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情愫愁,雜然覆水流。浮生本無求,一夢天盡頭。


    正午時分,雲萊山脈。


    真乃望山跑死頭馬,青峰和靈韻二人饑餐渴飲,夜宿曉行,眼見大腳丫子山脈觸手可及,卻是兩日光景已過,未能抵達。


    “天道……啥時候到!小爺還能回憶起小時家裏一口飽飯都吃不上,第一次吃飽飯,還是五歲那年被送上了聖山……”青峰嘚吧嘚,急行幾步,大魚骨刺掄起將一人多高的野草蕩平,回眸一笑。“韻兒可還記得?當你手捧著一堆食物出現在我麵前時,那一刻……永世難忘!”


    “難忘的是吃的吧?你還有力氣嘮叨!還錢!”靈韻麵遮薄沙,兩日來奔波趕路,累得氣喘籲籲,香汗淋漓。


    “韻兒,我來背你!”青峰慌忙岔開話題,放下手中魚刺彎下身去。而靈韻隻是白眼一翻,伸腳踹在他的屁股上。


    青峰撲騰起身,抖了抖青袍,咧嘴一笑,繼續沒皮沒臉道:“韻兒,你說怪不怪?小爺出生至今,從未流過一滴淚!牛不牛!不過總不流淚,憋得倒也難受。對了,小爺靈台還有四團靈火:金色、淡藍色、乳白色、灰白色,帥不帥!


    不過那灰白靈火裏藏了個老家夥,陰險歹毒,也不知是何來頭,有事沒事便釋放寒氣折騰小爺,不過幸好韻兒教會了我喝酒,可以抵擋一二。還有!‘萬靈朝天圖’聽說過沒?巧器級別應該算得上了吧?”


    “閉嘴!”


    靈韻有氣無力的一聲,嬌軀輕晃險些跌倒,她停下腳步,盯著此刻活蹦亂跳的青峰,勾了勾手指。


    青峰嘴角一搐,小心翼翼走到靈韻近前。靈韻則伸手指了指麵前草地,使了個眼色。


    “來!”


    青峰捂臉,乖乖蹲在地上,這女孩子還真是麻煩,明明心中所想,確不言明,也虧得二人彼此間早有默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想要做些什麽。


    春花秋月,人世能度幾時安樂?


    “給本大小姐聽好了!”靈韻騎在青峰背上,恢複了幾分體力,玉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繼續訓斥:“拂雲島上有幾大家族,日後萬萬不可招惹!”


    而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青峰被勒得眼珠子往外一凸,沒好氣一聲。


    “喂我!”


    “冥家!天冥皇族,家主‘冥思道’便是冥夜的父親,在天冥尊為王爺,還兼任天師道宗主,掌管著天冥七七四十九宗道門。而冥家老祖‘冥塵’就是上任皇帝,如今被尊為太上皇帝,掌管著天冥軍國大事,乃天機閣九大元神之首。冥夜雖是庶出,也不知為何隨母親來這拂雲島,但他畢竟是皇室宗親,所以你最好老實點,沒事別去招惹。”靈韻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枚靈果,塞入青峰口中。


    “武家!拂雲島第一富商,幾乎拂雲島七層的海運掌控在武家之手。武家主‘武木’就是武胖子和聖山三長老武琴語的父親,雖在天冥無官無職,但富甲一方,家中門客無數,修為最低也要在鳳初境之上。”靈韻又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壇荷花釀,“咕嘟嘟”給青峰灌上。


    “雪家!天元族底蘊雄厚的一脈,家主‘雪無花’便是是雪姬和師尊雪彤的母親,聖靈境強者。而天元一族向來代代秘術相傳,站力一旦爆發,能夠越級挑戰者比比皆是,所以‘雪無花’爆發的戰力,恐怕要在拂雲殿殿主慕容義之上。”靈韻取出一塊烤魚,塞入青峰嘴中。


    “齊家!靈器世家,拂雲島多半的靈器都出自於齊家主‘齊浩’之手,齊家祖傳的幽冥斬月刀更是一絕,隻可惜齊家就星兒姐一個女兒,而且星兒姐又不願傳承靈器手藝,恐怕百年後,齊家的靈器世家名號便無以為繼了……”靈韻又取出小魚幹,向青峰嘴中塞去。


    “千秋家!傳聞身具古靈血脈,這一家族修煉天賦極佳,拂雲島無人可及,但也正因為這血脈之故,傳聞千秋家族的陽壽都超不過四十歲。千秋家主已逝,隻留下了兩個兒子:長子千秋無雙在天冥蒼梧城任將軍,而次子千秋無名,便是我們聖山的大師兄……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靈韻雙手揉了揉青峰小臉,感覺有些發燙。


    “聽著呢!小爺才不管什麽家族不家族,總之有誰膽敢欺負韻兒,我就揍他!”感受著靈韻柔軟的嬌軀,青峰小臉通紅。


    “哎,還是對豬彈琴……”靈韻輕喃一聲,紅唇卻勾起一抹微笑。


    “這魚幹味道怎麽有些古怪?”青峰吧嗒吧嗒嘴,腳下如飛,宛若脫了僵的野馬。


    “哦,那是……小白的。”


    “嘔……”


    ……


    山外山,天外天,逐風追月……一瞬間!


    蒼宇茫茫,鉛雲包裹著墨靈舟在雲萊山脈中穿梭,舟上時不時傳來幾聲悠揚的琴瑟,而伴隨著這美妙的旋律,一縷縷光線宛若琴弦,延伸向下方密林……


    光線將一些有氣無力的弟子直接卷起,拽回飛舟,而這些弟子也便結束了此次的試煉之旅。


    “逐風追月,今日亥時未到者,沒有資格進入天道花塚!”三長老的話語聲從墨靈舟上悠悠傳來。


    靈韻俏臉微揚,隨後手舞足蹈,恨不得在青峰屁股上再抽上幾巴掌。


    “小魚兒!快點!早知你腳程如此之快,兩日前便讓你背了……”


    “早知小爺如此悲催,還來什麽天道花塚?韻兒抱緊了,小爺要……瘋狂一次!”


    青峰甩掉額頭汗水,淡藍色靈光瞬間包裹周身,其中還夾雜著些許灰白,下一瞬,就見他宛若一道奔雷,向著北方,狂奔而去!


    “此子靈動境便有兩種靈火?天元族人?”墨靈舟閣樓內響起幾聲驚呼。


    “非也,如今可以證實,青峰乃:古靈血脈!就是不知這小家夥古靈血脈純度,陽壽幾何?哎,天妒英才,不然真乃是我聖山之大幸!拂雲島之大幸!”墨靈一聲長歎。


    “古靈?”


    “古靈……哎!”


    閣樓內歎息聲不絕於耳,隨後便是久久的沉默,再沒了動靜。


    ……


    上玄月微涼,人間道蒼茫!


    雲萊山脈氣候多變,不覺又是一陣狂風襲來,遮天迷目,再加上那高聳的靈芝狀山巒遮掩,青峰和靈韻二人此刻再也望不見大腳山脈,隻能在黑暗中依稀辨別著方向,踉蹌前行。


    “小魚兒,歇歇吧。”靈韻輕撫青峰額頭,俏臉浮現一抹擔心。


    “不累,有吃的就還能跑。”青峰則雙眸緊鎖,靈力雖消耗殆盡,但體力還能勉強支撐,逆風而行,速度不減!


    夜已深,苦行許久,山路依舊蜿蜒崎嶇,黑暗而沒有盡頭,青峰攥緊靈韻有些顫抖的小手,又不知狂奔了多久,終於翻過一座矮山……


    “那是!”


    一道刺目光芒映入眼簾,靈韻輕喃一聲,伸手遮住美眸,嬌軀則是一個踉蹌。


    “天道……花塚!”


    青峰也揉了揉眼睛,還是難以相信眼前所見……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但見七彩氤氳橫貫蒼宇,兩座大山之間,一彎月牙形石門頂天立地!


    那斑駁的石門也不知經曆了多少日落月升,布滿了青苔和各類靈花異草,隻是駐足遠望,便感覺仿佛有一位遠古滄桑的巨人,正向自己迎麵走來,巍峨壯闊!


    而在石門中心處,刺目的光芒湧動,仿佛蒼天被一劍劈開,撕裂出一道碩大的光痕,光芒傾灑,雖是深夜卻明晃晃,宛若白晝!


    遠遠望去,依稀能夠看到石門下密密麻麻的小人兒足有一萬!他們橫七豎八,有的身形佝僂,勉強還能站穩;有的則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嗚……”


    這時,有風從那門縫光痕中湧出,好似行軍號角,隔得老遠,青峰便覺腦海中嗡鳴聲不斷,若一座山嶽壓頂,雙膝“砰”的一聲跪地!血液如同凝固了般,身軀被一股無窮的巨力險些擠扁。


    “靈力威壓!放我下來,你打坐調息!”靈韻反應過來,慌忙從青峰身上躍下。


    “俺的娘啊!太難受了……”青峰咬牙,一種難言的痛楚在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神魂皆顫。


    “誰讓你修為低!平時缺乏這方麵的訓練,慢慢適應便好了。”靈韻輕歎一聲,麵對這靈力威壓,她倒沒有青峰反應那麽劇烈。


    “不要祈求這世間的美好,天有了裂痕,才會有光照進來……啊!”


    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青峰仰天一聲狂嘯,想要調動靈力緩解周身不適,但四肢百骸和靈台此刻卻仿佛被這威壓禁錮,靈力竟也調動不了分毫!


    突然!內心深處,好似無數條鎖鏈盤旋遊蕩,穿透自己小小的心髒,將其捆綁束縛!


    喜、怒、哀、懼、愛、惡、欲的情緒瞬間放大了無數倍,一種無盡的悲楚開始在心底深處生長,蔓延開來……


    天光現,蒼穹變!


    萬念俱寂,一靈獨覺!


    “天道……花塚!”


    漆黑眸子倏地睜開,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卻始終未流出一滴,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鳴唱:


    “何為天?少年心中……浮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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