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回去再幹幾碗孟婆湯,將那前塵往事忘得是一幹二淨!鳥生何等逍遙!”


    逐風爛醉如泥,長長的鳥喙伸入酒壇嘬了幾口,一甩手,將酒壇“啪”的摔在蒼靈龜殼之上,砸得稀碎。


    蒼靈也灌得化成玄武龜本體,醉眼迷離,伸出長長的脖子,將大腦袋依偎在逐風懷中。


    “兒啊,還在怨爹嗎?都怪我當年迷失心智,才讓那通天老賊錯斬巒兒,將你逼上絕路,這次爹和娘哪也不去!永遠守在你身邊……”


    “呃,我才是你的兒……”青峰無語,剛想湊上前。


    “好兄弟!”


    逐風又撿起一壇酒,“咕嘟嘟”灌入玄武龜大嘴中,也不知這二位怎麽論的輩分,逐風望了望玄武龜邊喝邊吐的模樣,鳥喙似一雙筷子般張開,狂笑不止。


    而下一瞬,這位好像又想起了什麽,笑著笑著卻又淚眼婆娑,雙翅撐開,抱住玄武龜的大腦袋。


    “小蛙!哥對不住你啊……”


    ……


    赤霞繚繞,清輝灑落!


    花塚中,萬物被勾勒出晶瑩的輪廓,雖大戰後古殿坍塌,群山崩裂,此情此景倒也充滿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淒美,縹緲而虛幻……


    萬靈朝天圖通體絢爛,若一輪明日,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炙熱。


    而在那畫卷之上,金芝樹和楓靈樹緊緊相擁,似乎這對姐妹還有太多的往事想要述說,依依不舍……


    淡金色光點至金芝樹枝丫間飄散,彌漫此間,灑落之處,斷壁殘垣泛起一層層金綠色的漣漪,而伴隨著天邊驕陽升起,無數碎石懸空,重新堆積成山,花塚逐漸恢複了生機。


    青苔蔓延,山中枯木也開始發芽,遍野花開……


    時值深秋,臘梅卻依舊挺秀在無極土峰頂,白玉石台如冰雪般消融,化為一縷晶瑩,鑽入青峰眉心。


    緊接著,花塚中再沒有了寒霜落葉之景,而是換上了一副春光旖旎之色……


    細細聆聽,嫩芽鑽出石縫,老樹噴吐朝霞,一個個好似都成了精,呼呼喘著粗氣。甚至就連坍塌古殿中的上百口石棺,此刻棺材板也是一開一合,想要嘮叨幾句,在破敗中漸漸複蘇。


    ……


    “叮叮……”


    突然,金芝樹上的小鈴鐺搖響,劃破了此間寂寥。


    一隻紙鶴掙脫樹枝束縛,隨風飄落,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輕輕落在青峰的鼻尖。


    “小魚兒……你在哪!”


    紙鶴張嘴,靈韻沙啞的嗔怒聲隨之傳出,紙鶴又“嘰嘰喳喳”一陣亂叫,似乎在等待著回複。


    “韻兒!等我!”


    幾聲稚嫩的狂笑,漆黑的眸子倏地睜開,青峰長身而起,眺望遠方,小臉緊繃,並無半點笑意。


    “他們來了……”


    “以你如今狀況,隨時都可能被宰!”逐風聞言騰地起身,醉意頓無。


    “九天氣運加身!小爺應該不至於那麽悲催……”青峰咧嘴一笑,上前攥住逐風鳥喙,用力一撅,將其掰彎。“本以為逐風兄這嘴硬心軟,不成想嘴也不太硬。”


    “唔唔……九天氣運也有止境!”


    逐風剛想掙脫,卻又被青峰有力的臂膀一把抱住。


    “兄弟!保重!”


    青峰嘴角勾起一抹難舍,逐風也身形一僵,鳥喙緩緩收回,化為了慕容義模樣,劍眉舒展,狹長的雙眸蕩起幾朵晶瑩,掙脫開青峰雙臂,轉身向眾位一一抱拳:


    “諸君保重,我與月兒在煉獄等你們……就留下我和月兒的分神陪伴在主人左右吧。”


    逐風說著,猛地抖手,從額前拔下一根翎羽,那翎羽金霞流淌,隱約間一道道電弧繚繞,飄入青峰眉心。


    青峰似笑非笑,一把將逐風推到追月身邊。追月則白眼一翻,伸手從自己眉心揪出一朵紅雲,好似,直接塞入青峰嘴中。


    “本座也要下地獄!”


    這時,十三爺倒騰著小短腿,撲向逐風。


    “您老……後會無期!”


    逐風慌忙揮爪,雙翅一展,漫天金輝灑落,悠悠的歌聲響起。


    “至此以後這世間再無慕容義!隻有我九幽火羿淵的:逐風!


    輾轉海天一側,飛躍群山巍峨。風起時,扶搖九天攬月;風住時,魂歸幽冥長河……可記得?蒼茫月,無盡夜!與君逐風而歌,悠然而樂,將那青川河澤……勾勒!”


    青山悠悠,刺耳的鳥鳴聲響徹天際!與此同時,紅雲包裹著火羿淵部眾,翻滾起熊熊赤焰,絕塵而去!


    之前追月所在的位置,隻留下一白衣女子斜躺在地,嬌軀顫抖,正是那聖山的三長老:武琴語。


    “這是哪?”


    “花塚無極土……”


    青峰一笑,下一瞬,未等武琴語回過神來,但見那花塚一層幽邃的地窟中,岩壁瞬間消融,化為一片火海!


    一隻大鵬鳥裹挾著炙熱的紅雲融開一個更大的窟窿,鑽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峰兒!快走!”


    武琴語無力一聲,癱軟在青峰懷中。


    ……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楓靈樹隨風搖曳,輕輕推開金芝樹。金芝樹則勾住楓靈樹枝丫,似有萬般不舍,點點金芒飄散開來,想要凝聚出人形,卻又隨風而散。


    “娘……”


    望見金芒中一老嫗身影一閃而逝,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水中花、鏡中月,模糊而虛妄,撕心裂肺的痛楚掛在青峰的小臉上,青峰撲上,跪倒在金芝樹前。


    “舞兒!會好的。”蒼靈也上前抱住金芝樹,老淚縱橫。


    “姐!趁通天老賊虛弱之機,玄兒要回中天救出清虛宮眾老小!”


    南宮玄和柳元眾位飄落在竹舟之上,向眾位拱手作別。


    這時,錦蛟、敖夜、錦文也向南宮玄拱手,錦蛟走到青峰近前,美眸含淚,指尖一閃,一條小金龍鑽入他的眉心。


    “哥……保重。”


    “蛟兒!答應我!在我回中天之前,萬不可與中天聖主開戰!”


    青峰似乎想起了什麽,為錦蛟擦去淚水。敖夜上前,蕩開青峰手臂,拉著錦蛟登上了竹舟。


    南宮玄將法華鏡拋入空中,目光投向眾生,隨即長袖一甩,巴掌大的玉匣飄落而下,化為兩丈,好似一口棺材,“轟”的一聲砸在下方一男子的身前!


    男子嘴角一抽,正是天元族族長,季靈韻的父親:季海。


    而這玉匣也正是他送給餘氏之物,季海直覺自己好似做了場大夢,望著南宮玄,張了張嘴……


    “自己跳,還是老娘剁了你……”


    南宮玄舉起長刀,神色冰冷,盯著季海。


    季海慌忙把頭轉向青峰,目光中似在祈求。


    “叔……”青峰一笑,向季海伸出手去。


    “老娘不引天雷將你崩成個爆米花已算開恩……跳!”


    南宮玄白了二位一眼,火氣上湧,玉指一點,一道道流光飄入季海眉心。緊接著,就見季海長發如雪,瞬間變得蒼老,生機流逝……


    少頃,翠雲匣爆發出璀璨的光,覆蓋住季海周身,要將他吸入其中。


    季海在入匣的刹那,蒼老的身影勉強轉身,遙望向遠方……


    “韻兒,你一定要……幸福。”


    “娘!算了!”


    這時,青峰探手一指,一道流光包裹住季海拽到自己身邊,緊接著,一縷縷綠茫飄入季海眉心,蒼老的臉龐這才逐漸恢複了年輕。


    南宮玄一跺腳,但當望見青峰又要跪下向自己磕頭,猶豫片刻,一甩長袖,將玉匣猛地收回,匆匆轉身,眼角劃過一抹晶瑩。


    “峰兒……你要照顧好自己。”


    小竹舟載著南宮玄眾位飄入法華鏡,越飛越遠,法華鏡也變得有些虛幻,一陣扭曲之後,眾位的背影更為模糊……


    小塵大眼撲扇,望著南宮玄眾位背影,似有所感,小口一張。


    “最是離別時候!良辰美景難留,平添幾多憂……”


    “好詩!又從哪抄的?”妖帝捧起小塵肉嘟嘟的小臉,“啪”的親了一口。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可都是小塵自己想的!”


    小塵小嘴一撅,在妖帝耳邊開始嘚吧嘚,不知說著什麽。


    十魔轉身望向這二位,色魔首先安耐不住,懶得再向十三爺索要帽子,直接捂著耳朵鑽入畫中。


    而聽見小塵念詩,黑獅更是滿頭小辮炸起,托著鍾兒緊隨十魔而去。


    這時,金芝樹探出枝丫揪起小塵腦袋上的花蕊,將她拎起,掛在了枝頭。


    “曲塵大妹子!”


    妖帝起身,大眼含淚,望著又化為肉球模樣的小塵,嘴唇顫抖。但那小塵似乎已然沉睡,任妖帝如何呼喚,隻是靜靜躺在枝頭。


    突然,十三爺又搗騰小腿,也想要躥騰上樹。


    蒼靈頓時急了眼,尾巴上蛇頭猛地甩出,纏住十三爺小腿,將他拽下。


    “老色鬼!你這麽壯實,無需哺育……”


    “本座才不稀罕什麽……哺育。”


    十三爺一撇嘴,見此間無聊,向豬大壯和黃嘯天一群小弟們揮手。豬大壯等則一個個裝傻充愣,躲在青峰身後。


    青峰嘴角一搐,伸手點指,將十三爺和眾爽靈都收入了萬靈朝天圖。


    “兒,為了爹不忘記你,就在石碑上刻上你的名字吧!”蒼靈化為老者模樣,與金芝樹一起融入畫卷中。


    “碑上刻兒的名字?爹!還是刻點別的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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