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似行客,兩足無停步。


    日日進前程,前程幾多路。


    “好香!”


    濃香四溢開來,令人垂涎預滴,再加上帳內空間本就狹小,眾位很快便尋到了那香氣來源。


    無崖哈喇子險些滴到茶盤,鼠麒麟也是小眼珠子賊亮,尖嘴兩側胡須劇烈顫抖,緩緩探入茶盤流水中,“吧嗒吧嗒”舔了幾口……


    青峰一把拎起鼠哥腦袋,自己也想舔幾口,奈何脖子上還纏著一隻小白狐,根本下不去嘴。


    小白狐“嗖”的轉過來腦袋,化為一少女美豔的臉頰,向青峰嘻嘻一笑,隨即一躍蹦到白小敏肩頭,纏住她的脖子。


    白小敏大眼睛通紅,盯著茶盤中肚皮朝天的魚兒和那乳白色的流水,小圓臉兩片腮紅險些頂到了下眼皮,欲哭無淚!


    “此湯隻應天上有……”


    青峰不吝讚美之詞,也不客氣,撇了一勺品了品,又往流水中撒了些許鹽和佐料。


    白小敏狠狠瞪了青峰一眼,眾位也是哭笑不得,饅頭加魚湯!這頓夜宵也算是豐盛,而且湯中還有淡淡的茶香,令人回味無窮。


    雖然洗茶的水有點不太衛生,但在吃貨眼中萬物好像隻分為兩大種:能吃、不能吃。緊接著就見眾位甩開腮幫子,紛紛爭搶,白小敏開始還有些拘謹,最後喝得最多。


    ……


    “金蛋。”


    青峰撇了一碗魚湯,遞到老樹眼皮子底下。而老人家卻依舊兩眼直勾勾,愣了半晌才回過來神,接過魚湯罐入自己酒葫蘆,心不在焉。


    青峰無語,見老樹還是這般模樣,心裏有些難受,但又不知症結所在,該如何勸慰,或許有些傷已刻在老人家的年輪裏,揮之不去……


    “好吃!”


    這時,茶盤一角,一隻小龜伸著長長的脖子,將盤中幾條小魚一口一個吞下,隻留下一條稍大的,叼在嘴中還沒舍得下肚。


    “困困!”


    青峰撚起小龜翻瞧,麵顯疑惑,又動用心神探查,可不正是那龜老的大兒子:龜困困!


    這小家夥怎麽跟來的?倘若讓龜老得知還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而眾位倒對困困沒什麽印象,拍賣會離得太遠,誰能分清,而現在鍋底都被這小龜給吃了,隻能……


    “看我幹嘛!”


    困困感到眾位異樣的目光,嚇得一縮脖,突然,青峰也是眸光一凝,撚起困困,猛地起身,飛奔出大帳。


    老樹不知為何,此刻也是煥發神采!軲轆幾圈出了大帳,遙望遠方。老人家老眼中淚珠翻滾,幹癟的嘴唇不停哆嗦,嘴角勾起一抹久違的弧度。


    “金蛋?”


    青峰滿臉詫異,望著那恢複如初的老樹,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下一瞬,但見狂風呼嘯!一個大浪拍來,“轟”的將玄武舟險些掀翻,柔美舒緩的歌聲隨之響徹海天:


    “鶯逢日暖歌聲滑,人遇風情笑口開……”


    大海劇烈起伏,而伴隨著這一曲天籟餘音消散在海天間,狂風也終於在這裏駐足。緊接著,就見漆黑的海麵宛若無邊的大鏡子,反射著滿天星辰和一輪圓月,一顆大禿頭緩緩浮出了海麵!


    禿頭好像一座饅頭小山,山腰處一雙紫色雙瞳徐徐睜開,山下八條觸手皆指向了老樹,微微顫抖。


    “老木頭嘎達!哪逃!”


    “小賊賊!追我啊!”


    老樹一把揪下自己腦袋上的草,兩顆大禿頭遙相輝映,成為此間最亮的風景。緊接著,老人家不管不顧,化出法身“轟”的一猛子砸入海中,無數氣根翻湧,排水而去!


    ……


    “這!”


    而如此大的動靜早已驚醒了船上眾生,他們紛紛登上甲板,遠望海麵上糾纏的二位,開始交頭接耳,高談闊論:


    “賊烏烏!”


    “海族這是想殺人滅口?”


    “人、妖、魔、海!四族都被王得罪了個遍,咱們的王真的有點……彪。”


    “我?”


    青峰就站在舟首,聽得是一清二楚,若不是自己如今寬宏大量,早已飛腳走起。


    而正在這時,一個碩大的黑影遮蔽星輝,懸浮在眾生頭頂,一個威嚴的聲音悠悠響起:


    “恭迎海王!”


    發聲之人好像沒睡醒,眾生凜然,紛紛倒退,這才看見身邊還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哆哆嗦嗦,正是他們的王。


    青峰緩緩轉身,伸手點指,點到那位那位低頭,不敢直視王銳利的目光。


    其實眾生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一路走來,自己確實有點彪。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或許習慣了便好。


    “衝你小爺來!”


    青峰一聲吼,將龜困困高高舉過了頭頂。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己頂著,倘若海族想殺人滅口,恩將仇報,也隻能勇敢去麵對。


    緊接著,黑影飄落,懸在玄武舟正前方,正是那碩大的青龍舟!粼粼波光閃爍之中,舟首浮現出五道身影,正是:鯤琦、龜老、翻車老母、鮫人老祖和他的愛女阿鮫。


    “小友不要誤會!”


    龜老見自己大兒子被當做了龜資,而且還在那沒心沒肺地笑,終於睡醒,立身搖手,就差給青峰再磕幾個響頭。


    而一旁翻車老母則沒那麽客氣,驚豔的麵癱臉圈嘴由橢圓形化為正圓,猛地一吸氣!就見離得老遠,一個小旋渦在青峰身前驟然成型,將他直接吸了進去!


    “我!”


    青峰真有機會將困困捏死,但又怎忍心下手。遇到這不講武德的老母也是無語,隻好認栽,期望著海族不要出爾反爾,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


    眾生也當即傻眼,一個照麵王便投懷送抱!而老樹此刻還與賊烏烏糾纏;大鼎更是傻嗬嗬笑著,沒有什麽激情去戰鬥。海族五位妖帝再加上一位妖皇!己方是毫無勝算。


    “海王!請受吾族一拜!”


    而正當眾生決定散夥分家之時,鯤琦向青峰躬身施禮,下一瞬,青龍舟一塊塊鱗片上“咕嘟嘟”浪花翻滾,數百條銀魚將士激湧而出,一個個威風凜凜,肅穆莊嚴。


    翻車老母將青峰從懷中丟在了地上,斜眼以對,緊接著,海族除了水中賊烏烏,皆向青峰重重抱拳。


    “海王!讓我們送您一程!”


    “送?翻你老……”


    青峰險些被那老母摔岔了氣,騰地起身,而見眾魚一個個都向自己行禮,又望了望手中困困,呆呆而立。


    “王!”


    而再低頭望去,六艘船上,眾生也齊刷刷拱手,方才損自己的那幾位也躬身施禮,就連桀驁不馴的大鼎也奮力彎下自己粗獷的腰,腦洞正對著自己……


    青峰直覺一股熱血直衝天靈蓋!萬般豪情頓生,手指西天!


    “送本王去……哦不,天冥!”


    青峰將困困丟給龜老,心中暖暖的,好像這世事也並非想像中的那般不堪,總有些美好的瞬間,不期而遇。


    ……


    “姐姐!救我呀!”


    這時,賊烏烏明顯不敵,被老樹粗壯的大樹杈纏了個結實。


    鯤琦聞言剛想出手,老樹卻又猛地鬆開賊烏烏,退後數丈。


    “小賊賊!再來!”


    “老木頭嘎達!來!”


    二位繼續愉快地糾纏,鯤琦收手,眾位則笑而不語。這時,鮫人老祖上前向青峰抱拳一笑,隨後魚尾一甩,飄向玄武舟。


    下一瞬,魚尾如同銀勾,“砰”的勾住玄武舟舟舵,向著青龍舟的方向拽了過去。其後五條木船緊隨,大魔國子民開始還有些驚慌,但見海族確無惡意,這才安心將五條木船停靠在青龍舟一側,紛紛登舟。


    青龍舟容納一萬生靈,搓搓有餘!而且那一群耗子還不占什麽地方,就見一片片龍鱗狀小島上早已備好了盛宴,就待此刻開席。


    玉盤珍羞,香飄四溢,每片龍鱗上都有一個石頭圓桌,圓桌自由旋轉,仔細一瞧,圓桌下還支楞出四條短粗腿,看起來有些詭異……


    這哪是什麽石桌,原是龜老的同類!隻不過這些龜的大殼趨於老母的臉型,十分的扁平,他們腦袋還不時探出,見四下無人便偷吃自己殼上的靈食。


    而龍首平殼比其它桌要大上幾圈,足有五丈方圓,鯤琦領著青峰坐上主位,各位也紛紛入座,這一桌整整坐了二十餘位。


    白小敏和無崖剛想坐在青峰左右,卻被翻車老母和龜老扒拉到一邊。於是青峰又夾在二老中間,一聲沒敢吭,兩眼直勾勾盯著桌上美食,咽下幾口唾沫。


    大螃蟹!大海螺!大黃魚!那在拂雲島吃過的青靈蝦也比這的差太多,每一隻都有半人來高!足夠吃上幾天。其中還有滿身長刺的海鮮,一看就是難得的美食,不成像海族好起客來,竟連自己的族類也沒放過……


    “它們皆無法開啟靈智。”


    而見青峰遲遲不舉杯,翻車老母慌忙解釋,小眼珠子一轉,高舉青銅爵,與之前婚禮表現迥然不同,這次老母展現出了自己交際花的另一麵,開始頻頻敬酒。


    “海王不必客氣,其實我們海族習俗也是向你們人族學的,十分類似,一般隻吃些步入畜生道無法開啟靈智的生靈,還有一些不如畜生的……人。”


    “噗!”


    青峰一口酒一點也沒浪費,均勻平鋪在老母臉上,有生以來也是頭一次將自己和那畜生比了比,心緒稍安,慌忙幫老母擦臉。


    老母眨巴眨巴小眼,圈嘴忽大忽小,憋了好半晌,伸出小舌頭狠狠舔了舔自己嘴角的美酒,隨即手指青峰。


    “畜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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