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你看啥呢?”


    “!”


    夜間突兀響起的呼喚聲,驚得猴子眼皮一跳,身子一頓,忙扭頭朝身後看去:


    八戒這個呆子正一邊係著褲腰帶,一邊大搖大擺的從林子裏走出來呢!


    想必是夜間出恭歸來,正好撞見了猴子回來後的怪模樣,方才好奇出聲道。


    “你個呆子,嚇我一跳!”


    猴子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八戒,氣的揮了揮毛手道。


    “嘿,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猴哥你往日裏天不怕地不怕,還能被我老豬叫一聲嚇到?”


    八戒對猴子多了解啊,一看到猴子的異樣舉動就心裏有了數,快速係好褲腰帶,湊上前,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壞笑道:


    “嘿嘿,說吧,是不是這次下地府,又打傷了哪個陰曹判官使者?還是哪一殿的閻君?”


    “師父在你走前是不是就交代你莫要惹事了吧?你還亂來!完了,你回去得被師父嘮叨半天!”


    “去去去,我老孫威名赫赫,遍傳三界,那地府的十殿閻羅,見了我恨不得把腰都快低到地上了,我何須要和他們動手?”


    心頭本就有些苦惱的猴子,見八戒這廝還敢在自己麵前嘚瑟,先是瞪了眼這呆子解釋了句,又將眼睛眯起,一把擰住八戒的耳朵“獰笑”道:


    “倒是我的好師弟你,我離去前不是讓你和師父他們安心待在圈子裏等我回來麽?怎麽現在又擅自跑出去了?嗯?”


    “嘿!這人有三急,我肚子痛,總不能還在圈子裏解決吧?你這畫的圈子又不大,我在裏麵,不就熏到師父了嗎?”


    八戒感受著耳朵上不大的力道,知道這是猴子在和他鬧著玩,也就不求饒,還敢嬉皮笑臉回道:


    “再說了,你劃的圈子是為了保護師父,我又用不著,進出還不隨我?”


    “哼,這路上厲害的妖怪多著呢,遇見那些厲害的妖怪,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在他們眼裏可和師父沒什麽兩樣!”


    猴子見沒嚇到這呆子,也隻能失望的鬆了手,丟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後,邁開腳步,直奔那邊已經注意到他們,張望過來的陳啟而去。


    “嘿嘿,我老豬可不是嚇大的,能輕易拿我的妖怪,這路上有幾個?再說了,碰上這種妖怪,你劃的那個圈子還能管用?”


    見猴子被自己懟到離去,隻能留下一句“狠話”來嚇唬自己,八戒得意的拍了拍肚皮,小聲嘟囔反駁道。


    我老豬是誰啊?那可是堂堂天蓬元帥——的轉世,神通手段有的是!


    區區妖邪,豈能傷我半分~


    搖頭晃腦,稍稍自得了會兒的八戒,眼瞅著篝火處猴子和陳啟交談了起來,忙止了喜滋滋的傻樂,大踏步趕了過去。


    可不能因小失大,錯過了難道看猴哥樂子的機會啊。


    …………


    “所以說,悟空你今夜下地府,犯了個小小的失誤,將那國王的壽命直接劃的差不多了?”


    篝火旁,盤坐在地的陳啟,聽著身旁同樣盤坐的猴子匯報完此去地府,處理的大小事宜,眼神有些怪異的問道。


    “……唉,師父,我老孫實在沒想到,這家夥所剩的壽命竟然已經不多了!再加上被他下令,拷打至死的僧人數量也是不少……為了能讓補償夠分量,我這一筆劃下去……給他直接劃沒了!”


    猴子撓了撓頭後,攤開了手,一臉鬱悶無奈的說道。


    他是真沒想到,那國王看上去壯壯實實,身體康健的,結果生死簿上記載的,怎麽就隻有七八年的命了呢?


    這樣一來,縱使他有龍氣在身,命再精貴,賠償給幾十個人那麽一分……


    嘿,基本啥也不剩了!


    其實這事也不是沒別的法子可以解決,譬如這國王的壽命不夠了,還可以用他兒子——當朝太子的嘛!


    甚至要是怕影響不好,完全可以將這筆“債”,均攤到那國王的後世子孫頭上,一人扣上個十天半個月的陽壽……


    保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賬抹平了。


    對此富有深厚經驗的地府資深官員,某判官拍著胸脯對猴子保證道。


    猴子一開始還真有點心動,可惜,想起師父平日裏推崇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也就懶得牽連這國王的後世子孫了,索性將賬在他身上銷了拉倒。


    但這樣一來……


    “我老孫還特意給他留了幾個月的陽壽,供他頒布詔書,擇定繼承大統之人,省的引起混亂,但由於他欠的債多,這殘留的幾個月也不是健健康康的,而是纏綿於病榻,得用湯藥吊著……”


    按照時間計算,恐怕這時候,那國王就已經因為各種意外,摔倒昏迷了。


    猴子歎了口氣說道。


    又望了望南邊的天空,眼裏滿是惆悵。


    早知道結局是這樣,還不如讓他一棍子將那國王打死呢!


    彎彎繞繞成這樣,最後還是要死一個國王。


    完了,猴子都能想象到菩薩得知此事後,會如何“暴怒”,殺過來揪他耳朵的場景了。


    “原來是這樣啊……”


    陳啟見著猴子憂愁的可憐模樣,失笑的搖搖頭,也跟他一樣,朝著南邊的天空看去,笑道:


    “你也莫要擔憂因為此事遭到菩薩責罰了,此事皆因我而起,若是菩薩要罰你,你就讓她來罰我吧。”


    “唉,其實也不是罰不罰的問題,主要是我老孫前腳剛答應了菩薩,後腳就又送了一個國王上西天,再見麵的話,總有些過意不去。”


    聽見陳啟提出的代罰建議,猴子撓了撓頭,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


    他豈是那種懼怕刑罰之人?


    重要的是麵子,是麵子啊!!


    “算了算了,反正此事還是事出有因,菩薩要問起來,我老孫就繼續用這個理由罷,菩薩慈悲,想來最多說我兩句就算了。”


    猴子坐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又遲遲不見南邊來人,也就灑脫的揮了揮手,不再糾結此事笑道。


    嗨,大不了向菩薩賠個罪,認個錯嘛,多大點事兒,不要緊。


    至於讓陳啟頂包?


    這從始至終就沒在猴子的考慮範圍內。


    笑話,弄死一個國王也就是在菩薩麵前丟麵子的事,出賣師父可就是違背他做猴原則的大事了!


    而陳啟看著猴子不再發愁,也放鬆了下來,跟著笑了笑,心裏卻是打定主意,待到夜間入睡前向菩薩敬一柱香,說明此間詳情,然後一力擔下此事。


    省的因此讓猴子挨菩薩的掛落。


    反正他凡人一個,菩薩要怪罪下來,也不會太狠,或許會讓他在夢裏抄誦佛經三千卷?


    好吧,這個貌似有點狠……


    “嗬嗬,那國王先前還想著如何借佛寶重歸,威服四夷,好讓周邊國家重建朝貢吧?”


    “結果如今自己是危在旦夕,即將奔赴黃泉,搞不好還要被早至地府的金光寺僧人堵著罵,也是造化弄人啊。”


    沙僧在一旁見師父和大師兄之間的氣氛寬鬆了下來,忙轉移起話題,好讓兩人不再煩惱此事道。


    “那位陛下……縱使沒有我們的插手,還能活上七八年,心願恐怕也是不會達成的。”


    看著沙僧感歎的模樣,陳啟搖了搖頭,溫言笑道。


    “啊?師父,這舍利子已經放回去了,那國王怎麽就達不成心願了?”


    見陳啟如此回答,猜到老沙心思,八戒也是極為有眼力勁的捧哏道。


    “自然是因為他走的路子不對了。”


    陳啟見三個徒弟都好奇看了過來,也不玩什麽謎語人的套路,簡單直接道:


    “當初接待我們的金光寺僧人就已經說了,這祭賽國文不賢武不良,國君更是個昏聵的,能得四夷朝貢,全賴那舍利子佛寶之功,被誤以為得天眷顧。”


    “佛寶一失,就立馬顯了原形,被周邊國家斷貢……如此可見,這四夷服的哪裏是祭賽國?分明是舍利子!”


    “而這舍利子可以被盜取,說明不是被上天所賜,隻是一件有神異的普通寶貝罷了,既然如此,縱使佛寶複歸,又如何能使周邊國家再心服口服?”


    “可若是那國王假我們之名宣揚呢?佛寶複歸,再加上仙人助力,想來其他國家不明就裏的情況下,還會敬畏祭賽國吧?”


    沙僧提出了異議道。


    不同於出門打怪尋寶的猴子和八戒,與陳啟一同留下來的他接觸更多,也看出來了那國君潛藏的心思——借他們之名,宣祭賽國之威。


    “老沙說的是,”陳啟先是點頭肯定沙僧的異議,又笑著提醒道:“但你莫非忘了,這祭賽國想要威服的四夷裏還有西梁女國啊!”


    “其他國家還會被蒙蔽,誤以為是有神人特意來助他們,可西梁女王知曉我們的情況,哪裏不會明白內裏緣由?”


    “而有了女王的通報,其他三個國家也會對此將信將疑,會試著仔細了解祭賽國後,再決定是否朝貢。”


    “但沒了舍利子帶來的神秘麵紗,暴露了真正麵目的祭賽國,又如何讓其他國家心甘情願的臣服呢?”


    “原來如此!”


    旁聽的猴子,八戒,沙僧三人被陳啟的這番話說服,紛紛頷首明悟道。


    “說到底,還是祭賽國自己本身不行,隻仗了舍利子相助,才得了一個虛名。”


    陳啟扭頭看向祭賽國的方向,心生感歎道:


    “若想堂堂正正的得到四夷拱服,萬邦來朝,豈能如此?


    方得治國有道,國人安居樂業,軍隊所向披靡,文化繁榮昌盛,才會有四夷自願來降,以成藩屬國為榮,年年朝貢不斷,對上使敬畏有加,不敢冒犯!”


    “師父說的是……”


    猴子眨了眨眼,有所猜測的笑道。


    “自然是我泱泱大唐,天朝上邦!”


    這一刻,陳啟挺直了脊梁,麵帶自豪的笑容大聲回道。


    四夷賓服,萬邦來朝?


    天可汗將會告訴你答案!


    …………


    正所謂辰宿列張,寒來暑往,自離了祭賽國後,這一路行來,眾人踏破了寂寥風雪,再次迎來了一朝早春。


    這一日,一行人本走在西去的路上,忽被一條橫嶺攔路。


    幾人牽馬挑擔的上了嶺,卻發現,嶺上的道路雖仍與他們腳下相接,但卻完全走不了了。


    要問是何故?


    荊棘丫叉,薜蘿牽繞。荊刺棘針,張牙舞爪。盤團似架,聯絡如床!


    隻見那道路上與兩旁,皆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荊棘,足足有一丈多高,又盤根錯節,密不透風,木刺鋒利,令人見之膽寒,完全不能通行!


    “乖乖,這路是多少年沒人走過了?這野荊棘都長成這樣了?”


    八戒放下擔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咂舌道。


    “這荊棘……生長的正常嗎?悟空,你說是不是有妖怪知我們前來,暗地裏施法攔我們去路?”


    陳啟將手裏的錫杖前探,一試著將這擋路的荊棘撥開,但那千斤之力,打在這盤根錯節起來的蔓枝之上顯然不夠給力,任憑陳啟咬緊牙關,也撥不動分毫。


    隻能收回錫杖,蹲在地上,看了看那仍有連接的道路,滿麵狐疑的皺眉道。


    欺負貧僧沒見過世麵是吧?


    雖然野外山路容易長草叢藤蔓,沒人行走更是會輕易荒廢,可眼前這玩意兒也太離譜了吧?


    明明下麵和他們剛剛走的路還是連的,上麵卻長了一丈多高,遍布木刺的藤蔓?


    怎麽看怎麽假!


    然而可惜,陳啟確實是沒見過世麵,尤其是這西遊世界的世麵。


    猴子聽了陳啟的擔憂,特地將身一縱,懸在半空中四望,但所見的除了荊棘藤蔓,還是荊棘藤蔓!


    其實也有一些樹木,例如鬆、柏、竹、柳、桑之屬,但他們也被密密麻麻的長刺藤蔓糾纏,隻露出些許外貌來。


    “師父啊,我老孫看了,這嶺上皆是荊棘,一眼望不到頭,怕是有千裏之遙,不像是有妖怪所為,倒像是本就如此啊。”


    猴子從空中跳下,撓了撓腮,對陳啟攤開雙手笑道。


    “此地木氣旺盛,又逢春日勃發,有此景應是正常之理。”


    沙僧也蹲下身子,扯過一截荊棘,仔細端詳後點頭道。


    好吧,都能有八百裏大河,八百裏火山了,眼前給你塞個滿山遍野的荊刺堵路,已經算是小意思了,好歹就算是正常人,努努力,也不是不能……開出三尺地?


    看著足足一丈多高,自己千斤蠻力都撥不開的刺枝,陳啟在心裏勉強安慰了自己一下想道。


    “既然如此,我們怎麽過這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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