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涵雙手緊攥衣角,指節泛白。


    此刻形勢危急,不容絲毫遲疑,她閉眼深吸一口氣,睜眼時已恢複幾分決絕。


    “去熬藥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隻要人還活著,就不信尋不到破解之法!”


    顧君澤服下藥物,便陷入沉沉昏睡。楚若涵靜坐在床榻旁,始終未曾挪動分毫,目光緊鎖在顧君澤那毫無血色、慘白如紙的麵龐上。


    難不成,上一世顧君澤便是察覺了些許異樣,暗自停了藥,才會在這日病發,不治身亡?


    還好她提前讓秦放找了幾個大夫來。


    顧君澤悠悠轉醒,眼神中尚帶著幾分迷蒙恍惚。


    楚若涵一直緊盯著他,見他稍有動靜,當即傾身向前,急切地開口:“你醒了!可有哪裏覺著不適?我這就去喚大夫。”


    話語間,她已匆忙起身,手腕卻被顧君澤一把攥住。楚若涵錯愕地回頭,正對上他那深邃的眼眸,仿若藏著無盡的話語。


    他一言不發,徑直掀開楚若涵的衣袖。皓白的小臂之上,牙印深陷,周邊泛著紅腫,青紫交雜觸目驚心。


    顧君澤的目光瞬間凝滯,瞳仁急劇收縮,一股未知的情緒蔓延開,絲絲縷縷將他的心緊緊纏裹。


    他雙唇微顫,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為什麽不躲開?”聲音沙啞暗沉,透著幾分不可置信與揪心的疼惜。


    楚若涵下意識地抽回手臂,將衣袖匆匆拉下,“當時情況緊急,哪還來得及想那麽多。”


    顧君澤卻似被這句話釘在了床上,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讓她這般毫無保留地相待。


    良久,他長歎一聲,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緩緩說道:“我這身子,終究難逃一死。待我時日無多,便會給你一封和離書,放你自由,絕不讓你被我這病秧子拖累餘生。”


    “先別說這個了,眼下你剛醒,我先去叫大夫。”說罷,轉身快步走向門口。


    而顧君澤全然不知,楚若涵此時另有盤算。


    看來計劃得提前了,顧君澤如今這狀況愈發不佳,生死難料,若真等他到了無力回天之時再做打算,一切便都遲了。


    她需得盡快從宗室裏過繼一個子嗣來……


    良久,錢大夫收手,微微搖頭輕歎:“此次雖暫時壓下,可不過是治標不治本,世子體內的毒本隱藏極深,尋常把脈根本看不出來,可如今卻被激化了,還有那鬼罌粟……兩混在其間,更是棘手萬分。”


    “繼續喝著便還能多活些時日,停了藥就立刻死。”


    顧君澤卻神色平靜,仿若早料到這結果。


    影青撲通一聲跪下,“錢大夫,隻要你能救世子,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頂天立地的漢子,此刻卻哭得如孩童一般,那聲聲哀求在寂靜的屋內,“大夫,您醫術高明,定還有法子的,求求您再仔細瞧瞧,哪怕隻有一線生機,咱們都絕不放過啊!”


    “長公主死前命我好好照顧世子,我若眼睜睜看著他去了,怎對得起長公主的囑托!我自幼跟著世子沒了他,我活著也沒意思,您大發慈悲,救救他吧!”


    影青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楚若涵內心動容,眼眶泛紅,“錢大夫,勞您再思量思量,隻要能救世子,不論代價幾何,哪怕散盡家財,我們都甘願,隻求您莫要放棄。”


    錢大夫麵露不忍,長歎一聲,緩緩道:“唉,鬼罌粟暫時要不了世子的命,主要是他體內的毒,實在罕見。若是能找到下毒的來源,老夫還能盡力一試。”


    “熏香與墨都還有存留,你先試著解毒。”


    楚若涵邊說邊疾步上前,將一個精致的雕花匣子遞到錢大夫手中,匣子裏靜靜躺著幾截尚未燃盡的熏香,以及一盒溫潤的墨錠塊。


    楚若涵對錢大夫鄭重一拜,“錢大夫,世子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錢大夫接過匣子,神色凝重,目光在熏香與墨上仔細梭巡後,“老夫定當全力以赴。”


    楚若寒悄悄的把其他大夫都送走了,隻留下了醫術高明,見多識廣的錢大夫,還專門為他開辟了一間藥室。


    等顧君澤身子稍好一些,她就回楚家,正巧商隊也快回來了,要親自去問問四叔墨塊一事。


    前廳的喜宴還在繼續著,喧鬧的歡聲笑語交織著絲竹雅樂,傳入遂錦軒。


    杜若靈蜷縮在被子下,單薄的身軀在大紅錦被的映襯下更顯得瘦弱無助。


    她雙手緊緊攥著被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錦被似是她最後的堡壘,可那喜樂聲卻如尖針,直直刺入耳膜、紮進心底。


    淚水似決堤的洪流,順著她那蒼白的臉頰滾滾而落。


    往昔與顧承安相處的一幕幕,不斷在腦中閃現,那些溫柔繾綣的情話猶言在耳。


    他曾在桃花樹下,單膝跪地,執起她的手,信誓旦旦道會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然而此刻,卻將她的美夢撕得粉碎。


    “騙子騙子……”


    另一邊,拜過天地的新娘子,已經被送進了喜房。


    雍王府小郡主的喜房誰敢鬧?屋內一片安靜。


    “你也知道我有心愛之人,娶你並非我所願,這輩子我都不會接納你,更不會碰你與你生孩子。”顧承安的聲線冷硬,就連紅蓋頭都未揭。


    屋內龍鳳燭搖曳,新娘子猛地將蓋在頭頂的紅蓋頭一把掀開。


    那張臉毫無羞怯,反而揚起一抹張揚的冷笑,直直刺向顧承安。


    “顧承安,你最好乖乖的把該走的禮數走完,否則明天你那個小妾……”話說一半,林星瑤直接威脅他。


    “真要拿捏一個小小妾室,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兒。你是聰明人,掂量清楚,莫要因一時意氣,連累了自己的心肝寶貝。”


    顧承安瞬間猩紅了眼!


    四目相對。


    最終還是顧承安敗下陣來,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滿心的憤懣。


    “好,林星瑤,算你狠!”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說罷,他轉身大步邁向桌案,伸手一把抓起酒壺,粗暴地倒滿兩杯合巹酒,酒水濺出些許,洇濕了桌麵的紅綢。


    顧承安大步走回,將一杯酒重重塞到林星瑤手中,麵色陰沉得似能滴出水來:“喝!”


    顧承安喝了酒後,就徑直倒在了床上,雙眼緊閉,麵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額間青筋隱現,悶哼出聲。


    林星瑤看著他抱被子發情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還真是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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