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左仆射,從二品,公侯王爵之下,文武百官之首。


    官員的任命和提拔,到底最後都是皇帝說了算,慶國公等人能看出皇帝的意圖,可除了暗自小心提防,明麵上都不敢違抗皇命。


    這次議事後不過幾天,魏明帝就下詔裁減天下僧尼,強令僧尼還俗。


    其實百姓逃避賦稅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長久以來地方士族和豪強的土地兼並,國家雖實行均田製把土地分給百姓,但地方貴族仍多有強占百姓土地,而官府卻還要按照授田數量來征收賦稅,百姓交不出賦稅便要遭受處罰。


    流民問題和佛教惡性發展問題都由此延伸而來。


    應順二十八年,魏明帝開年做的頭等大事便是下令大規模搗毀佛寺,第二件事便是提拔容寂為尚書左仆射。


    這兩件事都令世家和大士族笑不出來,魏明帝大刀闊斧,無論是科舉製改革還是抑製佛教,實際上都是在打壓世家和士族。


    *


    卿言在靜水庵又住了半個多月,這些日子容寂一次都沒來過,看守她的人仿佛從不知她逃跑過一次,全都跟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不知從哪一日起,她在庵裏走動,見庵裏的比丘尼們神色都有怪異的緊張。


    這天,桓晏突然到來,他的麵上也有著怪異。


    “言兒,靜水庵不能再待了,跟我回上京城吧。”距離上一次他來,又過去了兩個多月。


    年底正是太府寺最忙碌的時候,又因賦稅問題,太府寺上下官員都焦頭爛額。


    卿言住在此處消息閉塞,滿臉寫著疑惑望著他。


    “陛下強令僧尼還俗,下旨大舉搗毀佛寺庵堂,每州每縣隻留原本佛寺庵堂的十分之一,其餘盡數搗毀,靜水庵必不能幸免,這裏不能再住了。”聽到政令,桓晏首先想到的便是要重新找地方安置她。


    事出突然,卿言十分震驚。


    大魏佛教盛行,寺廟庵堂多到有山就有廟的確發展過於龐大,但憑著世家和士族對佛教的推崇,豈會沒有異議?


    “陛下是什麽時候下的旨?”卿言眉目輕蹙。


    “聖旨昨日從上京向各道、府、州、縣逐級下達。”桓晏從小與她相識,知道跟她說朝堂上的事,她都懂一些,“去年賦稅征收銳減,陛下震怒,采取鐵腕手段抑製佛教擴張,勒令百姓回到田間,從事農耕生產。”


    卿言清楚了因果,能理解世家和士族為何有異議卻無法阻止。


    賦稅問題關係國本,國庫的盈虧跟一個國家強盛與否密不可分。


    皇帝采取措施來提升賦稅征收,本就無可厚非。


    隻是她往後當真不能再繼續留在靜水庵了。


    “我在上京城裏給言兒準備了一處宅院,言兒跟我走就先住在裏麵,若言兒擔心其他,我便也不常去打擾言兒。”桓晏低著眼眸,去探問站在麵前的她。


    這一刻,卿言倏然在想,若是當初沒有容寂,她被桓晏救出,現在該是怎樣?


    慶國公府的大門她定是不能進,結果應該也是由桓晏給她安排一處私宅躲藏。


    她是賤籍,還妄想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安穩度日。


    上一次她逃走的兩日,最擔心的便是孤身一人的安危,若她是個身懷武藝的男子,自當毫無畏懼踏遍山川河流,可她隻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但凡遇上歹人必會慘遭毒手。


    她有勇氣孤身前行,卻無法預料前行路上會不會遇到豺狼虎豹。


    難道她此生的命運終是會成為一個男子豢養的金絲雀……


    “言兒?”桓晏見她在愣神,出聲輕喚她。


    “桓晏哥哥不該跟我有過多的牽扯。”卿言勸過他多回,他的執著不棄和傾心相護讓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就算不娶言兒,能保護言兒一輩子,桓晏此生也足矣。”桓晏臉上笑容似消融冰雪的那一抹暖陽,綻開的一瞬整個天地都為之動容。


    卿言的眼眶中不禁垂下兩行珠淚,就這麽靜靜望著他。


    “言兒別哭。”長這麽大桓晏都很少看到卿言哭,從前她是有爹爹全心疼愛的姑娘,沒受過半分的委屈。


    桓晏記憶裏的她,很愛笑,偶爾頑皮還會捉弄人,跟人置氣幾句話就能把她哄高興。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她像從前那樣笑過了。


    桓晏抬手給她拭去眼淚,心疼她,“我等著看到言兒重新露出笑容的那一天。”


    要是沒有容寂,沒有後麵發生的那些事,被桓晏救出牢獄,她無處可去應也是願意住在桓晏為她準備的宅院裏的。


    她相信桓晏的質潔品性,就算把她安置在外宅,也不會像那些權貴輕視她,把她當作能隨意褻玩的女子。


    可惜一切都不一樣了。


    桓晏臨走時說改日準備一輛馬車來接她回上京城,她一時遲疑,沒有答應也忘了拒絕。


    當夜容寂便出現在了她的房中。


    他從正門進來,身上沾染著夜裏的寒冷,臉色不是很好看。


    “聽說桓世子今日又大駕光臨來看言兒了?”容寂緩步輕抬,朝她走近。


    卿言還未安寢,正坐在書桌邊。


    “看到他,言兒哭了?”在她麵前駐足,俯下身,容寂指尖冰涼掌心卻有熱溫,撫上她的臉頰。


    “桓世子還對言兒念念不忘,還想將言兒藏進私宅。”他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眼下摩挲,那處正是桓晏為她拭淚的地方。


    卿言聽到他用那種揶揄的語氣來提桓晏的名字,心裏很不舒服,表現在麵上就會蹙眉。


    容寂從她的神情便能得知她心裏在想什麽。


    桓晏還在她心裏,她還是忘不掉桓晏。


    “他還想娶言兒,下輩子都不可能!”容寂絕情冷笑。


    起初卿言聽到他說這話還會惱怒,如今聽他這樣說,她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你是來做什麽的?”她淡淡瞥向他。


    “多日不見言兒卿卿,來提醒一下言兒卿卿,別忘了自己是誰的女人。”容寂俊美的五官在她麵前放大,勁腰往下壓低才能與坐著的她平視。


    他手掌移到了她的後脖頸上,湊上前吻住她的唇,撬開她的貝齒。


    還是石榴汁水般清甜可口,令人沉醉。


    品嚐了片刻,容寂便抱起她,往那張床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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