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寫傳記,掙路費,養活八戒的計劃,眼瞅著是破產了一大半了。


    陳啟也沒想到,這世界凡人間的消息也會傳得這麽快,再加上八戒這一路來的恐怖食量……


    罷了,陳啟已經把曾經那個計劃徹底拋到腦後了。


    隻是對眼前喚了士卒,當場搭了一個簡易棚子,熱情招待他們的烏雞國太子道:“太子殿下,既然你對我們熟知,那貧僧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正坐在隨軍攜帶的座椅上,品著皇家禦茗的太子,見陳啟放下茶杯,麵帶猶豫詢問,當即笑著一揮手道:


    “長老但講無妨,莫非是沿路在我烏雞國境內發現了什麽妖孽?


    左右孤今日率三千人馬,不過是為了出城打獵,長老若是想找孤借力降妖,這三千人馬可隨我一同前去。”


    “正好也算是為孤開開眼界。”


    對於陳啟傳出來的傳記,烏雞國太子未曾親眼見過,自然是對其內容半信半疑,但那些誌怪傳說,神仙奇聞,也確實引人眼珠。


    如今不想在打獵的路上,偶遇了傳說中的唐朝和尚一夥。


    烏雞國太子自然是對其經曆興致勃勃,真的有話本裏那麽傳奇嗎?


    若能親身體會所謂的降妖除魔,那更是人生一大樂事,死而無憾呀!


    就是以後拿來與國內的貴族子弟,將來的後裔說起,那也是一份倍有麵的談資!


    “嗬嗬……”見眼前這位太子熱情洋溢,謙遜有禮,陳啟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總不能異常直白的說:你爹死了吧?


    當即扭頭看向猴子道:“咳咳,悟空,還是你來與太子殿下說吧,降妖除魔的事,一向你最拿手。”


    見陳啟退卻,猴子眼珠子轉了轉,當仁不讓,上前拱手嬉笑道:“殿下,敢問為人生在天地之間,能有幾恩?”


    “自然是有四恩了,”見這毛臉雷公嘴,傳說中的齊天大聖發問,雖然不知此問何意,太子好奇打量了其幾眼後,還是毫不猶豫道:


    “感天地蓋載之恩,日月照臨之恩,國王水土之恩,父母養育之恩。”


    “這四恩啊,”猴子摩挲著下巴,笑問道:“還敢問殿下,這四恩如何報答呢?”


    “天地日月承載照臨之恩,自當感激天地,敬畏天地,禮遇有加,四時禱祭,不可斷絕。”


    “國王水土之恩,則當報效國家,上報天子,下安黎庶,不負忠貞之節。”


    “至於最後的父母養育之恩,最為常見,也最當厚報,要孝順父母,尊敬長輩,不可忤逆。”


    烏雞國太子,稍作思量,便給出自己的答案道。


    心中也覺得有些離奇,不知眼前這位“猴”和尚,究竟想要說什麽。


    “好好好,”麵對太子的回答,猴子狀似滿意的連連點頭道後,突得上前湊近太子,聲色疾厲道:


    “天地日月恒久遠,不損不壞,可若是有人亡你家國,殺你父母,該當如何?!”


    “亡國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當枕戈待旦,磨牙利爪,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被猴子的動作神色嚇了一跳,太子往後靠了靠,還是握緊了腰間的青鋒寶劍,看著猴子,神色驚疑答道。


    “那就請殿下一觀我等手裏的通關文碟,驗明了身份,再屏退左右吧,我師徒四人,有天大的消息,需稟報殿下。”


    猴子見這位太子心生了防備,也不點破計較,複轉初識的嬉笑狀態,毛茸茸的雙手翻動了陳啟壓箱底的包袱,自其中拿出一份文碟,遞上前笑道:


    “殿下,請觀之。”


    見那雙手奉上的文碟,烏雞國太子的眼皮不由挑了挑,莫名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這位孫長老,所言的到底是……


    深吸了一口氣,太子神情凝重的接過文碟,打開翻看了一遍,雖然從未見過,但裏麵各種寶印,尤其是寶象國那熟悉的大印,還是讓本就確認眼前人身份的太子,更加信了幾分。


    “各位長老的身份自當無誤,不知如此彎彎繞繞,所為何事?”


    遞還了文碟,揮掌讓親信守在棚子外謹防看守,太子眯眼看向幾人,吐出一口氣,張口問道。


    “阿彌陀佛,”見猴子鋪墊的差不多了,陳啟自然順勢道:“殿下,你的生父在三年前就已經溺亡了!


    凶手就是如今坐在金鑾殿上的,乃是五年前,祈風招雨有功,被國王結拜為弟兄的全真道人!


    他殺害國王後,幻化成了假國王。


    我等昨夜受汝父冤魂哭訴,此行西去烏雞國都城,正是受邀要去降服那篡位假形的妖怪!”


    什麽?我爹死了?還是三年前死的?!


    烏雞國太子聽到這個消息,瞪大了眼睛,根本就不相信眼前這幾個裝神弄鬼的和尚鬼話!


    笑話,我父王春秋鼎盛,一手開創的烏雞國,這三年來在位也是兢兢業業,蒸蒸日上,治得我烏雞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如何可能是個妖怪假扮的皇帝?


    一派胡言!


    隻是一想到這三年來,父王母後間的反常,自己現在身邊又沒了親隨,眼前這四個和尚裏麵,三個看上去不好惹,故此不吱聲罷了。


    而見太子沉默猶疑,陳啟上前與他說了昨夜夢中的詳細,又想起了什麽,自包袱裏掏啊掏,掏出一柄金鑲白玉圭道:


    “太子啊,你若不信,貧僧這還有國主留下的信物一件,汝一觀便知。”


    卻是今早起來後,陳啟昏昏沉沉間,自門口拾得。


    此物不像是旅店能有的物件,又和陳啟昨晚夢中出現的烏雞國王手裏的白玉圭有些相似。


    陳啟讓猴子去探了探消息,確認不是他人遺留後,索性揣進了包袱裏。


    尋思待到烏雞國降妖後,丟給新國主幫忙尋失主就是。


    隻是如今見這烏雞國的太子有些不信,猜到了這玩意可能是那水鬼國主留下的信物,特將其拿出,給予太子一觀。


    果然,一見那白玉圭,太子眼神一凝,上前接過端詳後,眼角滴淚道:


    “此乃是我父以前最愛的寶物,常隨身攜帶,直到三年前,說那鍾南的全真道人,貪戀寶物,席卷而去,方才遺失此寶。”


    “還以此為由,封了禦花園那個傷心地,不允他人前往。”


    “今見長老攜此寶前來,長老聲名遠播,必與那道人無關,想來所言非虛,我那父親就長眠於那禦花園……”


    太子悲從心來,泣不成聲,緊握住陳啟的手下拜道:


    “我嚐聽聞聖僧名號,手底下的徒弟個個神通廣大,又一路降妖除魔,廣施善舉,還請發發慈悲,替我父報仇,為我國除了此禍國妖魔!”


    好家夥,用不到給個麵子叫長老,用到了就叫聖僧,你這家夥有點東西啊。


    這回輪到陳啟的眼皮跳了跳了。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生養的父親被妖怪害死,是個正常人都會想著報仇,更何況眼前這位還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家裏有皇位繼承的。


    如今頭上的國王換了人,不是自家親爹了,哪天興致一來,生了個新太子,哪還有他這個舊太子的活路?


    思慮此,陳啟扶起太子,安慰他道:“太子勿慮,國主昨夜托夢申冤,已被我師徒受理了,那這樁冤屈,我們自會處理。”


    “使國主瞑目,烏雞國重返安寧。”


    太子聞言,再三向陳啟,向其身後的猴子三人道謝後,擦幹淚水,紅著眼悲痛道:


    “不知聖僧與三位長老,決定如何降了那該死的妖怪?”


    “捉賊捉贓,我們今日先在國都內安歇,入夜後我和我這位豬師弟潛藏進禦花園,尋回國主屍骨服飾,明日當堂對供,好讓那妖怪服氣認罪!”


    猴子撓了撓頭,上前解釋自己的安排道:“也正好打撈了國主的屍骨,待解決了妖怪後,好送他入土為安。”


    “好好好,全憑聖僧,長老做主!”


    一聽見猴子嘴上屍骨屍骨的喊,想到親爹死得好慘,太子有些繃不住了,眼角淚流,咬牙道:


    “明日我也入朝會,到時候那妖怪若抵死不認,妖言惑眾,煽動文武阻攔,我自提劍擋之!長老安心降怪!”


    噫,這家夥還是有些膽氣能力的。


    見這太子的行為,陳啟感到些許訝異,一開始他還以為這太子是個紈絝子弟,後來覺得是個臉皮厚的,如今觀之,倒是個有能力的繼承人。


    在心底欣賞一番後,陳啟幾人與太子商談了一會兒,確認好計劃裏,各自該幹的事後。


    太子取了些茶水濯麵,狠狠用袖子擦幹眼淚後,狀若無事的出了棚子,點上親隨,歸了騎隊,騎馬離去了。


    而陳啟幾人,則是挑擔牽馬,繼續向烏雞國都城前去。


    行不過十數裏,就至了那烏雞國。


    眾人在城外駐足,見了那街市上人物齊整,風光鬧熱,又見鳳閣龍樓,十分壯麗。


    不由心生驚異,這假國主雖然是個妖怪,但治下卻是國泰民安,一副盛世氣景。


    感歎完,一行人便入了城,尋了一處旅店住下,靜待天黑不提。


    另一邊。


    那太子雖帶著三千人馬,去了皇家的禦獵場,但哪還有心思打獵?


    草草射了幾箭了事,便匆匆帶著人回城。


    又單人單馬,悄悄然來了後宮後門,遣開了看門的幾個太監,縱馬狂奔,至那錦香亭下,隻為生母正在此處。


    王後身邊數十個侍女扇風服侍,依靠著欄杆,半是惆悵半是深思。


    “母後!”


    太子急下馬,來至王後身前,行禮喊道。


    “我兒怎今日有空來見我了?這兩三年來,你父王帶你去前殿聽講,竟與我長久不得相見,想煞母後了。”


    王後見兒子前來,驚喜的上前一把拉住,傾訴衷腸。


    太子卻隻強顏歡笑,待驅散了周邊侍婢後,方才一臉焦急的與王後說起打獵路上遇到的奇人,與他們口中那駭人聽聞的事。


    誰知王後聽了太子的話,又見了那白玉圭信物,頓時淚如泉湧,哭喊道:“主公!你怎麽死去三年,不來見我,卻先見聖僧,後來見我?”


    原來,昨夜四更時分,王後也做了個怪夢,夢見國主渾身水淋淋的與他見麵,哭訴了前事,要她助前來降妖的唐朝長老一臂之力,撥亂反正!


    然王後血肉凡人之軀,醒來後隻覺昨夜夢中迷迷糊糊,欲思又無所思,坐在亭中,正凝眉細思哩!


    還是聽了太子的一番話,方才醒悟,想起了昨夜之夢。


    當即握住了兒子的手,淚眼朦朧道:“既有托夢在先,信物在後,想是你父王預報血仇無疑,明日你去上朝,定要協助聖僧,剿滅了假形妖精,庶報你父王養育之恩也。”


    “是,母後放心,孩兒定當竭力以赴!”


    自自家母後這裏又得了一份保證的太子,這才打消了心裏最後的一份疑慮,咬著牙,紅著眼道。


    …………


    一日的光景並不持久,入夜後,頂著八戒那猶如蒼蠅一般“嗡嗡嗡”個不停的催促聲,猴子硬是挺到了半夜三更之時,才領著這迫不及待的呆子,出門潛匿了蹤跡,一路來到了王宮城。


    兩兄弟如今和做賊的沒甚兩樣,黑夜裏對視著嬉笑一番,搭著肩,墊著背,翻過了宮牆。


    又貼著牆根,遠遠繞開了巡視的侍衛太監,一路東走走,西看看,總算摸到了上寫著“禦花園”三字的門樓。


    這禦花園的門上,貼著幾道發白的公文封條,纏繞著一圈圈鐵鏈,上扣著一鐵鎖,鎖頭鏽死。


    見了這攔路虎,兩兄弟也不慌不忙,撞了撞肩,擠眉弄眼一番,見猴子指了指一旁的牆根。


    八戒會意的前去蹲下,待到猴子躍上肩膀,再緩緩挺身,將猴子送上了牆頭。


    又見猴子在牆頭上坐穩了,便後退了幾步,蓄力前衝,大肚子晃悠悠,一個大腳丫子踩在宮牆上,留下一個碩大的黑腳印,便跳起至牆頭邊。


    一把撈住猴子伸過來的援手,“哼哧哼哧”的,兩兄弟便雙雙騎在了這禦花園的牆頭。


    “嘶~八戒你看,這禦花園被封住了,景色依舊秀美啊,真不愧是皇家林院。”


    猴子拍了拍八戒的肩頭,指著牆裏的景色驚歎道。


    彩畫雕欄狼狽,寶妝亭閣敧歪。莎汀蓼岸盡塵埋,芍藥荼蘼俱敗。茉莉玫瑰香暗,牡丹百合空開。


    芙蓉木槿草垓垓,異卉奇葩壅壞。巧石山峰俱倒,池塘水涸魚衰。青鬆紫竹似幹柴,滿路茸茸蒿艾。


    丹桂碧桃枝損,海榴棠棣根歪。橋頭曲徑有蒼苔,冷落花園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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