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歪著頭看著他:“荒婪,你覺得不覺得自己很奇怪,隻是怕我回到清流公子身邊而已,為什麽還要操心我進宮以後的事情,無論以後的路怎麽走,哪怕我死在宮裏,也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吧,這半年來你那麽努力地找靳若微,究竟是幫花清流找的,還是替自己找的?”


    他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我說:“我效忠於公子,自然是替公子尋的。”


    你說他是鋼鐵直男吧,他有時候做事說話又貼心到位;你說他是貼心暖男吧,他又揣著明白裝糊塗,我是徹底服氣了。


    我應該能確定,他是喜歡靳若微的。


    等等,他喜歡靳若微?


    他喜歡靳若微!他數次看著我的時候,那瞳孔裏時不時地透出的情緒,真像是有情,即使不是愛的死去活來的,至少也有幾分情誼。


    我的天哪,突然想起在婪音府我還用靳若微的身份要求花清流給他指一門親事,他那會兒心裏肯定鬱悶死了吧。


    蠱巢裏那個蠱奴話裏的“她”難道指的也是靳若微?


    “你以為她愛你,實則是怕你!”


    難道靳若微也曾經對他表現出過愛意嗎?


    靳若微她......腳踏兩條船?明麵上和花清流談情說愛,私底下和荒婪曖昧不清?還是說她隻是單純的因為完成任務,在和他們虛與委蛇,她對付花清流就好了啊,管這個麵具怪幹什麽?


    這,往好了想,也許靳若微就是因為怕他,才對他表現出虛情假意的,可是,從我觀察下來,荒婪的性格並沒有花清流那麽偏激,他比花清流有人性多了,這樣的人,又能有多可怕?


    那......蠱奴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那個拚命咬著枯樹枝幹要告訴我什麽信息的蠱奴到底是什麽人?


    信息越來越多了,我的腦子都要炸了!


    我微微抬頭看向荒婪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可是他的情緒又隱藏起來了,我什麽都看不出來,剛才摸我頭發的好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他是不是把對靳若微的喜歡轉嫁到我的身上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我得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把它扼殺在搖籃裏,我要時時提醒他我不是靳若微,他不能對我有任何想法,我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回應。


    我強行按下情緒,拋出腦子一連串疑惑:“你怎麽說就怎麽是吧,反正委屈的又不是我,回頭可別自己一個人晚上躲在被子裏哭鼻子。”


    荒婪稍稍垂下眼眸:“怎會如此,如此聰慧的靳姑娘何以思慮過多。”


    我咬牙切齒:“真是謝謝誇獎。”


    我突然想到了信鴿小荒,於是無不嘲諷地說:“當然我的聰明及不上荒婪大人的一成,荒婪大人能在我身邊安插眼線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就罷了,還能把別人家的信鴿訓練為自己所用。”


    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明顯了吧,沒想到荒婪竟然有些茫然地看著我:“什麽意思?”


    還好意思問什麽意思。


    我滑下床榻,一瘸一拐地走到梳妝台前,從抽屜裏拿出兩張紙條遞給他:“你說什麽意思?”


    荒婪仔細看了看兩張紙條,卻眉頭緊鎖,呃……他為什麽會是這副表情。


    喲嗬,演技不錯嘛。


    我眯著眼看著他:“你別給我裝傻,小荒是你重新訓練過的,那當然是在替你送信,不然還會是誰?”


    隨即抬頭語氣古怪地重複道:“小荒?”可以想象他麵具下麵那張臉,麵色一定更古怪。


    我怎麽把這茬兒忘了,剛才還在自我安慰說取個名字單方麵報複他,結果這麽快就暴露了。


    切,怕什麽怕,本來就是他先對不起我,想到這兒我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


    “對啊,沒錯,我給我的小寵物取名叫小荒,荒婪的荒,誰叫你老是坑我,我就報複你啦!怎麽樣,犯法啊!”


    “多謝沈大小姐抬愛,時時把荒某掛在心上,荒某受寵若驚。”他幹咳了一聲,對我的“理直氣壯”感到難以受用,一手將紙條捏成一坨,不多時,隻見細膩的紙灰便從他的指縫中流。


    他說:“信鴿……小荒送信之事我會盡快查清,既然它如此不安分,便殺了燉湯罷。”


    對啊,小荒的名字不是重點,它在替誰送信才是重點,想到除了荒婪之外還有一個人在暗處看著我,我就如芒在背,如坐針氈,他清楚我的一舉一動,看似好心,處處提示我注意言行,到底是什麽目的。


    “小荒是我從花清流手裏爭取來的,是你好不容易才救活的,怎麽能說殺就殺了,就算殺了小荒,暗處的人也不會因為小荒的消失而一同消失。”


    關於殺小荒這件事,荒婪並沒有與我多討論,小荒隻是一隻鴿子而已,一隻禽鳥懂什麽,最重要的還是它身後的那個人,那個人,“ta”究竟想幹什麽。


    荒婪轉到我麵前站定,微微低頭看我:“你很珍惜小荒?”


    “萬物皆有靈。”除了蚊子。


    被我的善心感動了嗎,露出的半邊麵容上表情都不一樣了,我不是靳若微啊,別用那種看靳若微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


    “那便留下罷,想必寫信之人對你也並無惡意,多是好意提醒。”


    “表麵上看起來確實沒有惡意,加上一個你,我都不知道這周圍到底長了多少雙眼睛在監視我,監視到什麽程度,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幫我去查一查吧。”我雙手合十請求道。


    荒婪卻反問我:“查出來你當如何?”


    是啊,查出來,我又當如何,何不就當多了一個異地的網友,管它對麵是人是狗,沒有對我造成人身傷害前,都不能輕易給人定性。


    “我還真沒轍。”


    我兩手一攤,也是無奈,旋即想起另一件事,眼前除了他我好像也沒有別人可以拜托了。


    “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做件事,放心絕對不是什麽難事。”


    荒婪想也沒想就直接應道:“好。”


    “好?”答應得這麽快給我整不會了:“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就答應了,萬一我要你去死怎麽辦?”


    “不是說並非難事嗎?”


    他一麵說著一麵拿起衣架上的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動作自然得不像是第一次。


    係好了披風的繩結,他問我:“你要我去死?”語氣裏卻沒有半點情緒,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平靜得好像我說一句是,他就能馬上提刀割喉似的。


    “那倒沒那麽嚴重。”我都被他淡定如斯的樣子嚇到了,連忙請出重點:“你幫我查查扶柳岸在哪裏,我問了很多人,都沒人知道這個地方,靳若南還是皇上伴讀呢,他都沒聽說過,我想您是行走江湖的大俠肯定見多識廣,抬抬手就能找到,放心,不會讓你白幫忙,我會報答你的。”


    “好。”又是毫不猶豫的答應。


    哎,除了初見時硬把我拐去婪音府這事他沒順我的意,怎麽好像後來的每一件事他都不帶考慮的,張口就答應我,這人的人格很割裂啊。


    “咚咚咚。”


    房間門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被人敲響:“大小姐,您在和誰說話,您已經醒了嗎?”


    是明月!


    我都不知道自己先前睡了多久,而且荒婪出現也有好一會兒了,大概也到了平時起床的時間了,明月才會跑來敲門,還被她聽見了我在講話。


    荒婪微微側身看了看房門又看向我,好整以暇,那神色仿佛在等著聽我準備怎麽解釋。


    也許我出神的時間太久還沒去開門,外麵的明月輕聲道:“小姐,小姐?奴婢這就進來伺候您潔麵了。”


    眼看房門就要開了,我顧不得大胯的疼痛,衝向門口,沒想到一個沒站穩,撲了上去,正好摔在房門上,“哎喲”一聲,砰得將房門撞到關閉。嚇得外麵的明月啊的叫了出來。


    “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摔了?”


    我爬起來坐在地上,背靠著門,對著荒婪揮手,壓低聲音:“你快走,趕緊走。”


    “啊?小姐,您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挺疼的,好像站不起來了。”我真是解釋不過來了。


    荒婪淡淡地對我對視兩秒後,轉身之際又恢複了慣用冷冽的語氣:“那暗處之人所說不無道理,你且安心待選進宮。還有……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說罷,那道黑色的身影就從窗口竄了出去。


    我眼前一花,這房間裏除了我以外已經沒了半個人影,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任何人”都包含了些什麽人。


    明月把我扶回了床上,看著我僵硬的動作和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痛的淒慘模樣,沒忍住問道:“小姐,您午睡做夢和人打架了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雖然不是在夢裏和人打架,但也八九不離十了,隻是打這一架,以我完敗收場,還托了某個人的福,我劈了一個十六年都沒劈下去的豎叉,明月幫我按摩的時候疼的我求爹爹告奶奶。


    今天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真是走背到家了,明月出門倒水,我一把抓起床頭的薄露潤玉膏就想扔去,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也沒真的扔出去,算了,這麽好的燙傷藥,扔了可惜了。


    聽明月說段冷玉下午果然挑了幾匹料子叫人送到成衣店為我製作衣裳,我表示充分地質疑,對於靳若微的事,段冷玉能這麽上心?


    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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