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和師父在東山村的小路上行走,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笛聲。他們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正坐在村口的老樹下吹奏著笛子,周圍圍坐著一群孩子,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老者的笛子雖然破舊,但吹出的曲調卻清脆悅耳,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小六和師父走上前去,與老者攀談起來。老者熱情地邀請他們到家中做客,原來老者是一位孤寡老人,孩子們經常來聽他吹笛子,他也會給孩子們講一些古老的故事。在老者家中,雖然陳設簡陋,但卻收拾得井井有條。老者拿出自己僅有的一些食物招待小六和師父,有自家種的新鮮水果和剛烤好的紅薯,雖然簡單,卻充滿了心意。


    小六和師父與老者和孩子們圍坐在一起,聽老者講述著東山村的曆史和傳說,孩子們在一旁不時地插嘴提問,笑聲不斷。小六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寧靜,這種溫情與江湖的險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感動。


    東山村,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村落,承載著幾代人的回憶與故事。


    多年前,東山村憑借著絲織廠蓬勃發展起來。那絲織廠的舊址,如今雖已略顯破敗,但從那留存的高大廠房輪廓和錯落有致的布局,依然能想象出往昔的繁華盛景。在絲織廠最興盛之際,其生產的精美綢緞暢銷各地,為村子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每到夜晚,廠裏燈火通明,機器的轟鳴聲交織著工人們的歡聲笑語,整條街都被這熱鬧的氛圍點亮。那時,能進入絲織廠工作,是周圍村子裏人們夢寐以求的事情,擁有一份絲織廠的工作,就意味著穩定的收入和體麵的生活,大家都擠破了頭想要成為其中的一員。


    而村裏的鐵廠,也曾有過一段輝煌的巔峰歲月。在其全盛時期,僅僅是工人數量就多達三千之眾。巨大的熔爐整日火光熊熊,滾燙的鐵水被源源不斷地鑄造成各種器具,運往四麵八方。鐵廠的煙囪高高聳立,冒出的濃煙在天空中久久不散,仿佛是東山村繁榮的旗幟。當時,東山村的富裕程度令周邊地區的人們豔羨不已,村子裏車水馬龍,商店琳琅滿目,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然而,時光流轉,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東山村卻逐漸走向了沉寂。隨著現代化工業的發展,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絲織廠和鐵廠,因技術陳舊、設備老化,漸漸失去了競爭力,不得不停產關閉。年輕人們為了尋求更好的發展機會,紛紛背井離鄉,去往大城市打工,隻留下了空蕩蕩的老屋和默默守望的留守兒童與空巢老人。那些曾經熱鬧非凡的街道,如今也變得冷冷清清,隻有偶爾幾聲犬吠,打破這寂靜的氛圍。


    有錢的人家在城裏紮下了根,過上了都市人的生活;而那些經濟條件不寬裕的,也大多去了附近的集市,靠著做些小買賣或打零工討生活。東山村還是那片熟悉的山水田園,但曾經的繁華已如過眼雲煙,消散在歲月的長河之中。人們的追求已不再局限於這片土地上的工廠和生計,外麵的世界有著更多的機遇和誘惑,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東山人離開家鄉,去追尋新的夢想和生活,隻留下東山村在時代的變遷中,獨自回味著往昔的輝煌歲月。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小六和師父告別了老者和孩子們。在離開東山村的路上小六心中默默回味著這段美好的經曆,他知道,這就是人間溫情,是他在江湖中難得一見的美好。,


    小六和師父在離開東山村的蜿蜒小道上緩緩前行,小六在回味著此番曆練的種種見聞與感悟。突然,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待走近了些,小六瞧見是一個又黑又瘦的老頭,估摸六十上下的年紀,胡子拉碴的麵容寫滿了歲月的滄桑,那身黑色的棉衣棉褲雖款式陳舊,卻也幹淨整潔,頭上戴著一頂老式西瓜帽,透著幾分古樸的氣息。


    那老頭的眼神在師父臉上停留片刻後,頓時亮了起來,滿臉驚喜地高聲喊道:“哎呀!真巧,竟然在這碰到了程濤大師,緣分啊!走去我家裏坐坐?”說話間,他快步走上前來,雙手緊緊握住師父的手,用力地搖晃著,臉上的笑容真摯而熱烈,仿佛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至親一般。師父也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拍了拍老頭的肩膀說道:“是啊,文集,多年未見,沒想到會在此處相遇。”小六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對這位舊相識充滿了好奇,猜想著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和故事,也暗自期待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蜿蜒的山間小道上,師徒二人正緩緩前行,氣氛有些凝重,小六心中還在思索著東山村的見聞。這時,師父打破了沉默,指著前方一個身影說道:“小六,此人名為文集,是溝壑村的土工。”小六聽聞,心中滿是疑惑,不禁脫口而出:“師傅,土工可是給人修房子壘牆的工人?”師父微微搖頭,神色凝重地解釋道:“這土工啊,是村裏有人去世,便會被請去給逝者穿衣服的人,這是一份在旁人看來有些忌諱,卻也有著其獨特意義的職責。”小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哦”,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個叫文集的人。


    文集走在前麵,身影在陽光的映照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又黑又瘦,六十上下的年紀,歲月的痕跡深深地刻在他粗糙的臉上,那一臉的胡子拉碴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他身著一身黑色棉衣棉褲,雖款式陳舊樸素,卻也幹淨整潔,頭上戴著一頂老式西瓜帽,透著幾分古樸與傳統。他走路時微微弓著背,身形有些佝僂,步伐也略顯蹣跚,小六瞧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覺得像極了一隻拄著拐杖的大老鼠,這想法一冒出來,小六趕忙在心裏暗自搖了搖頭,覺得這樣想似乎有些不尊重。


    文集時不時地轉過頭來,每次開口說話總是以“哎呀”開頭,那帶著濃鬱鄉土氣息的聲音在山間回蕩。“哎呀!師傅吃了飯沒有?”他關切地問道,聲音裏透著質樸的熱情。沒等師父回答,他又自顧自地感歎起來:“哎呀!這兩年不好過呀!”話語中滿是生活的滄桑與無奈。師父和小六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小六一邊聽著文集的話,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對於這個剛剛知曉身份的文集,心中的好奇愈發濃烈,腦海中也不斷地浮現出關於“土工”這一職業的種種想象,而這段路程,也因為文集的出現,變得更加神秘而令人難忘。


    不多時,文集領著小六和師父來到了他的住處。小六的目光好奇地四處打量著,這裏是溝壑村大隊的東屋,僅有兩間,空間逼仄,每間屋子都不足 30 平米。其中一間被文集當作了倉庫,推開門,隻見裏麵滿滿當當,柴火無序地堆疊著,糧食袋子隨意地摞在一旁,各種雜物堆積如山,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而混雜的氣息。


    另一間便是文集的住所。剛一邁進屋內,首先映入小六眼簾的是一張醒目的紅色八仙桌和配套的太師椅。那八仙桌和太師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包漿,色澤暗沉,若不仔細端詳,還真會以為它們原本就是黑色的。小六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中對這屋子的雜亂和家具的邋遢有些不適。


    文集熱情地招呼著:“哎呀!程師傅快走,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師父和小六緩緩坐下,小六的視線繼續在屋內遊走。除了那套老舊的桌椅,便是占據了屋子一角的土炕,土炕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看得出來使用的年頭不短了。屋子的另一側還擺放著一口大水缸,缸沿上也積著一層灰塵。


    環顧四周,垃圾隨處可見,牆角處扔著一袋吃了一半的方便麵,麵餅已經有些發幹,碎屑散落一旁。一隻瘦骨嶙峋的老鼠在不遠處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時不時地竄出來啃食幾口方便麵,它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屋內的人,稍有動靜便準備逃竄。


    桌子上更是一片狼藉,除了那層厚厚的包漿,各種雜物淩亂地擺放著。有幾支斷了筆頭的毛筆,筆杆上還沾著幹涸的墨漬;幾張裁剪過的黃紙皺巴巴地散落著,紙邊已經泛黃卷曲;一個破舊的筆筒裏胡亂插著幾支筆,有的筆尖已經分叉;還有幾張舊報紙,上麵被寫滿了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狂草毛筆字,字跡潦草難以辨認,似乎在訴說著主人的心緒不寧。此外,還有一些柏木板隨意地靠在桌子腿邊,板麵也有些斑駁。


    小六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這個人竟然天天生活在這樣邋遢雜亂的環境中?當他的目光移到床上那床打著補丁的棉被時,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自己小時候。曾經的他,也在艱苦的環境中長大,那些困苦的日子裏,一床溫暖的棉被都是珍貴的。小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默默地低下了頭,心中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對文集的生活狀況既有同情,也有對生活艱辛的感慨。


    文集匆匆轉身走進裏屋,不一會兒,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兩個一次性紙杯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嘴裏念叨著:“哎呀!程師傅能來我這寒舍,可真是蓬蓽生輝啊!這水是在大隊的飲水機接的,幹淨得很,您二位放心喝!”說著,將紙杯輕輕放在小六和師傅麵前的八仙桌上,那紙杯上還印著一些簡單的花紋,在這簡陋的屋子裏顯得有些突兀。


    他直起身子,搓了搓手,又問道:“你們趕了這麽遠的路,餓不餓啊?我給你們煮點方便麵?我這兒別的沒有,方便麵還管夠。”師傅微笑著擺了擺手,和聲說道:“文集,不用這麽客氣,我這次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聊聊,要是吃飯喝茶,我就帶你去村口的飯店,怎麽樣?”


    文集連忙擺手,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說道:“哎呀!不麻煩不麻煩,我今天在村裏剛辦完一趟事,已經吃過了。程大師,我這心裏啊,一直有好多事想向您請教,您可別急著走,就聽我慢慢講。”說著,他拉過一把有些破舊的椅子,在師徒二人對麵緩緩坐下,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眼神中透著一絲期待與急切,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對師傅傾訴。


    文集微微向前傾身,神色略顯緊張,開口說道:“哎呀!有一場事真是讓我印象深刻。有一戶緱家老二,喝酒喝去世了,我去給他擦身子穿衣服的時候,可把我嚇得不輕啊!”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似乎又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這緱家老二,才 39 歲,還是個光棍。打小就不太機靈,腦子不靈光,你跟他說東,他能扯到西去。”文集邊說邊搖頭,眼神中透著一絲憐憫。“哎呀!也不知道前兩年他從哪兒學會了喝酒,這一沾酒啊,就不得了,逢喝必醉。每次村裏辦白事,我都能瞧見他在那兒混吃混喝。酒足飯飽之後,就開始竭斯底裏地嚎叫,那聲音,在村子裏回蕩,叫完了就哭哭啼啼地回家。”


    “村裏人為了圖個清淨,後來他再來,就直接給他一瓶酒,打發他回去喝,省得在這兒鬧。哪曉得這小子的酒癮越來越大,一開始喝三兩就醉得不成樣子,到後來半斤下肚都還能站著,再後來,一個人就能喝一斤,徹底成了個酒鬼。”文集的語氣中帶著些無奈和感慨。


    “哎呀!隻要是下午碰到他,就沒有一次見他是清醒的,準是喝醉了。雖說他腦子不太好使,但有力氣,平時村裏有人修房子,會雇他當個小工,幹些搬磚運水泥的粗活。別人一天掙 100,也給他 100。可這小子,手裏一有錢就拿去買酒喝,也不見他吃飯,光喝酒了。”文集深深地歎了口氣,目光有些呆滯地望著地麵。


    “前兩年,還有人好心跟他說,讓他攢點錢,給他討個老婆。他呀,就傻嗬嗬地笑,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他掙得本來就不多,錢全花在酒上了。貴的酒喝不起,就喝那種最便宜的,一塊錢一瓶的。那哪是什麽酒啊,就是用工業酒精勾兌的劣質香精,喝多了肯定傷身體。哎呀!這不,最後把自己給喝死了。”文集說完,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落寞,仿佛在為緱家老二短暫而糊塗的一生感到悲哀。


    小六不禁微微張大了嘴巴,眼中滿是詫異之色。他的心裏猶如掀起了驚濤駭浪,暗自思忖著:這緱家老二的一生,竟如此潦草而悲慘,連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無法保障,在這世間苦苦掙紮了 39 年,卻始終被混沌與迷茫籠罩,最終以這樣令人唏噓的方式落幕,這才是真正處於社會最底層之人的寫照啊。


    小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師父,隻見師父神色平靜坦然,麵容上沒有絲毫的驚訝與意外,仿佛文集講述的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師父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著文集的敘述,不時地微微點頭,那沉穩的姿態仿佛蘊含著對世事的洞察與深刻的理解,似乎在這平凡又悲哀的故事背後,師父看到了更為深遠的人生百態和命運無常,而小六在師父的這份坦然中,也漸漸陷入了對生活與命運的沉思之中,原本浮躁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開始思索著這世間形形色色之人背後的故事與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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