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把我那時候說的話記得清楚。


    我剛想道謝,花清流又說話了:“若薇,答應我,即使回去,也不要去黎昱身邊,遠離黎昱。”


    我大概明白他指的是四月選秀的事,於是幹脆回答:“好,我答應你。”


    人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話來圓這一個謊話,我說了那麽多瞎話了,也不差這一個。


    花清流先前急火攻心、走火入魔,閉關了一段時間也沒有徹底解決曾經因為治病而引發的其他病症,每兩天就需要泡個藥浴,經曆蠱蟲治療,到今天他已經出門很多日子了,所以他讓荒婪送我回家,又可以遠離花清流了,真好。


    雖然這一次他救了我......即使這一次不是他,我相信荒婪也會救我的,我對花清流,有感激,但不多。花清流的病症拖不得了,所以他先行了一步,快馬加鞭地回婪音府了,我站在煙花樓門口溫柔地笑著和他道別,在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後,一秒變臉,再也不見一絲笑容。


    朱末站在我身側,見我臉色變換之迅速,有些感歎道:“小姐對公子當真是沒有絲毫情意啊。”


    “他太可怕了,不宜深交。”


    我按著自己的左心房,回憶起花清流殺了薑老爺的畫麵,十幾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揮散不去。


    朱末抿著嘴笑了笑,說道:“奴婢現在去牽馬,還請小姐和總管大人在此處稍等片刻。”


    朱末這借口找的巧妙,她自己迅速閃走了。然後煙花樓大門口就隻剩下了我和荒婪兩個人。


    數不清楚有多少日子沒見他了,這一夜再見了好幾次都匆忙錯過。我微微仰頭看他,他的眼眸底,藏著難以察覺的情愫。


    “我……。”


    “我……。”


    良久,兩個人同時開了口,又同時閉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同時開口,怎麽,現在都這麽有默契了嗎?


    “還是我先說吧。”我實在忍不了這種詭異的氛圍,叭叭叭地開始交代:“他們吃了小荒,還踩碎了竹哨,對不起,你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沒能保護好,不過,那兩個吃了小荒的壞人已經腸穿肚爛而死了,真是惡有惡報,大快人心。”說著說著我的拳頭都握緊了。


    荒婪對此仿佛毫不意外:“竹哨吹得急促,必定是未能成功召喚,想來小荒也是凶多吉少,小荒體內嵌有蠱蟲,分食小荒等同於分食蠱蟲,腸穿肚爛而死也正常。”


    話到這兒就出現奇怪的地方了,我眯著眼睛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把竹哨吹得急促,你聽到了?”


    荒婪一怔,好似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繼而又淡淡地笑了:“我猜的,你身陷囹圄,用竹哨求助理所當然。”


    猜的?


    我的眉頭都皺起來了:“我不信。”


    他依然狡辯:“真的。”


    看他這副表情,我更篤定:“你有事瞞著我。”


    “沒有。”


    “一定有。”


    “當然有。”朱末的聲音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同時出現,她麵對著我,話卻像是在對荒婪說:“應聲蠱之事就不該瞞著小姐。”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荒婪慍怒的樣子,他斥道:“朱末,注意你的言辭!”


    我張開手臂擋在朱末身前,橫眉冷對荒婪:“對女孩子那麽凶幹什麽,站那兒,別動!朱末,告訴我,他瞞了我什麽,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麽樣。”


    朱末有我撐腰,也挺直了背脊,語氣嚴肅,和盤托出:“竹哨之所以能召喚信鴿,是因為總管大人在竹哨內和信鴿體內分別嵌入了一隻應聲蠱,小姐吹響竹哨,信鴿體內蠱蟲有所感應,啃噬心脈,便能驅使信鴿沿著正確的路徑飛到小姐周圍,然而這樣的應聲蠱還有第三隻,就嵌在總管大人的左邊胸口內,我們之所以能尋到煙花樓來,正是因為小姐在煙花樓內頻繁吹響竹哨加之竹哨損壞,應聲蠱消亡,總管大人體內蠱蟲異動,他說小姐每日定時召喚信鴿,代表小姐安然無恙,若是小姐哪日未能召喚或頻繁吹響竹哨,小姐必定有異常,他便會第一時間來到小姐身邊。”


    朱末說完以後,我的表情瞬間凝固,直視荒婪漆黑的雙眸,他卻把目光移向了一邊。


    我說一般的信鴿怎麽那麽容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原來內有乾坤;我說荒婪怎麽會那麽清楚我的動向,原來他把自己當鴿子了,他給我竹哨不是為了讓我召喚小荒,而是為了召喚他。


    心裏霎時間湧出一股濃濃的心疼,他怎麽能付出到這個份兒上?


    我愣了好久,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憋出三個字:“疼不疼?”


    “小姐奴婢去給馬喂些草料,大約還需一刻鍾的時間。”朱末說完話後,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牽著馬又不知道繞到哪裏去了。


    朱末怎麽跟遊戲裏的npc似的,說完通關提示語就跑了。


    荒婪眼眸回轉,瞳孔微微一顫:“不疼。”


    “讓我看看。”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去扒拉他的衣服看他的胸口,指尖剛碰到衣襟,就被他輕輕握住:“別看。”


    在婪音府他為我擋刀,當時我覺得理所當然,現在他給自己殖蠱蟲,我開始覺得不那麽理所當然了。


    我固執己見,換上另一隻手去扒拉他:“你讓我看看,我打針都嫌疼,活蟲鑽進皮膚裏能不疼嗎?”


    荒婪把我的兩隻手都按住了,和聲細語道:“未出閣的太師府嫡次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扯男子衣襟,成何體統?”


    我的臉上掛起怒意,懟他:“天都沒亮,隻有大庭,哪來的廣眾,你要是覺得害臊咱們就進去脫衣服。”


    本來還想保持一些距離,要比普通朋友更疏離一點,可聽到朱末說的話以後,我瞬間破防,根本沒辦法再疏離。


    他力氣怎麽這麽大啊,我的手被他的大手按在胸前,動彈不得。


    “沈還寒,姑娘家如此行為,會叫我誤會的。”


    “什麽誤會不誤會的,你那身子我又不是沒看過。”


    橘子山他被老虎傷得上半身纏了十幾圈繃帶,不是也沒穿衣服嗎,現在害羞個什麽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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