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鋼峰和蘇瑾的新房是在老房子,也一年多沒住了,於是王鋼峰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了一遍牆壁和房頂,以便修補漏風漏雨的地方。


    冬天的王家村,陽光灑下來,雖然不暖和,但也不刺骨,帶著一種明晃晃的幹爽感。


    王鋼峰脫了外套,裏麵穿著一件舊軍裝棉衣,站在梯子上,利落地拿著泥巴往牆縫裏糊。


    蘇瑾哄睡了兩個孩子,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裏。


    抬頭一看,就見王鋼峰站在梯子上,手腳麻利地修補著房頂。那專注而利落的勁頭,讓她一下子想起了在軍區時,他為她在院子裏搭棚子的模樣。


    王鋼峰察覺到動靜,低頭一看,見蘇瑾站在院子裏,抬頭靜靜地望著他。


    剛才還麵無表情的他,表情一下子柔和下來,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眼裏帶著一絲笑意。


    蘇瑾靜靜地站在那裏和王鋼峰對望,心裏一陣微妙的湧動。


    王長工,蘇瑾很想打趣幾句。可一想到這裏是王家村,不方便開玩笑。於是她默默站了一會兒,動嘴無聲說了句“我進去了”,就轉身回了屋。


    王鋼峰看著她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轉身繼續糊牆。


    王鐵鋒和王建峰幹完農活剛從田裏回來,就看到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手裏握著一根長竹竿,在院子裏戳房頂。幾塊瓦晃了晃,邊角明顯鬆了不少,裂縫處還露出幾絲陽光。


    “二哥。”王建鋒叫了一聲。


    王鋼峰轉頭向院外看,看見他的兩個兄弟扛著鋤頭回來。


    “大哥,建峰。”王鋼峰看著他的兄弟打了聲招呼。


    王鐵鋒點點頭,說:“回來了?”


    “嗯,中午到的。”王鋼峰打了招呼,看了他的兄弟兩秒,又轉頭繼續戳屋頂。


    就這樣,王家三兄弟一年多之後的第一次見麵,僅用了四句話,不到二十個字便結束了對話。他們麵上淡淡的,心裏卻也各自明白對方的高興。


    王家父子兄弟一向寡言少語,做起活來總是埋頭苦幹,從不多言。可兄弟幾個站在一起,即使一句話不說,那種沉穩的默契,也透著一種讓人踏實的親情。


    王家的熱鬧,往往是屋裏的女人撐起來的。


    所謂“三個女人一台戲”,在王家,婆婆張桂芳和媳婦劉玉蘭兩個人就已經能撐起一整台戲。


    特別是張桂芳,一個能頂倆。她的性格強勢又果斷,家裏大小事都能理得井井有條,所以能讓劉玉蘭又敬又畏。


    劉玉蘭也是精明的人,雖然張桂芳在的時候會偷懶,但是她不在的時候,也能將家裏的事務打理得妥妥當當。


    “吃飯啦!”張桂芳吼了一嗓子,聲音直穿屋裏屋外。吼完後,她高高興興地和大媳婦劉玉蘭一起端著炒好的菜上桌。


    今天的飯桌比往常豐盛,除了平時的素菜,還多了臘肉和炒雞蛋。


    劉玉蘭瞧著這些菜,心裏琢磨:婆婆這一趟軍區回來,變得大方了。以前哪舍得一下子煮兩樣葷菜?


    雖說是為了讓鋼峰媳婦吃好點,好給兩個娃下奶,這讓劉玉蘭心裏有些不得勁兒,但當臘肉一上桌,撲鼻的香味直往鼻子裏鑽,她那點不高興也被衝得一幹二淨。


    “管他呢,有得吃就好。”劉玉蘭心裏念叨著,等張桂芳轉身走出廚房之後,悄悄拿了一塊臘肉到嘴裏,滿嘴的鹹香讓她眉頭都舒展開了。


    “對了,”張桂芳忽然停住腳步,回頭說道:“你把石頭兄妹小時候的尿布找出來一些,給鋼峰的兩個孩子用。他們回來帶得不多,怕不夠用。”話剛說完,又轉身朝外走去。


    劉玉蘭猛點頭,一口臘肉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等張桂芳走出去才敢咽下去。


    嚇死她了!偷吃一塊肉不容易啊!


    現在劉玉蘭是想通了。想到上次丈夫鐵鋒說的話,也寬慰了自己不少。鐵鋒說得沒錯,他們和父母住一起,本就是沾了光,建峰這個大勞動力的工分也和他們的算在一起,平時農活輕了不少,孩子也能有人搭把手。


    既然如此,她也懶得再跟鋼峰媳婦較勁了,自己和孩子不虧就行。


    “謹謹,家裏的這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多吃點,這樣兩個孩子才能吃好。”張桂芳笑著說。


    “很好吃,謝謝娘。”蘇瑾微微一笑,低頭夾了一筷子菜。


    王鋼峰順手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到她碗裏,語氣平靜:“多吃點。”


    張桂芳看了眼劉玉蘭,見她今天特別安靜,做事手腳麻利,也能感覺到大媳婦是真心高興他們回來,心裏滿意,於是夾了兩塊臘肉放進劉玉蘭碗裏:“你也多吃點,辛苦你了。”


    劉玉蘭一愣,抬頭看婆婆,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捧著碗小聲說:“謝謝娘。”


    “我等會去集市買個煤爐回來,兩個孩子晚上能睡得好些。大家有什麽需要帶的嗎?”王鋼峰問。


    “石頭和石頭妹妹晚上睡得不踏實,其實我們也想買煤爐很久了,就是一直幹活沒空去買,你能幫我們帶個回來嗎?”劉玉蘭有意無意地問王鋼峰。


    王鐵鋒默默地看了媳婦一眼,剛想開口說話。


    “鋼峰,你順便給石頭他們帶個回來吧。”張桂芳開口說道,打斷了王鐵鋒的話。


    “行。”王鋼峰答應了下來,語氣平淡。


    劉玉蘭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婆婆。她原以為婆婆會反對,沒想到竟然同意了,甚至主動讓鋼峰給她們帶個煤爐回來。


    張桂芳心裏想的是,鋼峰第一年帶蘇瑾回來過年,買個煤爐也花不了什麽錢,給她點好處,也能拉近拉近兄弟妯娌之間的關係。媳婦玉蘭以前是怎麽想的,現在又想什麽,她很清楚。


    “對了娘,過完年你還去軍區嗎?”劉玉蘭有意無意地問。


    “這個過完年再說,先吃飯。”張桂芳簡單回應,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


    劉玉蘭聽了,悻悻地低下頭,默默地夾起碗裏的菜。


    張桂芳心裏卻清楚,自己肯定還是得去的。鋼峰的兩個孩子還小,走路都不會,自己不去,誰來照看?


    從小到大,石頭兄妹是她一手帶大的,鋼峰的兩個孩子也得公平對待,總得為兩個孫子盡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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