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所有的族親都一一送走,顧母那滿心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氣勢洶洶地徑直朝著遂錦軒快步走去。


    她心裏不斷咒罵著,想著定要那個小賤人些厲害瞧瞧,好讓她知曉這顧家的規矩。


    一進遂錦軒,眼前的景象卻讓顧母瞬間愣在當場。


    顧承安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央,那平日裏意氣風發的身姿,此刻顯得格外落寞與頹然。


    “承安,你這是在做什麽?”顧母疾步上前,話語裏雖有責備之意,更多的卻是心疼。


    “娘,你怎麽來了?”


    顧承安聽到母親聲音,慌不迭地站起身,匆匆迎上去,他私底下可以給杜若靈下跪。


    畢竟是他,對不起她,違背了他們的諾言。


    可是讓他娘見到,這算怎麽一回事?


    顧母哪有心思理會,兒子這不自然的神色,直直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刹那間便明白了八九分。


    一股無名火“噌”的一下從心底躥起,燒得她理智全無。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居然給她下跪!這成何體統?我今兒非得去撕了那個小賤人不可,看她到底使了什麽狐媚手段,把你迷得這般神魂顛倒!”


    說著,便要往屋裏衝。


    顧承安大驚失色,連忙張開雙臂,死死攔下她,聲音中滿是焦急,“你別管了,娘!這是我和靈兒的事,千錯萬錯都是我對不起她,您就別為難她了。”


    “哼!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一個小小賤婢,連妾都算不上,居然還敢攔著你與郡主同房,這是要翻天了!”


    顧母氣得胸脯劇烈起伏,手指顫抖著指向房門,仿佛那門後的杜若靈就在眼前,能被她戳上幾個窟窿。


    恰在此時,屋內傳出一陣哭聲,那哭聲比之前又大了些許,嚶嚶嗚嗚,聲聲揪著顧承安的心。


    他隻覺心頭一陣絞痛,仿若被利刃一下下劃著,當下便隻想趕緊把顧母送走,生怕再鬧出更大動靜,讓杜若靈愈發傷心難過。


    顧母卻像是鐵了心要把話說完,用力掙脫開顧承安的阻攔,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


    “我可以暫時不管那個小賤人,但你必須陪著郡主回門,今日敬茶那事兒已是落了郡主好大的臉麵,這要是傳出去,雍王府那邊又豈會善罷甘休?”


    說罷,顧母又猛地轉向那扇緊閉的門,提高了音量,似在說給杜若靈聽的。


    “你若是真為了她好,就讓她早早敬了妾室茶,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統統給我收起來,往後安分守己些!”


    顧承安滿臉苦澀,無奈輕歎一聲,低聲哀求道:“靈兒如今還正在做小月子,身子虛得很,這妾室茶的事,能不能以後再說?她實在經不起折騰了。”


    顧母聽了,嘴角一撇,冷哼一聲,卻也沒再強求,隻是狠狠瞪了房門一眼,拂袖而去。


    留下顧承安獨自站在院中,滿心悵惘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久久未動。


    楚若涵一回來,便瞧見顧君澤已然起身,正端坐在窗邊的榻上。


    溫熱的陽光透過窗欞的縫隙,輕柔地灑落在他身上,那原本蒼白如紙的麵龐似泛起了一絲血色,精神看上去比昨日強上不少。


    “怎麽起身了,可還有哪兒覺著不適?”


    顧君澤轉過頭來,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已無大礙,就是身子還有些乏累,躺久了悶得慌,起來曬曬太陽,倒覺得暢快些。”


    楚若涵搬了張凳子,坐在他旁邊,“要不要把方太醫抓起來細細審問?那藥方有鬼,他難脫幹係!”


    顧君澤微微搖頭,神色凝重,緩聲解釋:“此事沒那般簡單。我喝的這藥,起初並非方太醫所開。乃是上一任太醫院院政田大人。”


    他頓了頓,似是回憶起往昔,輕咳幾聲,又接著說道:“後來田院政一家突遭橫禍,被賊人滅了滿門。打那之後,我的病才由方太醫負責。”


    楚若涵柳眉緊蹙,顧母的膽子這麽大,連太醫院的院政也敢殺人滅口?


    “雖說方子不是他開的,但方太醫身為醫者,怎會看不出藥方中含有鬼罌粟這種害人的東西?”


    “他明知藥方有鬼,卻還是不動聲色,繼續讓你服這藥物,他的嫌疑還是很大。”


    顧君澤微微抬手,輕輕按壓著太陽穴,臉上雖仍帶著病容,神色卻無比凝重。


    “現下確實還不是動他的時候,不能打草驚蛇。”


    “這方太醫,說來還有些淵源。他是父親引進太醫院的,算起來,還是祖母的同鄉。當初父親許是念著這份同鄉情誼,又看重他的醫術,才將他舉薦入宮。”


    楚若涵心下猛地一動,顧母本就是安陽侯生母的娘家侄女,如此一來,這方太醫可不就是顧母的同鄉!


    怪不得……


    “要不要把此事稟告給太後?”楚若涵提議道。


    顧君澤搖了搖頭,“她老人家去武夷山清修了,就算把此事稟告給了宮中,可沒有直接的證據,還是無法將她繩之以法。”


    楚若涵微微額首,他說的對,若不能一擊即中,今後還不知會出多少陰損法子。


    隻有千日當賊,哪有日日防賊的……


    另一邊林星瑤看了一天的賬本,身旁的賬冊堆積如山。


    陪侍在側的嬤嬤瞧著賬本上那寒酸的數字,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氣呼呼地開了口。


    “郡主,您瞧瞧,這像話嗎?堂堂的侯府賬麵上竟然隻剩五百兩銀子!侯夫人居然還把掌家的鑰匙,交到了您手上,這不是成心給郡主您使絆子嗎?”


    嬤嬤說著,雙手叉腰,臉漲得通紅,那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星瑤知道侯府虧空,但也沒想到會虧空到如此地步。


    嬤嬤湊近幾步,壓低聲音又道:“郡主,老奴還聽說,安陽侯前些日子變賣了不少的產業呢。”


    “您猜怎麽著?其中一座看著不起眼的荒山,就賣了整整二十萬兩白銀!這錢進了府裏,卻跟打水漂似的,沒留下一星半點,也不知都花到哪兒去了,莫不是被人偷偷昧下了?”


    昧下?那麽大的一筆銀子,誰敢?


    應是安陽侯就沒把這筆銀子放在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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