    曲淵夜神情一滯,略一抬眼,便迎上那雙略顯無措的眸子。


    這小子平日卻是運籌帷幄,可他今日也尚能看出稚枝並非受其指使,隻怕此事真是他那傻徒弟心甘情願。


    可她這般掏心掏肺待他,卻不知這張嘉禮的真實麵目,還當他是何清風明月的大善人。


    曲淵夜歎氣。


    如今,他滿心隻念找尋女兒,於這些紛擾之事自是無意過多牽涉。


    況且,真相猶如旭日東升,終難被暗夜遮蔽。


    即便他緘口不言,假以時日,她也必然會洞悉張嘉禮的真實麵目。


    如此這般,便權且當作給予徒兒的一番訓誡。


    也好讓她自此往後,不再那般毫無保留輕信他人,於這人心叵測之世間,多長幾分防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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