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蜷縮在那所謂的“家”中,四周一片死寂般的昏暗。這“家”,不過是個土坑,上麵胡亂鋪著些稻草,稻草上搭著一堆破破爛爛的布,還有一條破舊不堪、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被子。家裏空蕩蕩的,一件能稱之為家具的物件都沒有,唯有一個瘸了腿的板凳,歪歪斜斜地立在那裏,板凳上放著個破碗,碗裏那半截吃剩的蘿卜,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這裏,甚至連一口能讓人感受到一絲溫暖的熱水都尋覓不到。


    三叔帶著一絲無奈和心疼,腳步沉重地走進來,看著這寒酸的場景,忍不住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去三叔家,好歹能有口熱飯吃,擠一擠也比你這像狗窩一樣的地方強啊。”六子低垂著頭,聲音裏透著無奈和倔強:“我不去,上次去了,你和三嬸天天吵,吵得那麽凶,連鍋都砸了。我明天去礦場找點活兒幹,雖然沒工錢,但至少能有個地方吃住。”三叔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和無奈:“那些周扒皮,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大伯就是給他們做苦力,結果出了意外,就這麽折在裏麵了。苦力苦力,越出力越苦啊。”小六子抬起頭,眼神中卻有著一種超出年齡的淡然:“我現在什麽都願意幹,隻要能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覺就行,我能幹的事兒本來就不多,總不能真讓我去挖礦吧。”三叔滿臉擔憂地說:“那幫沒良心的,隻會把你賣了還讓你幫他們數錢。”小六子走過去,輕輕扶著三叔,認真地說:“三叔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等我長大了有本事了,一定給你養老。”三叔的眼中噙滿了淚水,聲音顫抖地說:“多好的孩子呀,咋就這麽命苦啊。不行,我回去再找你三嬸說說。先把這碗湯麵吃了,趁熱。”小六子接過碗,狼吞虎咽地三口就喝完了那碗湯麵,眼角默默流下一滴飽含著饑寒交迫的眼淚,隨後在那四處透風的房子陰暗角落裏的破布堆上,沉沉地睡去,仿佛要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暫時尋得一絲安寧。


    第二天清晨,小六子從睡夢中醒來,身體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隻有那強烈的饑餓感如影隨形。他在那破舊的“窩”裏伸了伸懶腰,艱難地直起身,從被窩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紅薯,迫不及待地哢哢兩口就吃掉了。然後,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小河邊,隨意地洗了把臉,便朝著礦場的方向興衝衝地走去。礦場位於七岔口的東南方向,那是一條狹窄的泥土路,僅有三米寬,路的兩旁是稀稀拉拉的楊樹林,樹林後麵是那片荒蕪的莊稼地。小路蜿蜒曲折,呈循環的z字形,路麵坑坑窪窪,仿佛是生活給他設置的一道道障礙。小六子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著,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終於走到了礦場的後門。他帶著一絲期待,當當當地敲了敲門,門開了,出現的是一個精瘦精瘦的人,滿臉的褶子仿佛刻滿了生活的滄桑,那明晃晃的金門牙格外刺眼,一身破舊的皮衣裹在他身上,個子不高也不低,走起路來卻帶著一種讓人厭惡的風,他就是金牙才,礦場的半個管家。金牙才前幾天隨口說過讓小六子來礦場有工作給他,此刻看到是小六子,隻是冷漠地說了句:“去庫房找尤老三。”然後便轉身回屋了,仿佛小六子的命運在他眼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小六子在礦場裏四處打聽,終於找到了庫房。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得像一堵牆的人迎麵走來,然而這個人卻沒有胳膊,長胳膊的地方隻剩下兩個讓人觸目驚心的肉球,僅僅勉強能夠到擦嘴的程度。尤老三遞過來一個包子,說:“呐,給你。”小六子驚恐地盯著那個肉球,一時不知所措。尤老三不耐煩地說:“你看個球啊,吃不吃?”小六子這才回過神來,接過包子,像餓狼撲食一般,三口就把包子吃掉了。尤老三嘲笑道:“吆喝,人不大飯量可不小,你叫小六子吧,這大包子我都得吃四口,嗬嗬,不錯哦,還吃不吃?”六子搖了搖頭說:“不吃了。”尤老三說:“那就跟我走。”說著走到一個破舊的工具台前,示意六子過來。工具台上有個竹筐,尤老三毫不費力地彎下腰,把小六子像貨物一樣架起來放進框裏,然後背起竹筐就往外走,還不忘調侃道:“小六子你可扶好了,你要是掉下來我可沒有手接你哈哈。”小六子怯生生地問:“我們去哪?”尤老三冷漠地說:“去發傳單。”小六子又問:“去哪發傳單?”尤老三說:“集市。”小六子接著問:“什麽傳單在哪?”尤老三說:“招工用的傳單在你腳下。”六子好奇地抽出來一張,上麵的字對他來說就像鬼畫符一樣,根本不認識,他隻好問:“三叔上麵寫的什麽?”尤老三滿不在乎地說:“招工人,日結一天300塊,月結塊。”小六子瞪大了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這麽多錢那工作要求是什麽?”尤老三說:“要求就是有手有腳就行。”六子看著尤老三的肉球,忍不住問:“那三叔你的手呢?”尤老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無奈:“以前我也是礦上的采礦工,也掙這麽多,後來因為事故失去了雙臂,現在我就是個廢人,隻能做些廢人能幹的活。”小六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小六子在筐裏和尤老三背靠著背,看著礦山礦場裏那一片淒慘的景象,地麵上滿是厚厚的灰塵,人來人往都推著小推車,車子裏裝的都是那些發光的綠色石頭和粉末。六子好奇地問尤老三那是什麽,尤老三用肉球指著一車綠色礦石說:“那車是優秀礦,能量高雜質少。”又指著一車白色礦石說:“這些就是普通礦,最便宜的。整個礦場隻產出一種礦,那就是比特礦,但品種不同深度不同顏色不同價格也就不同,所以你看到的這些白的綠的藍的全都是比特礦,都是從地下挖出來的,可這些礦石背後,又有多少像我這樣的人的血淚啊。”小六子聽著,默默地說了聲:“哦。”接著小六子又問:“咱們去哪發傳單?”尤老三說:“去集市,在貧民區的中心。”小六子望著前方,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對未知的恐懼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麽,但在這悲慘的世界裏,他隻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仿佛在黑暗中摸索著那一絲可能存在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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