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抽了抽嘴角:“大舅舅說的這幾樁閑事,莫非與我有關?”


    “正是!”許太傅一雙眼中分明是揶揄之色。


    沈南星臉頰頓時微微燥熱起來,羞憤的跺了跺腳:“大舅舅......”


    短短幾個字,女兒家的嬌羞盡顯。


    許太傅爽朗大笑了一陣,方才罷休。


    而後正色道:“東廠人手遍布天下,甚至他國都有涉獵,洞察範圍之廣,非常人所能想象......”


    “若是你能說動九千歲幫你徹查此事,想來很快便能得到真相。”


    沈南星抿了抿唇,亦是正色道:“我明日便要出征,已與九千歲約了三日後在離石古亭相見。”


    “到時,我便當麵請他幫忙查清此事。”


    “此事對他來說不過小事一樁,想來他應當不會拒絕才是......”


    女子說到此處,臉頰又悄悄紅了,為了掩飾些許,又默默低下了頭去。


    許國公方才就是插不上話,本就欲言又止,此刻看到此等氣氛,便如何也忍不住了。


    他一臉焦急的看向自家外甥女:“南星,你當真......當真......?”


    話說到一半又如何也說不下去,急得額頭直冒汗。


    沈南星抬起頭來,一臉納悶:“當真什麽?”


    許太傅笑著插嘴:“南星,你小舅舅是想問你,可是當真心悅九千歲?”


    許國公一張臉卻是黑透了。


    他大哥是如何能把這等話,說得如此輕鬆,如此明目張膽的?


    南星可還是靖王妃啊!


    就算謝廷煜是個不成器的,可那九千歲畢竟是個太監......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隻顧焦急的盯著外甥女,等著她的回答,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南星的臉更紅了,但沉默片刻後,她還是抬起了頭,身子挺得筆直,鄭重道:“是,我心悅他。”


    說完緊接著又從懷裏掏出了謝廷煜給她的那封和離書,遞給了許國公:“小舅舅,我已經拿到和離書了,隻待得勝歸來,便可拿到官府蓋上大印。”


    許國公顫抖著手接過那封折好的和離書展開,逐字逐句看完。


    一張已經生了皺紋的臉上,兩頰肌肉都在微微顫動著,待到看到最後一行謝廷煜簽下的名字,雙眼一眨,一行淚水猝然落了下來。


    他連忙舉起廣袖掩麵,卻仍是慢了些,那落淚的臉孔已然落入了沈南星的眼底。


    沈南星心頭狠狠怔了一下,又很快湧起一股熱意。


    “小舅舅......”隻喊了一聲,還未開始說話,便已泣不成聲。


    “小舅舅,是我不要謝廷煜了,又不是他不要我......”


    “您別這樣......”


    那廣袖到底是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放了下來。


    許國公麵頰上已不見了淚痕,眼眶仍是濕潤的:“就算你不喜靖王了,可也不能選九千歲啊!”


    “南星聽話,你喜歡什麽樣的?告訴小舅舅,小舅舅給你物色......”


    “南星這般好的孩子,定要那頂頂好的兒郎才能相配......”


    許國公暗自思忖,他為國為民大半輩子,就動一點點私心,為外甥女謀個好姻緣,卻是不難的。


    許太傅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三弟啊,不是我說你,你都多大年紀了,怎麽還要幹壞人姻緣的缺德事呢?”


    許國公急了,瞪著眼看向許太傅:“可南星她偏偏看上了九千歲......那,那怎麽行呢?”


    “那怎麽不行呢?”許太傅不甘示弱,回瞪了回去。


    “他不能......”


    “你怎知他不能?”


    許國公氣得一甩袖子,喘著粗氣:“你!我看你就是讀書讀傻了,迂了,蠢了!我......本官懶得與你說!”


    “本太傅還懶得跟你說呢!”


    沈南星哭笑不得,一會看看大舅舅,一會看看小舅舅,已經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誰能想到,北越國大名鼎鼎的太傅和國公爺,平日裏竟是這般相處的?


    但時辰已不早,她本就耽擱了兩日,今日必要做好明日出征的準備才是。時間已容不得這般耗著了。


    想到此,她便開口打斷了兩位舅舅的爭執。


    “兩位舅舅,我娘現在對沈淵執念極深,但沈淵身份尚且不明,我擔心她在侯府有危險。”


    “我留了兩個暗衛在侯府,若是我娘和祖父有危險,或者侯府有異常,她們會第一時間聯係兩位舅舅。”


    “南星這段時日不在京中,還請兩位舅舅幫忙照拂一下侯府!”


    沈南星說著,兀自拱手行了一禮。


    被兩位舅舅齊齊扶住。


    許國公道:“國公府與侯府本就是一家人,若沈老侯爺或你娘有危險,鎮國公府自當全力保全他們。”


    許太傅也道:“京城有舅舅們,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此番出征,東萊人向來狡猾,定要仔細應對才是。”


    兩位舅舅又說了許多叮囑的話,還給了她一個包袱,沈南星都一一應下,又將包袱收好。


    隻是離開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兩位舅舅。


    腦中驀然想到了上一世,鎮國公府被滿門抄斬的事。


    那時她死後不久,傅九離回京為她報仇。


    路過鎮國公府時,隻見鎮國公府大門上被貼了封條,滿目荒涼。


    聽得路人談論,方知鎮國公府造反,發現了城郊的鐵山不僅不上報聖上,反而私造大量兵器。


    被人一封密報呈到了禦前,靖王帶兵當場將許國公堵在了鐵山下的兵器庫中......因而證據確鑿!


    鎮國公府滿門,除了許太傅因六皇子力保,被貶為庶人豁免了死罪外,其餘人等,滿門抄斬。


    就在菜市口行刑那日,許太傅舉著一口劍闖入刑場,聲稱是先皇禦賜尚方寶劍,以此求陛下饒了鎮國公府滿門性命。


    那日是陛下親自監斬,隻看了一眼那把劍,竟公然否認此事,一口咬定那把尚方寶劍是亂臣賊子所盜,絕非先皇禦賜。


    許太傅足足磕了一百零八個頭,滿麵鮮血,卻也隻得眼睜睜看著鎮國公府闔府七十六口人,隨著刀身白光,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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