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弟哥哥……”


    女王用那好似會說話的眼睛靜靜看著陳啟,在聽到陳啟回答若非沙門中人,未曾有取經重擔,便願相隨時,心中充滿了歡喜,雙眼也綻放光彩。


    可聽聞陳啟緊隨其後的反問,心中莫名一慌,忙道:


    “禦弟哥哥可是覺得我輕浮不自重?看重的是禦弟哥哥的身份,麵容?”


    不然呢?


    你連稱呼我,都是用的大唐禦弟稱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界的那位,咳咳,嗯,不可說,不可說。


    刹住了心裏對某位天尊大逆不道的想法,陳啟繼續在心裏苦笑想著。


    女王來找他說親?


    不,準確的來說,女王傾慕的是唐禦弟唐三藏!


    而原因也很簡單,一為大唐禦弟的身份,不算辱沒了她,正好門當戶對。


    甚至按照漢朝那時候極端的口號來看,上朝使臣地位便可與小邦之主相當,那原著裏的唐三藏入贅女兒國,還相當於“下嫁”了哩!


    二來嘛,自然是因為老唐留下來的這具身體“姿色”非凡嘍,雖然和女兒國國王這種可以美到動人心弦的相貌還不能比,但放在基本沒有男子的女兒國。


    身邊還隨身帶著長相比較“特殊”的三徒弟……


    那不成了絕殺?


    當然,陳啟並不是瞧不起女王的見色起意,看重門第。


    畢竟世間上的多少一見鍾情,其實不就是見色起意?


    咋滴,不然這些人也和猴子一樣長了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別人的底褲,然後愛上了他\/她?


    扯淡吧!


    說句老實話,就連陳啟自己不也是個“見色起意”的?


    如果女王長得沒這麽漂亮,他會稀裏糊塗的把人請到屋裏?


    早就在門外就禮貌拒絕了。


    甚至對方長得醜,死纏爛打還有神通在身的話,他都要叫猴子了!


    至於門第麽……


    這點他倒是看得很開,對於門戶之見沒有什麽所謂,對別人尊不遵循也無所謂。


    來自上輩子的經驗告訴他,一對戀人能不能走到一起,初始是看姿色,性格,能力等。


    可能不能長久的走到一起,卻要看三觀是否契合了。


    門當戶對是一種增加契合概率的手段,但並非絕對。


    那陳啟是有心理潔癖?


    覺得身體是老唐的,女王愛的並非是他?


    嗯,大概占了那麽一點吧,眼前女子雖然絕色傾國,又主動大膽,但愛的卻是別人留下來的皮囊……


    嘖,微妙的ntr感覺啊。


    不過陳啟這一路走來,早就接受了唐三藏的身份,倒也不至於心裏這關過不去,隻是吧,心裏這關好過,外麵某隻大逼兜那關不好過啊!


    剖析了女王的情感後,自覺冷靜下來的陳啟對女王豎掌行禮,苦口婆心勸誡道:


    “陛下捫心自問,所愛的究竟是什麽?若今日來國朝的並非是貧僧,而是另一尊貴英俊之人,陛下還會心動嗎?”


    “若心動,可見陛下所愛者,非我也,乃是身份尊貴,容貌雄偉之人。”


    “既然如此,這天下要找出這樣的人,雖然說不上是數不勝數,但也絕非貧僧不可。”


    “陛下自可張榜皇文,為自己尋夫,而不是非要與貧僧這個和尚結親。”


    “可我若愛的隻是眼前之人,禦弟哥哥唐三藏呢?”


    聽著陳啟的勸誡,女王神情不動,隻用手托腮,定定的瞧著這個身披月白補丁僧衣,侃侃而談的和尚,待其說完後,忽的展顏一笑道。


    嘶,不好,頂不住,我成懦夫了!


    被女王那綻放的笑顏刺到了眼,陳啟的目光忍不住躲閃了番,垂下眉眼苦笑道:


    “陛下,貧僧已經說過了,以陛下之絕色,何必非要垂青我一個和尚呢?這天下如貧僧一般的人如同過江之鯽……”


    “可天下隻有一個唐三藏,一個禦弟哥哥。”


    女王突然打斷了陳啟的話,直勾勾的看著低垂下眉眼的陳啟笑道:


    “禦弟哥哥可知,我所看重哥哥的,非是身份和麵容?”


    “我看重的,是禦弟哥哥一路披荊斬棘,不畏艱難的英勇之心,是禦弟哥哥願意普度眾生,解救萬厄的慈悲之意。”


    “隻是成也如此,敗也如此,我雖因此愛上禦弟哥哥,但也因禦弟哥哥心誌堅定,做不成恩愛夫妻了……”


    “今日來此,所行不虛,得見哥哥,縱不能百年好合,長相廝守,卻也了卻了心頭一願。”


    “能知曉禦弟哥哥真心,足矣。”


    女王話落起身,自懷裏掏出一本藍皮封麵的話本,珍而重之的放在桌上,對著陳啟俏皮的眨了眨眼一笑:


    “禦弟哥哥寫的話本很好,我很喜歡哦。隻是今夜上門匆忙,略有失禮,就以此物贈君吧。”


    “明日禦弟哥哥上朝,就是要離我而去了,再次相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


    女王探身上前,伸手為陳啟係上了僧衣的扣子,柔柔的看著陳啟眉眼笑道,又替陳啟拍了拍身上僧衣的褶皺,好似拂去了上麵種種灰塵。


    最後才狀似灑脫的轉身揮手告辭道:


    “夜已深,我就不打擾禦弟哥哥休息了。”


    女王維持住了女兒國國王的體麵,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去。


    恰似她來時,欲帶萬千星河入夢。


    風中傳來了女王的呢喃聲:“願,聖僧此行西去,風雨無阻,磨難皆消,順順利利,直到靈山。”


    但陳啟卻分明聽見的是:“若禦弟哥哥取經歸來,來此娶我可好?”


    …………


    悵然若失的看著門外消失不見的佳人背影,陳啟總感覺剛剛是他做了一個夢。


    隻是恰好風吹開房門,將他從夢中驚醒罷了。


    “嗬,自欺欺人的凡人。”


    搖頭輕笑,不知在說誰的陳啟,起身關上了房門,坐回案桌前,提筆欲動,卻久久懸空,不得落筆。


    最後起身至了待客的四方桌邊,撿起了桌上那雖被主人精心嗬護,但也難掩被常常翻看的話本。


    指腹在上麵輕輕摩挲後,陳啟嗅著那若有若無的幽香,展開了封麵,在昏黃的油燈光芒下,認認真真的看起了這本被人贈來的禮物。


    哪怕其中的內容,是他親身所曆,更是一字一句,親筆所寫。


    …………


    “聖僧,還請隨我上殿,倒換關文去吧。”


    一大早,就被女王吩咐的太師,帶著館驛丞前來相請陳啟師徒。


    隻是想到女王陛下那微紅的眼角,憔悴的麵容,太師心中歎氣,麵上也沒了熱情,公事公辦的換了稱呼道。


    “有勞太師與驛丞了。”


    麵對太師態度的大轉彎,陳啟不以為意的笑著行禮回道。


    奇怪的是,今天一行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除了一如往日般精神奕奕的猴子,其他人,包括陳啟,都有種困倦的感覺,大概就像是——一夜沒睡?


    太師見那肥頭大耳的胖子嗬欠連天,容貌秀麗的娃娃不停以手揉眼,暗暗瞪了眼館驛丞:


    雖然這唐朝的僧人不識好歹,不受天恩,但我們女兒國自有禮儀在此,你都怎麽安排的房間,怎麽能讓人睡都睡不好?


    傳出去,我國的麵子往哪擱?


    一臉無辜茫然的館驛丞:我明明昨天特意安排的好房間啊!甚至為了方便陛下的好事,給的都是又大又舒服的上房!


    引路的兩個女官,眉來眼去間一個訓斥,一個挨罵,腳步匆匆的,帶著陳啟等人就穿過了五鳳樓,直上了金鑾殿。


    殿上,女王正襟危坐在禦桌前,兩邊文武百官分列,自有一番威嚴氣度的看著陳啟等人進殿。


    “自東土大唐而來的僧侶唐三藏,見過國王陛下。”


    陳啟按照正常的規矩,麵色如常的對上坐的女王行禮拜見道。


    身後,向來對此般禮儀吊兒郎當的猴子幾人,難得的收斂儀態,跟著陳啟一同,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儀。


    “聖僧平身。”


    此時的女王,好似也忘了昨夜的大膽拜訪一樣,維持著國主身份,抬手平淡示意道。


    隻是看向陳啟的目光之中,還有著遮掩不住的雀躍與歡喜。


    “聖僧所求,寡人已從太師與館驛丞處所知,通關文牒也已蓋印畫押,隻是還有一事不明,還請聖僧告知。”


    寶座上,女王素手輕抬,蔥白十指翻動通關文牒,忽的停在其中一處開口問道。


    “陛下請問,貧僧若有所知,絕不敢隱瞞。”


    陳啟單手豎掌,彎腰回禮道。


    “這通關文牒上,有聖僧取經的前因後果,有聖僧的姓氏法號,但為何卻不見身後三名高徒名姓?”


    女王笑意盈盈的目光看向陳啟,“好奇”問道。


    “回陛下,貧僧三徒皆是在離了大唐之後所收,此通關文牒乃是唐皇所賜,是故沒有他們法名。”


    陳啟不知女王問此何意,隻老老實實解釋道。


    “原來如此,”女王了然的點點頭後,淺淺一笑,綻放顏色道:“既如此,寡人為聖僧增補如何?”


    陳啟迎著那可動一國的笑顏,愣了愣,隨即也是輕輕一笑點頭道:“但憑陛下尊意。”


    “好,好,好!”


    女王展眉歡笑,親自濃磨香翰,飽潤尖毫,在這牒文之後,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牛聖嬰四人名諱,輕輕吹幹墨跡,手捧著通關文牒,走下禦桌,遞還給陳啟道:


    “聖僧,此通關文牒已成,可在我西梁女國境內通行無憂,望聖僧珍重。”


    陳啟接過文碟,坦然麵對女王那多情的眼眸,含笑行禮道:


    “陛下好意,貧僧在此謝過。隻貧僧此來,非隻是為這通關文牒,還有另一件要事。”


    “哦?聖僧快快請講。”


    女王也不回陛階了,就這樣站在陳啟麵前,眼生驚喜的問道。


    莫非是禦弟哥哥經過一夜,想通了?


    可惜,陳啟的回答注定會讓女王失望:


    “陛下,乃是貧僧此來貴國,結識的道友如意真仙,其神通不凡,可向上天祈風求雨。


    是故特意隨貧僧來此,欲以供奉為換,保貴國風調雨順。”


    終於輪到本仙出場了!


    眼看著女王和陳啟眉來眼去,如意真仙莫名感覺自己肚子有些撐,嘴巴裏還有些酸澀,隻想早早辦完事情回解陽山去,一刻也不想在這金鑾殿裏待下去了。


    當即跳出來一甩拂塵,行禮笑道:


    “陛下,貧道辦事向來是有口皆碑,童叟無欺,隻需每年三牲齊備,香火紅燭不停,花紅表裏,羊酒果盤齊備,貧道便可保女國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如意真仙站在大殿裏,撫摸著胡須,臂彎藏拂塵,滿滿的道家高人,仙風道骨氣象。


    奈何,早先霸占落胎泉水的行為,讓女王對如意真仙的人品並不是很信任,看了一眼這道士後,轉身對陳啟有些猶豫道:


    “區區祭品與供奉倒是無礙,隻是……”


    “陛下放心,此事與女國百姓大善,是以貧僧與如意道友約定在先,其雖要收取供奉養身,卻也會說到做到,不會欺瞞。且經過貧僧勸說後,道友也已放棄了對落胎泉水的獨占。”


    “自此以後,西梁女國國人欲飲落胎泉水,皆可前去打取,無人會再阻攔。”


    陳啟明白女王的顧慮,輕聲交代道。


    解一方苦厄,除沿路妖魔!


    果然是禦弟哥哥的風格!


    女王的眼睛一亮,心中的顧慮盡去,方才敢接納如意真仙的自薦。


    在與太師等百官商議後,決定拜如意真仙為國師,負責女兒國風雨之事。


    將解陽山上的聚仙庵修葺擴建,順便將落胎泉水也重新打條管道引出。


    至於如意真仙提出的供奉要求,自然也是同意了。


    畢竟如意真仙的要求對於整個女兒國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麽。


    不過,此間要事已畢,那也就意味著——陳啟師徒幾人該離去了。


    “陛下,已至城門口三十裏矣,該與聖僧告辭了。”


    女兒國都城三十裏外,華駕鳳輦,女王乘坐鑾輿,一路將陳啟送至了此地。


    眼看著女王還欲相送,太師咳了咳提醒道。


    “竟已三十裏矣?!”


    以手托腮的女王被太師話語驚醒,將癡癡目光從陳啟身上拔離,看向路邊刻著三十裏的石碑,和那著名的路標石亭,才總算反應過來。


    “陛下,相逢雖是為了別離,別離卻是為了下次更好的的重逢,既已至此,還請留步吧。”


    陳啟看著女王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忍心的開口安慰道。


    重逢麽……


    女王定定的看著陳啟,下了禦輦,不顧周邊的大臣侍衛,替陳啟撣了撣身上的風塵,展顏笑道:


    “好,那寡人等著與聖僧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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