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不想出家了那就睡吧。”容寂下頜抵在她的頭頂,她發間的馨香將他縈繞。


    方才她青絲鋪了滿床,與他垂下的發絲二者交融,正如他們之間緊密無間的結合。


    卿言沒有力氣再去搭理他,眼簾一垂便睡了過去。


    這夜容寂沒通宵在外,等她睡著後他就回了城。


    走之前他拿走了她剪下的那一縷青絲,回到府中書房中,他用匕首割了一縷自己的頭發,將兩縷發絲打結綁在一起,而後將其藏在一支檀香木盒中。


    *


    容寂升任尚書左丞後,除了“告病”休養了兩日,其餘時候都非常忙碌。


    皇帝和肅王終於等到把可靠的人放進尚書台,容寂自是大小事務都要參與。


    卿言住在靜水庵沒再執著要落發,自那日過後,容寂半個月也就來個一兩次。


    太子和肅王儲位之爭越發激烈,桓晏也無暇再過來。


    李貴妃被蕭宸妃陷害打入冷宮是導火索,後麵趙郡李氏派人刺殺回京途中的容寂,算是將太子和肅王的爭鬥擺在了明麵上。


    五大世家互為一體,皇帝忌憚世家權重,世家不是沒有察覺。


    世家動不了皇帝,皇帝也動不了世家,眼下雙方僵持,都隻能從別的地方暗自爭鬥。


    除了容寂,皇帝還給弘文館另外五名庶族出身的文人學子授予了官職,不過也跟容寂一樣,先從六品以下的小官位做起。


    容寂能監督稽核吏、戶、禮三部十二司,參與朝廷官吏的選拔和任免,在尚書台站穩腳跟後,就向皇帝上奏,要改革科舉取士。


    第一,科舉由吏部改為禮部主持,要設置專門的考試場所,由禮部侍郎擔任考官,稱知貢舉。


    第二,科考試卷必須糊名,要以真才實學錄用。


    第三,無論士庶寒門,都要參加科舉才能入仕。


    第四,設置武舉考試,由兵部員外郎主考。


    在改革之前,普通士族雖按律也要參加科舉,但都隻是走個過場,因而科考場所都是臨時搭建,主考官都是士族,不糊名的情況下,被錄取的也大多都是士族,世家子弟更是通過察舉便能入仕。


    最重要的是大魏邊防,及各路、府、州、縣的武將也大多出身士族,武將手握兵權,一旦朝廷動蕩,必將後患無窮。


    容寂所提改革的遠見性,暫時還不為朝中所有人知。


    隻是他目前是皇帝麵前的“紅人”,無論他上奏何事,皇帝都會采納。


    關於科考試卷糊名和士族、世家子弟都必須參加科舉才能入仕,滿朝處在高位,大士族出身的官員皆有異議,奈何有皇帝和肅王一黨支持,他們都隻得暗自忍下這口氣。


    最終皇帝命中書省草擬政令,今年秋闈已過,科舉製改革從明年開始施行。


    肅王府內,魏承恪擺酒與容寂共飲。


    “容卿果然沒讓本王失望。”魏承恪放聲大笑,心情愉悅。


    庶族和寒門的崛起,預示著他離儲位更近一步。


    “微臣不過是殿下和陛下的馬前卒。”容寂淡笑著,他所提的所有政策都是魏明帝所想,皇帝不能明麵上與世家敵對,正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來斬倒荊棘。


    包括治理蝗災,他用強硬手段燒死蝗蟲,而非迷信神佛,上書讓皇帝下罪己詔,都正合魏明帝的聖心。


    魏承恪一想到父皇做這麽多,都是為了幫他鏟除世家這座障礙,心裏尤為暢快。


    “等本王日後登上大寶,一定賜容卿官居一品。”魏承恪很少在私下如此猖狂,直言想要皇帝寶座,隻因他如今極為肯定父皇將來一定會傳位給他,就以為那寶座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容寂笑容轉薄,這一次停頓了片刻,才如同從前恭謹接口道:“微臣先謝過殿下。”


    從肅王府出來後,容寂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府宅,而後換了一身衣服悄然出城。


    卿言在睡夢中,背後忽然有涼涼的東西貼上來,給她冰醒了。


    不知不覺間她在靜水庵住了兩個多月,天氣入冬,夜裏更深露重,容寂駕馬而來,身上沾染寒氣,不由分說擠進她的被中,把她摟進懷裏。


    “冷……”卿言推拒著亂動。


    被中的溫香暖玉與他身上的冰涼確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容寂怕給她弄病了,難得鬆開她。


    他脫掉自己身上的外袍,重新擠進她的被中,等驅散了寒氣,才又將她撈進懷裏。


    “睡著了?”被褥中都是她身上的香氣,容寂埋首在她的頸窩,深嗅了一口。


    卿言住在靜水庵後麵這一個月,這是容寂第三次過來找她。


    平日裏無人打擾,隻要容寂不來,她這裏就十分幽靜。


    卿言從他的呼吸中聞到了酒氣,想把自己從他懷裏挪出來。


    這一次他不讓她動,低哄著呢喃,“言兒卿卿別動,讓我抱會兒。”


    “你這麽晚跑來幹嘛?”卿言困意被打散,眉間緊蹙。


    “想言兒卿卿了。”容寂閉上雙眼,低笑著。


    這就是容寂和桓晏的區別,桓晏說想她,會問她願不願意見,而容寂根本不會問,想見她直接登堂入室!


    “言兒卿卿有沒有想我?”他故意逗她。


    卿言住在這裏差不多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外麵發生的事她不關心,也不想去打聽,所以如今朝局如何,她完全不知情。


    良久都得不到她的回應,容寂不惱,又問她,“我不來,言兒每天在做什麽?”


    卿言不覺得以他們的關係,需要如同夫妻一般低聲耳語,傾吐日常。


    實際不用她說,他也知道她每天在做什麽。


    外麵有人守著,恕己隔幾天就會來一次,自有人匯報給他。


    容寂怕她無聊,給她準備了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書籍,一把古琴。


    開始卿言還每天念誦著佛經,後麵除了念佛經,偶爾會碰一下他給她準備的那些東西。


    “我說的沒錯吧,言兒卿卿六根不淨,根本不適合出家。”容寂饒有興致戲謔她。


    卿言本就不是迷信佛教的人,想留在庵堂也不過給自己找個容身之地,如今頭發削不掉,人還被他抱在懷裏,容寂這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她閉上眼,夜深人寂的,不欲再跟他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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