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出山穀,兩個時辰後,歌舒展命人在一片湖邊停了下來。


    蕭明寒翻身下馬,來到幻星辰的馬車前小聲詢問道:


    “可還習慣?”


    不等幻星辰開口,袁莫麟笑著說道:


    “放心吧,他好得很,有我守著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蕭明寒垂眸含笑,上前掀開了車簾。


    幻星辰從馬車上下來,看著眼前青翠的山巒,平靜的湖麵,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抬頭看向前麵的馬車,花鬱離和花鬱幽徑直在歌舒展的攙扶下了馬車。


    幻星辰看著三人笑了笑,隨後看向蕭明寒道:


    “不去關心一下嗎?你這樣可不是一個兄長該有的模樣。”


    不等蕭明寒說什麽,歌舒展已經和花鬱離、花鬱幽走了過來。


    大家相互打著招呼,寒暄著一路的見聞。


    花鬱離朝著蕭明寒微微俯身行禮,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蕭明寒點點頭回應,沒有刻意避開。


    見幻星辰一臉壞笑,他隨後轉頭看向袁莫麟。


    “舅父,先帶大家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我跟星辰四處看看。”


    袁莫麟點點頭


    “也好!”


    “明寒兄!”


    兩人剛轉身,歌舒展便開口叫住了蕭明寒。


    兩人頓住腳步,齊齊回頭看向歌舒展。


    “小王爺有何吩咐?”


    歌舒展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你們不用忙了,放心,我保證三裏之內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幻星辰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蕭明寒解釋道:


    “他說的不錯,從前梁落出行尚有十幾名暗衛暗中相護,歌舒展是突厥可汗最寵愛的小兒子,他的身邊絕不止這幾個護衛。”


    “如此豈不更好”


    “小王爺,多謝!”


    歌舒展沒想到蕭明寒是這個反應,一時有些無措。


    “坐車坐的身子都僵了,我們隨便走走,待會見!”


    幻星辰說完,拉起蕭明寒徑直朝湖邊走去。


    正午時分,湖麵波光粼粼,周圍的景色映在碧綠的湖麵上,山與水上下一色。


    初夏時節的風帶著些許燥熱,讓人不由得對水格外親近。


    兩人漫步在湖邊,全然不在意岸上之人的眼光,看著湖水中兩人並肩而行的倒影,幻星辰的臉上掛著淡笑。


    歌舒展大約猜到了些什麽,他看向花鬱離,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試探道:


    “鬱離姑娘,他們二人的關係為何這樣好?他們是什麽時候相識的?”


    花鬱離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看了湖邊一眼,瞬間了然。


    “小王爺見諒,鬱離對他們二人的關係一無所知,上次相見還是在兩年前的天門山,一別兩年,這兩年發生了什麽,鬱離也不知道。”


    花鬱離避重就輕,沒有過多的解釋。


    歌舒展見她察覺了自己的心思,急忙擺擺手解釋道:“鬱離姑娘,我不是想打探他們的秘密,我隻是好奇,他們二人的感情怎麽會這麽好,真讓人羨慕……”


    袁莫麟看著湖邊的二人,一個在鬧一個在笑,兩個人的眼神流露出的是無限的深情。


    “讓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麽?”


    歌舒展聞言立馬來了興趣,他湊到袁莫麟身邊坐下,雙手托腮,好奇心十足。


    袁莫麟將幻星辰的前世今生一帶而過,之後便從兩人相遇開始講起。


    花鬱離和花鬱幽聽的入了神,原來他們二人之間經曆了這麽多,隻怕任何人都無法再擠進他們的世界。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幻星辰除了是星辰閣少主,另一個身份竟然是不夜天城主,難怪他無所畏懼,可以拋開一切陪伴蕭明寒去任何地方,這世上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也就隻有他了吧。


    花鬱幽小小的心裏突然對感情有了清晰的認識,原來愛一個人竟然可以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此時的她竟然也希望,自己可以早點遇到那個讓自己義無反顧的人。


    休息了約一個時辰,大家繼續趕路,天黑前,一行人來到了此行途經的第一座小城——晉淩


    晉淩城四麵環山,一條河穿城而過,相傳這裏數千年前是一片灘塗,後來有人誤入,發現此處景色秀麗,雖然偏僻,卻物產豐富,山中有鳥獸、多草藥,河中有魚蝦,河畔的土地肥沃,乃是天然的避世安居之所,之後的很多年裏,有人因為逃亡躲進這裏,有人因為戰亂來到這裏,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多,逐漸行成了如今的模樣。


    馬車緩緩駛入,一路上竟無一人阻攔,來到城中唯一的客棧,歌舒展剛下馬,店裏的掌櫃便率先迎了出來。


    “諸位,上房已備好,請大家隨我來吧。”


    蕭明寒剛想開口問為什麽,歌舒展已經搶先一步解釋道:


    “我已經提前命人安排好了住行,所以大家放心住,吃完晚飯,都早點休息,明日恐怕天不亮就要啟程,否則很難趕到下一個客棧。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隨後跟著掌櫃的上了二樓。


    安排花鬱離和花鬱幽住進最裏麵的屋子,之後是袁莫麟,再然後是歌舒展,他們的對麵有個單獨的房間,不用說也知道此處是幻星辰和蕭明寒的住處。


    “掌櫃的,將殿中最好的飯菜送到各個房間,有勞了!”


    歌舒展說著扔給掌櫃一個金錠子。


    掌櫃得了金子自然是滿心歡喜,隨後笑著轉身下了樓。


    “多謝小王爺!”


    幻星辰客氣的道謝,隨後看了一眼蕭明寒,兩人一同轉身進了客房。


    花鬱離和花鬱幽俯身朝著歌舒展行了一禮,也推門進了客房。


    袁莫麟看向歌舒展:


    “多謝小王爺安排這一切,一路走來著實費心了,若是有需要袁某的,盡管開口,我這醫術雖比不得花穀主,但也差不了太多。”


    歌舒展笑著點點頭,沒有推辭,袁莫麟神醫之名早已流傳在外,他的話隻是自謙罷了,今日能得他一個許諾,來日說不定就真能用的上,他可不會礙於麵子,推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那就多謝袁先生了,隻是我眼下並無任何需要,改日若有所需,定親自登門拜訪!”


    袁莫麟笑著點點頭,目送歌舒展離開。


    入夜,窗外寂靜無聲,整座小城除了街邊幾盞昏黃的燈籠,幾乎無半點亮光。


    躺在床上,幻星辰看著窗外星光點點,星辰閣往日種種曆曆在目。


    星辰閣最高處的觀星台,小小的他站在師父身旁,抬頭仰望滿天繁星。


    “星辰,你看,這是北鬥七星,它圍繞著北方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移動,不止他們,整個星空都是圍繞著那顆星星旋轉著,而他永遠在那裏,亙古不變,那個星星便是北極星。”


    “而我們也是如此,身在大梁,梁王就是那顆星,而我們都是圍繞著他忙碌著,若是有一天你離開這裏,那便是你生命中的這個人出現了,星辰,你的命數為師看不透,隻知道你不屬於這裏……”


    片刻後回過神,幻星辰盯著窗外沉思許久,他不屬於星辰閣,是因為他屬於不夜天,用自由換來的長生,讓他注定無法永遠陪在心愛之人身邊。


    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身邊之人早已進入夢鄉,輕輕靠近蕭明寒身邊,緩緩閉上眼。


    入夜,蕭明寒察覺到身邊的異常,可是幻星辰並沒有任何反應,他便連身都不敢翻一下,保持一個姿勢直到天亮,然而,周圍散發著的冰寒之意越來越強烈,讓他瞬間清醒。


    “星辰……星辰……”


    他的聲音驚動了早早起身的袁莫麟,門外袁莫麟應聲而至,不等他敲門,蕭明寒便一把將門從裏麵打開。


    “舅父,你快看看,星辰這是怎麽了?”


    袁莫麟看著躺在床上的幻星辰,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睫毛微顫,胸口起伏,明明哪裏都好,卻又讓人覺得哪裏都不好。


    袁莫麟伸手搭上他的脈搏,剛一觸碰,整個人瞬間愣神。


    他的脈搏平穩有力,可是身體中的那股寒意,讓他束手無策。


    “他的寒毒發作了!”


    袁莫麟看著躺在床上的幻星辰,他知道一定極為痛苦,可是卻用強大的精神力強撐著,不讓這傻小子看出來。


    “寒毒?哪來的寒毒?”


    蕭明寒整個人愣在那裏,他好後悔,說什麽他不說自己就不問,可是今日他卻連他體內藏有寒毒都不知道。


    “明寒,你別擔心,他不告訴你自然有不告訴你的理由,這寒毒無礙,目前可以用內力壓製,等我們到了安西,在想辦法就是。”


    “舅父……他這毒?”


    “與生俱來的……”


    袁莫麟歎了一口氣,隨後讓出位置,將蕭明寒拉到了床前。


    “明寒,眼下隻能你來幫他緩解,這毒目前無藥可解,要麽回不夜天,要麽用內力暫時壓製,隻是能壓製多久,誰也不好說,我去告訴大家今日就不要上路了,你先扶著他,我告訴你怎麽做。”


    袁莫麟說著將人扶起,他看著蕭明寒將內力輸送至幻星辰體內,這才安心的離開。


    等他關上房門,歌舒展、花鬱離已經等在了門外。


    “師父,星辰公子怎麽樣了?”


    袁莫麟看向兩人寬慰道:“已無大礙,小王爺,今日就在此休息一日吧!”


    歌舒展沒有多問,隨即吩咐侍衛明日啟程。


    花鬱離看向袁莫麟,一臉擔憂的問道:


    “師父,星辰公子可是寒毒發作?”


    袁莫麟聞言一驚,他不禁疑惑這小丫頭是如何得知的。


    花鬱離見袁莫麟狐疑,急忙解釋道:


    “師父有所不知,兩年前我曾為他把過脈,那時他的體內還隻有壓製內力的蠱蟲,先前在百花穀無意中碰到了星辰公子手臂,我才有所察覺,他的身體裏竟還藏著更危險的東西——千年寒毒,他既然是不夜天城主,想必是不能離開那裏的,而他執意來此,便是為了兄長,師父,他這毒可能解?”


    袁莫麟搖了搖頭,幻星辰初到星辰閣時,星辰閣主就已經察覺了他的異樣,當時自己初到星辰閣就想法子為他醫治過,隻是他體內的蠱蟲可以解,寒毒確是長在心脈中,藥石無醫,隻能壓製內力讓其無法複發,這也是為什麽他的身體裏會有蠱蟲存在的原因所在,雖然那蠱蟲要靠他的精血來豢養,卻不會致命,而寒毒則會讓他永遠失去自由。


    “鬱離,我知道你想解天下奇毒,可是有些毒是藥解不了的,這千年寒毒在他體內千年之久,他怎會不知,這是他為永生付出的代價,誰也沒辦法。”


    花鬱離不甘心


    “隻是這代價也太大了,若無自由,長生不老又如何,終不過是困在那牢籠裏,哪有什麽快樂可言。”


    袁莫麟無奈苦笑


    “那是因為他沒得選,現在他逃了出來,寧願承受寒毒複發之痛,也要陪在明寒身邊,這就是代價。”


    “放心吧,我雖無解藥,卻也可以保他一時無恙,此次安西之行我們回一趟藥王穀,想來穀主會有辦法。”


    “鬱離知道了,師父,鬱離告退!”


    離開袁莫麟的房間,關上房門,花鬱離看著蕭明寒二人的住處,很是慚愧。


    “星辰兄,鬱離一定會想辦法解了你的寒毒,讓你和兄長可以永遠在一起。”


    回到房裏,花鬱幽看著滿臉愁容的花鬱離,忍不住問道:


    “阿姊,發生了何事?今天怎麽不走了?”


    “鬱幽,你告訴阿姊,你對寒毒了解多少?”


    花鬱幽好奇的看向花鬱離,她不明白花鬱離為何會問自己這麽奇怪的問題。


    “阿姊,你糊塗了嗎,寒毒怎麽解,再說了我們這裏連雪都沒有?又哪來的寒毒,鬱幽見都沒見過,不過,我在書中見過,這寒毒可大可小,小的寒毒便是流血化膿,天氣轉暖便可自愈,而大的寒毒也是因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寒氣入體,甚至入了心脈,不過若是中毒自此,隻怕也不用醫了,他隻要不前往冰雪消融之地,便可一世無憂。”


    花鬱離看著自己妹妹一副天真的模樣,她真的好生羨慕。


    “鬱幽,若是又能讓人活下去,又可以解毒,你可有辦法。”


    花鬱離搖了搖頭,一臉嚴肅的說道:


    “舍了這具本體或許可以!”


    花鬱離看著自己的妹妹,她不敢想她小小年紀竟然會懂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鬱幽,奪舍之術你竟也聽過,那可否告訴阿姊,你在哪裏看到的?”


    花鬱幽想了想,緩緩開口:“花圃的書房中,裏麵有一本巫族的冊子,是我很小的時候看到的,後來不見了。”


    花鬱離點點頭,心裏不禁想到:“應該是阿娘讓人撤掉了,關於巫族的消息,或許就是從那時被封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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