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寒看向戴勝,小聲詢問道:


    “大將軍,軍師是什麽人?”


    戴勝微微一笑,湊到蕭明寒身邊解釋道:


    “軍師名喚少昂,據他回憶,他來自一個很類似於幻境的都城,他所描述的城池太過繁華,沒人知道九州哪裏有這麽一個地方。”


    戴勝如今想來,還是覺得有些詭異,少昂五歲時被家主在大梁邊境所救,當時的他與猛獸關在一處,家主隻一眼便發現了他,並將他帶回了雲山。


    隻是少昂與他們不同,他自幼體弱,隻會寫寫畫畫,不過他極為聰慧,過目不忘,因此讀了許多書,兩年前戴勝去了趟雲山,偶然見他在教孩子們兵法,聽了片刻,感覺受益良多,因此特意將他要了來,成為了龍虎軍的軍師。


    蕭明寒看著少昂一身的書生氣,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眾人圍坐在樹下的石桌旁,除了少昂大家皆是掀袍而坐,隻有他端坐在一旁,看著斯斯文文的,像極了某人一本正經時的模樣。


    諸位將軍看著蕭明寒,端起的酒碗停在半空中,等著戴勝先開口。


    蕭明寒察覺到他們的舉動,率先起身,淡淡說道:“多謝諸位將軍,明寒敬諸位。”


    包括戴勝在內,眾人皆是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位小主子還是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看似麵若冰霜,實則內心無比溫柔。


    少昂看著他們受寵若驚的模樣,緩緩起身,來到蕭明寒身邊,畢恭畢敬的言道:


    “少主,少昂敬您一杯,恭迎少主回到龍虎軍。”


    蕭明寒側身,拿起麵前的酒和少昂一飲而盡,杯盞放下的一瞬間,他無意中碰到了少昂的手腕,隻一瞬,他便知道這位名叫少昂的年輕人哪裏是什麽文弱書生,他的一身內力,隻怕一點也不弱於自己。


    隻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他並不知道自己有內力,難道他沒了從前的記憶。


    細想想也未可知,若是沒有一身內力,如何在猛獸聚集的牢籠裏存活,或許他真的隻是不記得自己是誰。


    看著他轉身離去,蕭明寒對麵前的少年更加好奇。


    他的身上竟然也散發著微微寒意,由內到外散發出來,不仔細察覺幾乎感覺不到。


    夜色降臨,酒過三巡,諸位將軍還在繼續。


    蕭明寒第一次喝這麽多酒,他用內力護住心脈,讓喝進去的酒從掌心散出去,等眾人醉倒後,他緩緩起身,一個人站在一旁,透過樹枝縫隙看著點點星光,無聲的沉默著。


    “少主好酒量,喝了這許多竟然也沒醉。”


    蕭明寒回眸,看到一張泛著紅暈的臉,淡淡回道:


    “軍師不也沒醉。”


    “哪裏哪裏,我是讀書人,點到為止,不像諸位將軍,都是性情中人。”


    蕭明寒看了一眼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幾人,拿起一旁的披風,給他們一一蓋在身上。


    “少主年紀輕輕,心思竟如此細膩,全然不似傳言中的江湖俠客。”


    蕭明寒手握青冥,低頭垂眸,他看了一眼周圍,緩緩蹲下身,坐在一旁的樹樁上,微微閉上了雙眼。


    少昂來到他的身邊,慢慢俯下身坐到了他的身旁,兩人背對而坐,誰也看不見誰,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少主不問問我是誰?”


    蕭明寒緩緩睜開眼,冷聲道:


    “軍師要是想告訴在下,定會自己開口,若是不想,我問,軍師隻怕也不會吐露半個字,我又何必浪費口舌。”


    少昂嘴角輕揚,看著西方夜空中最亮的一顆星辰,緩緩開口:


    “你剛才已經知道我有內力對不對,你為何不挑明。”


    蕭明寒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直白,隨即開口:


    “你知道自己的情況,那為何你沒有習武?”


    少昂搖了搖頭,柔聲道:“我也是離開雲山之前才知道的,對了,你是明家人,那你還記得明铖嗎?”


    蕭明寒搖了搖頭。


    “我不到一歲就被送到了天門山,明家的事我一概不知。”


    少昂淡淡一笑,有些失落。


    蕭明寒見他沉默,於是開口問道:“你還記得你的過去?”


    少昂搖了搖頭,言道:


    “我大概隻記得自己住在一座很繁華的都城裏,那裏的地麵是金色的,牆壁是玉石鋪就,天空很藍,空氣裏彌漫著淡淡花香,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我醒來時竟與幾隻猛虎關在一處,再後來就被你的父親帶回了雲山,雲山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這裏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處,跟我一樣大的孩子們一起讀書習字,一起習武強身,長大成人後,大家被送往各處,靠著自己在雲山所學的本領,安穩度日。”


    少昂轉身與他對視,繼續說道:“我自幼於旁人不同,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看書,其他的一概學不會。”


    “原本我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廢人,可是突然有一天,雲城來了一個人,大家稱他為城主,我當時就在想,城主難道不是救我的那個人嗎?還沒弄明白這一切,突然傳出救我之人滿門被屠的消息,我不禁懷疑是不是他幹的,於是不管不顧的拿著一把劍就去找那人報仇。”


    蕭明寒心中暗想:“還真是有個性!”


    “後來呢?”


    “後來,自然是被他一把將劍奪去,並且被關進了大牢,隻不過他知道我的目的後,不僅沒有動怒,反而親自將我放了出來,並且讓我跟在他的身邊,住進了在城主府的藏書閣,兩年前,我打掃書架,不小心摔了下來,他知道後親自為我接骨,我也是那時才知道自己身體裏竟然有內力,他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或許關係到我的身份,他答應我會幫我悄悄打聽武林門派中是否有走失的弟子,可是這麽久過去了,竟一點消息也沒有。”


    蕭明寒起身,伸手將人拉了起來。


    兩人相視一笑,蕭明寒看著少昂如水的眸子淡淡說道:


    “軍師放心,我不會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少昂一雙桃花眼直直看著蕭明寒,少年滿眼的溫柔讓他仿佛看到了某人。


    “少主……”


    蕭明寒猛地回過神,壓低聲音說道:


    “我沒事,希望軍師日後知道自己的身份時,不要與龍虎軍為敵!”


    少昂抬頭望天,右手舉過頭頂,柔聲道:


    “少昂今日在此立誓,生為雲山而生,死為雲山而死,不論以後身處何方,自己永遠不與西唐為敵,不與龍虎軍為敵,否則,九州大陸無埋骨之處,幽冥地府無魂聚之時!”


    蕭明寒剛想阻攔,卻被他用手擋了回去。


    “軍師立此誓言,反倒是明寒無禮了。”


    少昂搖了搖頭,淡淡說道:“身為明家人,身為龍虎軍的守護者,你做什麽都不為過。”


    “軍師大義,明寒佩服!”


    “少主折煞我,是您的父親救了我,救命之恩本就無以為報,少昂願為您守護龍虎軍,用計謀和戰術,用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勝利。”


    蕭明寒頷首道:“有勞了!”


    少昂看著他滿臉的心思,試探的問道:


    “少主可有什麽想要守護的人?”


    蕭明寒抬頭看著星空,三個字脫口而出:“幻星辰”


    “哦……原來是少年榜上第一人,果然,能被少主看上的又豈非普通人,隻是少主可知大梁王室與星辰閣的關係,想帶走大梁的小星君,談何容易。”


    “總有一日,我要讓他自由的遨遊在這天地間。”


    少昂向蕭明寒投來讚許的眼光:“願少主早日得償所願。”


    蕭明寒淡淡一笑,望著夜空,某人的一張笑臉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少昂默默念著幻星辰的名字,總感覺很熟悉,可又不僅僅隻是聽說而已。


    夜空之下,兩個年輕人並肩而立,整片星空熠熠生輝,這夜的星辰看起來似乎格外耀眼。


    第二天,戴勝便將蕭明寒交給了明薄,如今的他隻有一身武功是不行的,還要學會排兵布陣,學著如何掌兵才行。


    從這天起,蕭明寒的好日子便到頭了,他早上跟著明薄出操,白天跟著少昂學習兵法,到了晚上才有時間躲進山林,練習自己的內功心法和劍法。


    冬去春來,日複一日,蕭明寒在山中已經過了兩年,然而,每一個滿天星辰的夜晚,他都要在後山的山頂待上一整夜,直到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才緩緩起身,朝著某個方向久久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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