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中午的日頭高懸,天空湛藍如洗,一聲清脆而有力的哨音驟然響起,穿透了軍營的靜謐。連隊眾人立刻加入了整理內務,打掃衛生的活動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章淳宇和毛聞堂回到了四班,他們雙手提滿了幾袋東西,裏麵似乎裝滿了令人垂涎的食物。寇大彪的目光第一時間被吸引過去,他一眼認出了那標誌性的鄉巴佬雞腿包裝,還有那些色彩斑斕的地方特產小吃,不禁心中一熱。


    寇大彪迎上去,仔細打量著裏麵的每一件物品,心中暗自估算,這些東西肯定遠遠超過了郭班長給的那二百元錢。


    “你們這是……”寇大彪有些詫異,他看向老毛,後者隻是淡淡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二人一個默契的眼神交匯後,他明白老毛之所以要一起去買東西,也是不想死魚再去破費。老毛這個人除了嘴有點損,在做人方麵還是無話可說的。


    郭班長看著幾大袋東西,也瞬間明白了什麽,他連忙一邊掏出錢包拿錢,一邊對章淳宇吩咐道:“今天的開銷不能讓你破費,你一級士官工資也不高。”


    章淳宇連忙擺手,隻是尷尬地憨笑著,“沒事,真的不用了。我和老毛一起買的,沒多少錢。”


    隨著值班員的哨聲再次響起,全連集合,連隊宣布了下午各排搞菜地的任務,寇大彪和毛聞堂閑來無事,自然也是跟隨章淳宇等人來到了連隊的菜地,畢竟今天,他們就是二排的一份子。


    領完工具,大家來到了菜地,各自開始了鬆土,清理碎石的工作。突然,章淳宇放慢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身邊的寇大彪,眼底閃爍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懷念。“嘿,大彪,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搞菜地的情形嗎?”他微笑著說,語氣中滿是對往昔時光的留戀。


    寇大彪聞言,手中的鐵鍬微微一頓,隨即點頭回應,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那段青澀的歲月。“記得啊,”他答道,“那時候,別說搞菜地,就連拿鍬都不會。但後來,我也是我們二排的幹活機器了。”


    章淳宇讚同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我們去海訓了,這裏就成了你的天下了。聽說你一人翻了幾席菜地,真是辛苦你了。”


    寇大彪笑了笑,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我就是那時候才認識老毛的。原來我和他還是死對頭呢。”


    這時,毛聞堂插話進來,他的語調輕鬆愉快,“嘿嘿,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他們三人就是這樣莫名奇妙地認識了,並成了要好的兄弟。寇大彪感歎到,人與人相處,似乎都是命運的安排,原本他和死魚下連隊幾個月都沒說過一句話,他在新兵連也和老毛他們互相看不順眼。但不久之後,他們的心裏其實都漸漸認可了彼此。


    寇大彪能清晰地感受到死魚和老毛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善良,隻有和他們在一起,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戒備。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在社會上,這樣的兄弟並不多。他非常珍惜他們之間這段戰友兄弟之情,而郭班長則更像他的長輩,他的老師。


    在菜地的歡笑聲中,他們並肩作戰,一如從前。鐵鍬在泥土中一下下翻動,菜地邊緣的土被他們拍打得整齊劃一,每個邊緣的角都堆砌得格外對稱,偶爾抬頭望去,遠處的靶場映入眼簾,牆角下的樹蔭,路口的垃圾桶,這裏的一切似乎還是那麽的熟悉。如今再體驗一把幹活的滋味,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疲倦。


    時間在寇大彪的懷念之中一點一滴地過去,夕陽西下,天際漸染晚霞,戰士們帶著工具陸續返回連隊,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晚餐。這一次,二排的成員們都匯聚在四班內,共同分享中午帶回的小吃。


    雖然現在早已經不能喝酒,但這並不妨礙大家的心情。食物散發出的香味混合著戰友間的談笑聲,構成了一幅溫馨的畫麵。新兵們也享受著這份意外之喜,此時仿佛也有了過節的氣氛。


    正當大家吃得興起之時,連長突然來到了四班的門口。他並未打擾到室內的歡樂氣氛,而是將郭班長單獨叫至門外,進行了一番私密的交談。幾分鍾後,郭班長回到屋內,神色略有不同,他告訴大家:“好了,今晚的聚餐到這裏為止,連長前麵和我說了,目前處於特殊時期,隨時隨地可能有人來檢查。大家都收拾一下,準備點名。”


    聽到這裏,寇大彪的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相聚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在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該到他們離開的時刻了。他和毛聞堂都脫下了借來的迷彩服,和眾人一一告別。


    最後,郭班長親自送他們一路離開。月光下,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走到南大門門口,臨別時,郭班長的話語中充滿了關切與囑咐:“你們兩個,還有,給我帶個話給二逼,回去以後都要好好工作,下次再見麵,都要快點找個老婆。”


    毛聞堂聞言,尷尬地笑了:“您放心,我們都會努力的。”


    “郭班,下次等你退伍後再見。”寇大彪笑著告別道,這次的探訪也在一種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二人在夜色中打了一輛出租,回到了預定的酒店內,簡單洗漱便各自躺到了床上睡去。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寇大彪的思緒開始翻湧,戰友的意義在他心中又再一次升華,戰友之情,不是社會上那些表麵兄弟能比的。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另一個兄弟元子方和其他人卻完全不同。


    元子方雖然現在沒有害過自己,但他幹的事全是和違法亂紀沾邊的東西,如今他已經騙了道橋連那些家夥許多錢了,這些事早晚都會穿幫。


    寇大彪的理智告訴自己,他們並不是一路人。但他的心裏依然記得當初自己剛下連隊沮喪孤獨時,是元子方站了出來鼓勵安慰他。這對他來說,也是牢記一輩子的恩情。


    他很想勸元子方去走正道,但現實是,他自己也沒有工作,又能拿什麽去說服別人呢?


    寇大彪突然明白,隻有自己成功了,才能有資格勸別人從善。毫無疑問,這個社會,樣樣事都離不開錢,怎麽找到一條生財之路才是關鍵。


    元子方在社會上間接教了他許多東西,他也逐漸明白,社會上混,並不是隻有一套法則。而元子方毫無疑問地是一個壞人,從在公司上班,就敢出賣公司信息這點來看,就可以知道他毫無底線。


    很多別人不敢做的事,他會去做。這背後也許是來自家庭的壓力,也許是為了生存的無奈。但無論如何,這條路無疑是危險的。


    與元子方的一次次經曆也逐漸打破了寇大彪對社會的固有看法。他明白,很多東西他已經看透,隻是暫時無力去改變。


    最關鍵的一點,就如元子方那樣,他的家庭也迫使他必須和別人不同。努力的方向雖然他不清楚,但他深信一點,他沒資格像老毛他們那樣去選擇普通人的工作與生活。他也必須像元子方那樣去掙快錢。


    郭班長說得很對,家庭不是自暴自棄的借口,無論如何,都必須先去幹起來,在幹的過程中再尋找機會。


    這一夜,寇大彪感到了內心充滿了力量,他消沉的鬥誌也被逐漸點燃,隻有他心裏清楚,他的自信已經回來了。


    他完全沒理由去自卑,他沒有選錯路,他雖然不懂股票,但跟著自己小阿姨後麵做,早就賺了別人上班幾年的工資了。如今大盤徹底到底,他也早就及時割肉收手了,手裏三塊多錢的東方明珠,就當是定期存銀行了。


    雖然自己在家境上是輸給了別人,但論能力,他早就遠勝了身邊的同齡人。如今,他隻需要另謀他就,沒理由再去糾結什麽。


    在第二天返程的火車上,寇大彪特意選擇了兩張距離黃雷和申吉較遠的座位,以防意外的碰麵帶來不必要的尷尬。心情頗為愉悅的他,與毛聞堂脫離了回訪隊伍的主流人群,找到了一處相對清淨的位置落座。


    車窗外,江南風景,美不勝收。翠綠的田野,點綴其間的小村落,以及遠處起伏的山巒,一幕幕美景隨列車疾馳而過,讓人目不暇接。


    這段旅程並不漫長,隻需短短幾個小時即可到達目的地,這令寇大彪倍感欣慰——這意味著,隻要他心有所願,隨時都能重返那個曾經揮灑青春汗水的地方。


    正當寇大彪沉浸於旅途的愜意之中,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打破了片刻的寧靜。


    申吉和黃雷似乎上廁所路過,此時出現在他們視線範圍內,徑直朝他們這邊走來,最終在身旁坐下。


    申吉率先開口,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戲謔:“彪彪,搞什麽啊?幹嘛要票買那麽遠呢?”


    寇大彪尷尬一笑,解釋道:“我和老毛買票買早了,再說了,不是方便你們秀恩愛嗎?”


    “這是什麽話?”申吉無奈地搖了搖頭。


    隨著火車平穩前行,黃雷的目光落在寇大彪身上,帶著幾分探究意味地問道:“彪彪,元子方幫我們買的文憑到底能用嗎?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寇大彪聞言,眼珠微微轉動,隨即展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搖頭笑道:“那還用問嗎?肯定有問題啊?”


    申吉急切地插嘴道:“彪彪,你的意思是元子方他……”


    寇大彪打斷他,擺手表示無妨:“你們算在外麵混過嗎?花錢買的文憑怎麽可能沒問題?關鍵是這文憑人家公司老板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黃雷疑惑地追問道。


    寇大彪眉頭微皺,露出了一副專業表情,隨即解釋道:“文憑這個東西,都需要報名,考勤,考試,還有準考證。各種信息都要登記在冊的。任何一環如果缺少了,肯定就不行。”


    “那元子方不是說,他那裏信息網上都能查的嗎?”申吉繼續追問。


    寇大彪繼續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們也不想想別人大學一年學費多少?你花幾千塊買的,怎麽可能是百分百真的?”


    “那我們怎麽辦呢?彪彪。”黃雷此刻也有些激動了起來。


    寇大彪繼續語氣堅定,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一分價錢一分貨,反正就是個野雞大學,又不是清華北大,沒人會去在乎真假,這裏不能用,換一家公司不就行了?”


    見寇大彪如此堅定,申吉和黃雷心中的疑慮稍稍緩解,不再追問下去。話題隨之悄然轉變,申吉得意洋洋地提起自己的新女友,滔滔不絕地講述她的各種優點,言語間充滿了炫耀的意味。“嘿,你們知道嗎?個則女寧嗲起來,我根本吃不消啊……”


    見到毛聞堂也在一邊聽著,寇大彪聽到這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此刻的他已經不是從前,他決定不再慣著眼前的這位老兄。


    果不其然,申吉見二人不搭腔,便主動開口詢問了起來:“彪彪啊?老毛,你們怎麽不去找個女的呢?”


    毛聞堂臉上露出了不悅,寇大彪立馬一本正經地開始解釋道:“人家老毛家裏都有宅基地,比我們市區的人有錢多了。嘉定f1跑道你沒聽二逼說嗎?每家每戶拆遷,最少七、八套房子。”


    申吉聞言,臉色一變,“喲,老毛看不出也是有錢人咯?”


    寇大彪繼續神情自若地說道:“人家老毛家裏早就定親了,跟你這種外麵認識幾個月的女的肯定不一樣的。人家女方家裏嫁妝起碼就是一輛大奔。”


    “冊那,我就隨便問問,你們怎麽開始霍胖了?”申吉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疑惑與不屑盡顯。


    寇大彪心裏清楚,老毛家的大別墅都是他親眼所見,大不了讓他們親自去看,於是繼續故意大聲說道:“怎麽?你以為我吹牛?今天下火車,你們都直接去老毛家裏看看不就知道了?老毛的家裏,大到都可以打籃球。”


    “到底真的假的啊?”一旁看熱鬧的黃雷也忍不住追問道。


    一旁的毛聞堂尷尬地解釋道:“沒有的事,寇大彪他亂說的。”


    寇大彪猛地一拍桌子,不屑地高聲喊道:“等會下火車,我們一起去老毛家裏,誰騙人誰是孫子。”


    申吉和黃雷聽得目瞪口呆,顯然沒想到平時低調的寇大彪竟然也有這般氣勢,他們也在半信半疑中結束了話題,回到了自己的車廂之內。


    二人走後,毛聞堂終於忍不住笑了,“媽的,誰讓你這麽吹我的啊?我到哪裏去找給我大奔的老婆呢?”


    寇大彪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他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我幫你已經算過命了,明年這個時候,你肯定就結婚了。”


    毛聞堂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連女朋友都沒?結個屁婚呢?”


    “相信我,心誠則靈。”寇大彪繼續神秘地說道。


    “那明年這個時候,借你吉言了。”毛聞堂又笑了,而寇大彪清楚,這個笑一定是發自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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