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5)


    在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之後, 陳默開始感覺頭大, 因為他發現倆小的是越來越合不來了, 他在的時候還好, 他要是不在,那簡直能鬧翻天!


    反正陳幺看到陳舟就來氣,她也不是那種你對我好我還不領情的人,實在是陳舟那副我很拽莫挨老子的模樣太欠揍了,而且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她跟陳舟就是這家裏的兩頭老虎,誰都不肯讓誰, 歸根究底, 還不是因為陳默那個狗男人!


    撿小孩回來撿上癮了嗎?


    對陳舟來說,就是已經撿了我,為什麽還要撿別人?


    對陳幺來說, 那就是撿了我之前, 居然還撿過別人?


    因此兩人相看兩相厭, 誰都不願意跟誰說話, 偶爾對講了那也是你來我往冷嘲熱諷, 誰都不肯認輸,隻要陳默不在,基本別想看他倆說話。


    陳幺住進陳默的房子後也沒有閑著, 陳默不讓她再去坑蒙拐騙, 她雖然不以為然, 但畢竟住在人家房子裏,又不交房租,別的賺錢的方法也不是沒有,之前不敢做,是因為沒靠山,現在她知道了,陳默可是費城出了名的討債公司老大,說是討債公司不大恰當,他這公司反正也沒注冊,而且他還收保護費,可以說在別人看來,這家夥也十足十是個混蛋。


    但不知為什麽,陳幺就是覺得他並不像是外表看起來那樣,一個隻認錢的家夥,為什麽會想要撿兩個屁大點小孩回家養呢?而且陳默看起來很有錢,其實衣食住行都很普通,夜市地攤上幾十塊的衣服他就穿得很開心,平時人字拖大褲衩到處浪,不到半夜不見著家。


    而陳舟要上學,陳幺便在外麵找工作,她還是未成年,按理說工作挺難找的,可誰叫她長得漂亮?萬裏挑一的美貌,到哪兒都吃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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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有陳默罩著,陳幺甚至敢去酒吧賣酒……在這之前也是各行各業都混過,反正隻要能來錢的她都敢幹,再加上腦子機靈身手靈活,唯一一次翻車就是遇著了陳默,後來陳幺無數次感慨,自己的人生在遇到這個人之後開始了巨大的轉變,完全走向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在酒吧工作,酒吧老板跟陳默認識,平時也對她多有關照,不會讓那些髒的亂的被她看見,陳默倒也不拘束她,還親自教她防身術,陳幺又一次發覺這個平凡男人的不平凡,他身手矯健腦子冷靜,從事任何行業都會有很高的成就,偏偏卻來開討債公司,意義何在?


    不過她沒有問,因為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好像她也從來不把自己的過去告訴陳默一樣,大家湊合在一起過日子,什麽話想說什麽不想說都是彼此的自由。


    但她仍然很討厭陳舟!


    超級討厭!


    如果沒有這個家夥,陳默就隻會關心她一個人了!


    不管陳幺肯不肯承認,她都從陳默身上得到了暌違許久的愛,像三姐一樣溫暖又熾熱,這份愛讓她再度開始眷戀,也願意為此停留,因為太喜歡了,太想要了,所以失去的時候才會那樣崩潰。


    陳默是個性情堅毅的人,陳幺不知道如果當初十幾歲的自己能夠更關心他一點,主動去插手他的事,結果會不會有改變,但她確實是後悔過,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再招惹穆臣,哪怕她其實明白,陳默的死跟她認不認識穆臣關係不大,可誰叫穆臣的妹妹穆芙參與進來了呢?


    對穆臣來講,他第一次見到陳幺是看到她在發傳單,而他站在大樹下,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認識,直到她跟著陳默到學校來處理陳舟打架的事,穆臣當時也在辦公室,才第一次跟陳幺說話,交換了姓名。


    陳幺要是知道穆臣有那麽個討厭又麻煩的妹妹,肯定是不想再搭理他的。


    陳默表麵上做討債工作,還會收保護費,看似是個貓嫌狗厭的混球,可他私底下卻一直在調查費城某大財團,雖然他很小心地在保密,可陳幺畢竟比普通人更聰明更敏銳,還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她也一直懷疑陳默後來會死,並不隻是單純的鬥毆,也並不是對方單純的失手,隻可惜那時候的她太過弱小,沒有證據,也沒有能力去尋找證據。


    穆芙討厭她,是因為她的哥哥被陳幺迷得神魂顛倒,陳幺又是那種你討厭我我就讓你更討厭我還幹不掉我的性格,穆芙在她手上不知吃了多少虧,叫陳幺說,她就是個沒什麽腦子的智障,再加上家裏窮,穆芙哪裏來的錢請來那麽專業的人綁架她?


    頂多是找幾個校外混混,陳幺一個人就能應付,可她被抓走的時候,卻感覺到那些人的不同尋常,也正因此,她選擇很乖地被抓,甚至都沒有反抗。


    陳默便是因此而死。


    陳幺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的愛,便這樣化為了灰燼,似乎這世上每個真心愛著她的人都會離開她,她不知道要怎樣挽留。


    陳默死後,她與陳舟大吵一架,兩人分道揚鑣,正在陳幺迷茫的時候,張國龍出現了,他的到來再一次讓陳幺懷疑起陳默的身份,隻可惜張國龍什麽都不肯透露,隻給她送來了新的身份,並且給她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


    陳幺想起自己看過的陳默的筆記本,他保管的非常嚴密,輕易不讓人瞧見,裏麵還有一張經年失色的老照片,上麵的人臉都有些模糊了,但陳幺因此記住了那個人。


    後來費城的那個財團分崩離析,一夜之間便破了產,陳幺一直覺得奇怪,直到多年後遇到林生,又與陳舟重逢,她心中的那些猜測才被一一證實。


    無論她願不願承認,陳舟對她來說都有著不同的意義。他們都被陳默撿回家,被他花費心血教導撫養,還沒有活出個人樣,那個總是叼著煙笑眯眯的男人就死了,而活著的人選擇了兩種人生,一個活於幕前萬眾矚目,一個隱匿黑暗踽踽而行,好像是背道而馳,卻又是殊途同歸。


    與陳舟重逢後,她一意孤行要接近林生,她從來都是這樣,聽不進別人的勸,自己決定的事情一定要做,誰說都不行,陳默還在的時候沒少罵她是個狗脾氣,陳幺就回嘴罵他狗男人,導致他蒲扇般的大掌伸過來把她柔順的頭發給揉的亂七八糟。


    啊,現在想想,真是恍如隔世,卻又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清晰。


    陳幺本來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別的牽掛了,她現在活著也挺快樂的,吃穿不愁衣食無缺,她因為陳默的死開始對金錢生出執念,可是當她真的名利雙收之後,她居然又開始懷念十五歲時遇到的那個人,還有他臉上的笑容。


    想想便暗自怨恨命運無情,她所愛的人都已經化為塵土,可以的話,她真想再見見他們,再抱一抱他們,被他們捏捏臉,摸摸頭。


    沒有人真的能夠獨自一人過一輩子,活在這世上,總是會遇到溫暖善良的人,得到了愛,就會忍不住想要付出愛,陳幺覺得自己少年老成,但其實她的心還會跳動,就在得知陳舟死訊之後。


    她一滴眼淚都沒掉,好像真的是長大了,不再像剛得知陳默死掉時,在傾盆大雨中嚎啕大哭,像個演了苦情劇的傻子,把自己的悲傷跟難過掏出來給別人看——那樣毫無意義。


    那麽點撫恤金,真以為她看得上啊?


    隻是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生命中被哢嚓一聲剪斷了,陳幺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後,某個夜晚,她躺在國外買來養胎的別墅裏,搖椅輕輕晃動,午後陽光輕柔溫暖,透過玻璃灑在她臉上,歲月靜好,周圍流淌著輕柔的古典音樂,那樣安逸。


    突然就落下淚。


    好像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陳舟死掉了。


    真奇怪……為一個討厭了這麽多年的人流眼淚,也太太太奇怪了,肯定是因為懷孕才變得多愁善感,眼淚不過是她的武器,是用來迷惑別人的手段,怎麽能是真情實感的悲傷呢?


    可這眼淚就是止不住啊!


    陳幺手邊的紙巾越來越多,陳三姐、陳默、陳舟三個人的麵孔在她眼前不停地縈繞,她想要不去想都不行,她太遺憾了。


    真的,真的太遺憾了。


    如果他們還活著——這樣的念頭,太過軟弱,隻有在懷孕的時候陳幺才允許自己這樣想,總是活在過去,去懷念已經失去的人,她會不開心的。


    以前她也的確做得很好,可現在,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也止不住,直把負責照顧她的專業護工嚇得連連安慰,又給國內的蔣元柏打電話,兩人視頻,蔣元柏見她哭得稀裏嘩啦,又心疼又好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幺,難道這就是孕婦的通性?比平時更加多愁善感,更容易哭?


    是因為沒有熟悉的人陪伴,獨自一人待產很害怕嗎?


    既然這樣的話,他可以把手頭的工作推一推,本來打算等她臨產前半個月再過去的,現在提前過去也未嚐不可。


    畢竟他可是要當孩子幹爸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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