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褚仇赤遲遲不語,沈稚枝歎氣轉身,抬眼看著他,


    “然殿下您卻全然不顧及其中情由,未加分辨是非黑白,便貿然出手傷人,如此行徑有損皇室兄弟之間情誼,實非明智之舉。”


    褚仇赤回過神來,心中暗忖著誰想與那虛偽之人有何兄弟情誼。


    可麵上還是乖乖頷首,“方才,本殿下已同他致歉了。”


    沈稚枝冷哼了聲,仍是不理他。


    褚仇赤有些無措,心中忐忑萬分,他囁嚅半晌,才出聲道:“今日本殿下著實心急了些,日後不會再這般了。”


    沈稚枝聽他這般認錯說辭,心中的氣稍稍消了一些。


    她杏眼稍抬,凝著褚仇赤,神情認真,“二殿下,無論何時皆不可隨意動手,你行事如此,若哪日出了事……”


    迎上她滿是為他憂心的眸子,褚仇赤耳廓瞬間紅透,以至於她接下來說的何事,他皆聽得迷迷糊糊。


    心間似有暖流湧動,那股因妒意而生的煩躁竟也漸漸消散。


    褚仇赤頷首,語氣裹挾討好之調,“本殿下記下了。”


    見他認錯態度良好,沈稚枝倒是有些不會了,無奈之意更甚。


    褚仇赤見她如此,唇畔稍揚,拽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往外拽,“本殿下帶你去一處地方。”


    “誒?去哪裏啊?慢點慢點……”


    ……


    張嘉禮踉蹌著步出廂房,肩頭包紮的傷口處,血跡緩緩暈染開,刺目的紅在素色衣衫上肆意蔓延。


    其如玉麵容慘白,額際冷汗密布,額前碎發耷拉至額間,略顯淩亂。


    他隻覺胸口似被利爪揪住,噬魂蠱發作帶來的劇痛一波又一波衝擊著他的意誌,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碾碎。


    “大皇子,您這是……”


    沈朝處理完聘禮事宜,正欲要去廂房內看看張嘉禮,卻撞見這一幕。


    他急忙上前,欲要攙扶他起身。


    張嘉禮身形搖晃,勉力抬手示意自己無妨,卻因脫力而微微顫抖,


    “沈將軍不必掛懷,在下無礙,咳咳咳……”


    話未說完,便一陣劇烈咳嗽,整個人幾欲癱倒。


    他伸手至袖中慌亂翻找,片刻後,才掏出那顆清心丸,吞服而下。


    苦澀滋味自舌尖散開,張嘉禮頷首低眉,不為人知的角落處,劍眉緊蹙,眼底閃過難以掩飾的厭憎無奈。


    這清心丸,他服了十幾載,猶如枷鎖似將他困住,他早已對其產生厭惡之感。


    可今日,這噬魂蠱,實在太難纏,實在太痛,竟叫他難以忍受。


    哪怕此刻服下了清心丸,胸腔處卻還是痛到了極致。


    待喘息稍定,他才抬眸看向沈朝,眼中血絲密布,卻仍強撐著絲清明與矜貴。


    “勞煩沈將軍費心,不過是舊疾發作,不打緊。” 張嘉禮聲音沙啞虛弱,卻努力維持著恭敬有禮。


    沈朝眉頭緊鎖,落至他肩上再度崩開的傷勢,“今日便先在此歇下吧,你這傷勢實為嚴重。”


    “無需,服藥之後,在下已覺好轉許多。”張嘉禮搖頭,拒絕沈朝的好意。


    沈朝心中一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他這三妹欠下的情債,還真是還不完了。


    沈朝沉默須臾,薄唇翕動,麵露為難之色,“今日大皇子所攜來的聘禮,明日微臣會盡數清點送回,大皇子便無需再為此事操勞,早些回去歇著。”


    張嘉禮自是知道沈朝想表達什麽,他垂眼,羽睫傾覆而下,眼梢漾起紅暈,“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了,那聘禮便當賠禮放至丞相府吧,還望沈將軍同沈姑娘說聲抱歉。”


    沈朝見他這般,有些不忍,這般朗朗如月的男子,怎她這三妹就瞎了眼呢。


    他無奈頷首,安慰道:“舍妹之事,還請大皇子莫要在介懷。”


    “沈將軍此言,在下牢記。”


    張嘉禮稍抬眼眸,語氣輕緩,“那麽,告辭了。”


    言罷,他強撐著身體,踉蹌離去。


    沈朝凝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朝石淩悠悠歎道:“我終於知道枝枝為何言說他如天上皎月了。”


    石淩滿頭霧水,有些摸不著頭腦,“那大少爺,大皇子攜來的聘禮可要送回去?還是……”


    “自然是送回去。”沈朝擰著眉心。


    張嘉禮所呈聘禮,枝枝決然不會動用分毫,而丞相府內,有此厚顏妄圖染指之人,唯他那父親而已。


    與其留於府中任由沈宏盛肆意揮霍,不如悉數歸還,方為妥當之策。


    但如今比聘禮更為當務之急之事,怕是要與二殿下商議,看看能否讓皇上盡早定下此事,也好讓各方安心。


    “是。”


    石淩領命,抱拳行禮後欲轉身離去,然未及舉步,又聞沈朝之聲傳來。


    “前番遣你前去探查七星會之事,目下可有端緒?”


    自打上次從聽聞閣回來,沈朝便十分心慌,生怕枝枝惹上江湖中人。


    那麵戴銀狐麵具的男子,他能毫不猶豫擲出重金,將七星會的情報納入囊中,卻又為了護得枝枝周全,輕易將其拱手相讓。


    這般舉動,無疑昭示著他與七星會之間定有千絲萬縷的隱秘關聯。


    隻是,他認識枝枝嗎?


    若上次當真隻是他們的初次邂逅,那他又為何會對一個素未謀麵之人施予如此特殊的庇護?


    倘若他別有用心,那他又妄圖從枝枝身上謀取何種利益?這其中的緣由實在難以揣測。


    話及此,石淩雙眉驟鎖,神色凝重,複又拱手稟道:


    “七星會於江湖之中,傳言紛紜。然確鑿實情卻如鳳毛麟角,甚是難覓。屬下竭力探查數日光景,仍未得關鍵訊息,進展寥寥。”


    “竟是如此難查麽?”沈朝斂眸,劍眉緊擰,顯然煩躁到了極致。


    石淩頷首,複而言道:“不過那挾持沈三小姐之人,在下已有眉目。”


    沈朝眉眼一凜,聲若寒霜,“何人?”


    石淩道:“其名為蕭航,此人將七星會情報劫奪後,遭逢刺殺。然蹊蹺之處在於,此事最終竟虎頭蛇尾,悄然沒了下文,其生死亦未可知,仿若石沉大海,蹤跡難尋。”


    沈朝闔了闔眼,擺手道:“繼續查,是死是活,皆要查出來。”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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