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芳鋤完草回家,剛想打開院子,就看到外出的蘇瑾。


    “謹謹,你要去哪裏?”


    “我找您回來吃飯。”


    這兒媳婦就是懂事,還惦記著她吃飯。


    “下次不用來找,娘認得路,會回來。”張桂芳欣慰得眉開眼笑,在院門口拍拍褲腳的泥,又問:“鋼峰回來了嗎?”


    “回來了,在炒菜呢。”


    張桂芳一進院子,就聞到濃濃的肉菜香味,饞得直流口水。


    在家哪能天天吃肉啊?一個月吃上那麽幾次,那都已經是條件很好的人家了。


    她也去過軍區食堂,那也不是每天都有肉的,有時候最多也是肉丁子。


    大兒媳說鋼峰待遇好,張桂芳終於有些體會到是什麽意思了。


    但是這倆人花銀子大手大腳的,又是吃桃酥,又是每天吃肉,一點不懂節約。錢要花完了,拿什麽養孩子?


    謹謹舍得買好東西也就算了,畢竟人家城裏長大的,家庭條件好,鋼峰苦日子出來的,怎麽花錢也這麽大方,他們村有誰花錢這麽大方的?


    張桂芳走到廚房,看著兒子炒著菌子炒肉,香是真香,愁也是真愁。


    “娘,你洗個手吃飯。”王鋼峰看了一眼一進來就盯著一鍋肉的娘,吩咐道。


    “用我做點什麽嗎?”張桂芳問。


    “不用,馬上開飯。”


    看見蘇瑾拿碗裝飯,張桂芳趕緊接過碗:“謹謹,你身子不方便,去坐著,娘來打飯。”


    “娘,懷孕動動也是有好處的,醫生說多動動有利於生產。”


    “那行,你來裝飯。”張桂芳把碗遞回給蘇瑾。


    張桂芳現在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懷疑。


    當初她懷鋼峰的時候,生的那一天還下地幹活呢,要不是那天剛好有一輛拉糧食牛車把她拉回家,鋼峰就在田繩出生了。


    現在看到兒媳小身板挺了個大肚子,她就覺得兒媳辛苦,覺得她這也不能幹那也不不能幹。難道來了軍區幾天,她也變講究了?


    王鋼峰剝了個雞蛋,隨手遞給蘇瑾,蘇瑾轉手遞給張桂芳:“娘,您吃雞蛋。”


    張桂芳低頭看了看雞蛋,又抬頭看了看兒媳,擺擺手:“娘不愛吃雞蛋,娘吃豆腐就行了。”


    “娘,還有雞蛋,夠咱們吃。”王鋼峰說著,又剝了一個遞給蘇瑾。


    張桂芳一看兒子又剝了個雞蛋,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你也吃雞蛋?”


    王鋼峰轉頭看了他娘一眼:“我煮了三個,一人一個。”


    張桂芳眉毛一挑,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也懷了?”


    王鋼峰愣了一下:“娘,您說什麽呢?”


    張桂芳伸筷子夾了塊豆腐,慢悠悠地說:“謹謹懷了,吃雞蛋補補身子。你大老爺們,身強體壯的,跟著補啥呀?”


    “娘,我平時也吃。”王鋼峰一邊解釋,一邊往嘴裏夾了塊紅燒土豆。


    張桂芳瞅了他一眼,語氣裏透著不滿:“平時吃還有理了?這肉不便宜吧?天天吃,哪裏吃得消?謹謹懷著孩子是該吃好點,可你不用這麽講究。”說著還用筷子點了點那盤菌子炒肉,語氣帶著心疼。


    蘇瑾開口解釋:“娘,我們之前也不是天天這樣吃。我懷孕之後,鋼峰才開始給我補營養,之前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食堂吃。”


    王鋼峰順著接話:“娘,您就放心吧。現在咱們在軍區,供給條件比村裏寬裕,這點肉算不了什麽。您別總替我們省了,趕緊吃吧。”


    張桂芳剛聽兒媳婦的話臉色稍稍緩和,聽到兒子這話又不樂意了,放下筷子就開口:


    “那要吃多少肉才算得上那什麽?在咱生產隊,這些東西都是過年才能吃上的。


    你們小兩口日子才剛開始,要攢著點才是正經,不能把家底都吃空了。不然以後娃娃出生了,拿啥養?”


    “娘,您不用擔心,家底空不了。”王鋼峰寬慰。


    看著兒子這麽強,又這麽篤定,張桂芳再想說什麽,都堵在嘴裏說不出口了。關鍵是那盤菌子炒肉,聞著是真的香啊!


    王鋼峰給他娘夾了兩筷子菌子炒肉,又給蘇瑾夾了兩筷子。


    張桂芳看著碗裏的菌子炒肉,油光發亮,夾起一筷子放嘴裏,香迷糊了。


    真是好東西啊!


    張桂芳放下筷子,感慨地望著兒子:“娘也是跟著你們享福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當時你當兵的時候,娘不知道有多擔心你,特別是那打仗的日子,娘整晚都睡不著覺。現在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也算是值了。”


    “娘,吃個飯您想那麽多幹嘛?”


    張桂芳嗔了兒子一眼:“娘不能想,不能說啊?”


    他這個兒子踏實是踏實,但是性格跟塊鋼板一樣硬,比他爹好不了多少。謹謹這麽水靈靈的閨女不嫌棄他,算是人家脾氣好了。


    吃完飯,王鋼峰隨手收拾飯桌,張桂芳把他手中的碗拿過來:“娘來洗。來這裏坐了幾天,再不幹活,我的手腳都不認識我了。”


    —


    蘇瑾看見王鋼峰走進房間,笑著拍了拍床,說:“老公,過來坐。”


    王鋼峰走過去坐下,雙手撐在兩隻腿上,稍微有些疲憊地看著她。


    蘇瑾略微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口:“老公,我們以後是不是可以少買點肉吃啊?這樣娘就不用這麽擔心。”


    “不用,你需要營養,我們又不是吃不起。娘慢慢就習慣了。”王鋼峰語氣堅定,“而且我們吃肉,娘也能跟著一起吃,咱們也能讓她吃得好點。”


    他頓了頓,目光柔和地看著蘇瑾:“娘說什麽,你不用放在心上,咱們的日子是咱們自己的,該怎麽過就怎麽過。我還能讓媳婦吃不上肉,還能養不了娃嗎?”


    “老公,娘說得對,都是你以前受了那麽多苦,現在才能讓我和娃過上好日子的。”蘇瑾輕輕挨近他,靠著他的手臂。


    “我以前要是不受那麽多苦,哪裏當得上團長,哪裏能娶得到你?”王鋼峰手摸上蘇瑾放在他手臂上的手。


    那時候丈母娘可是看中了他是團長,才讓媳婦嫁給他的。


    蘇瑾愣了一下,趕緊抱住他,討好地說:“你不當團長我也嫁給你。”


    “哼,那天是誰說跟其他人相親也去的?”王鋼峰不滿地哼了一聲,挑了挑眉。


    “你不去嗎?你還沒相親就知道是我嗎?”蘇瑾反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


    王鋼峰一時語塞,趕緊補救:“以前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都沒跟人家發展,我可是隻喜歡你。”


    蘇瑾眯起眼睛,危險地問:“以前別人給你介紹了幾個對象?”


    王鋼峰瞬間感覺自己把自己帶溝裏去了,慢條斯理地說:“也就二三四五個吧。”


    蘇瑾猛地拿起枕頭砸了過去:“好呀,你今晚就去找你那二三四五個對象吧,別回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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