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色壓境,各路星辰在天空上肆意閃耀。


    它們的光芒明亮或者微弱,都有各自的煙火。


    心情像遊魚一樣,迅速沉入海底,隻水麵上漂浮著一些,細微的沙粒。


    極其安靜的小區裏,隻有蟬鳴從未停止。


    它們隱匿在樹梢,在青蔥裏度過短暫的一生。


    因為房子很大,所以餐廳也足夠寬大。


    極其寡淡的裝修,東西又很少,像是無欲無求一樣。


    夏恪一穿著白色睡衣,烤了一個舒芙蕾,做了一桶芒果奶茶。


    蛋糕香與奶茶香,共同刺激著味蕾,它們都是甜的,能甜到心裏去的那種。


    她低頭認真吃蛋糕的間隙裏,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傅文姝那張,溫柔美麗的笑臉。


    她當然是認識她的,並且認識了很多年。


    洛琛熠雖然五官立體,但依然是典型的華國人長相。


    不過傅文姝的臉上,則是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混血感。


    早些年的時候,洛琛熠的父親洛嘉林常常帶著傅文姝出入很多場合,是典型的,恩愛夫妻的代表。


    一個是商界奇才,才華與容貌並存,且深情無比。


    一個是著名美聲歌唱家,天籟之音,仙女容貌,出身也好。


    這麽多年過去,即使如今的她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容貌還是未曾有太多的改變,聲音依舊是那麽的甜。


    還帶著很多與生俱來的,得天獨厚。


    夏恪一很喜歡聽她的音樂,是從小聽到大的那種。


    夏恪一前幾年的時候,就近距離的,見過這位洛太太。


    她是難得一見的,風情萬種的大美人,又不是具有攻擊性的,妖豔的那種。


    她的美是柔和的,大氣的,溫和的。


    那是她剛來到海城的那個春天,她跟著蘇暮寒去聽她的演唱會。


    因為美聲屬於音樂裏的一個異類,不同於流行音樂,所以年輕人欣賞的少。


    但是夏恪一和蘇暮寒屬於兩個例外,他們都喜歡聽,尤其是喜歡聽傅文姝的。


    傅文姝的門票還挺搶手的,所以蘇暮寒特意花了心思,搞到了兩張門票。


    那個時候,她還不認識洛琛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又或者,她與洛琛熠,屬於從來都是知道名字,但是卻沒有什麽交集的兩個人。


    畢竟,洛琛熠是海大傳說中霸榜多年的傳奇校草,她不得不知道。


    不過即使是這樣,在夏恪一的眼裏,洛琛熠一直也沒什麽存在感。


    男人帥或者帥,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她根本就不care,即使再帥,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想到這裏,她又繼續吃蛋糕了,還看了兩部最近新出的電影,聊以解悶。


    長夜裏,沒有雨,星辰的光芒在天際,也似乎是觸手就可及。


    鬱鬱蔥蔥的樹葉隨風舞動,樹梢上掛著一抹月光。


    進到屋裏,洛琛熠打了招呼後,隨手脫了西裝,隻穿著白襯衣,隨意的坐在沙發上,誰也不看,低頭看手機。


    阿姨讓吃飯了,於是,三個人又從客廳,轉移到了餐廳裏。


    飯桌上,洛琛熠隻低頭夾菜,扒著飯,一直都是一言不發。


    忍了許久之後,帶著老花鏡,穿著一件淺灰色絲綢上衣的於泓文,看著洛琛熠一直在吃飯,這才終於開口,試探的問道“阿熠啊,你和慈恩,這幾天聊的怎麽樣了?”


    洛琛熠頭也沒抬,去夾魚片,說道“你不是知道的嘛,不怎麽樣,沒聊了,不對眼。”


    “你不喜歡?那個姑娘挺好的啊。”於泓文繼續說,似乎是在勸說。


    “她是挺好的,那你要不要娶她?”洛琛熠放下筷子,定定的看著他。


    傅文姝聽到這話,差點噴飯,但心裏笑得開心,心想我兒子真猛。


    於泓文皺著眉頭,不悅的說道“你腦子抽了,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洛琛熠去夾炸帶魚,對上他的目光,淡然的說道“沒什麽話,爺爺喜歡的話,就自己留著好了,不用強塞給我。”


    “你個沒出息的,那個姑娘無論家世學曆樣貌,哪樣不配你,你可知足吧。”於泓文喝著茶,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


    “我很有出息,從來都不是沒有出息,畢竟,在這海城,能超越我的同齡人,還不存在。再說了,她哪樣都不配我吧,因為她無論哪一樣,都根本不如我。”洛琛熠冷哼一聲,語氣帶著甚少有的頂撞。


    “你別這麽倨傲,婚姻不是兒戲,自然是得門當戶對才好,感情呢,當然是可以培養的。”於泓文繼續說,似乎是語重心長。


    “爺爺,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現在實行戀愛自由了。”洛琛熠放下筷子,冷白色的皮膚泛著光,他抬高眼眸,語氣頂撞的說道“別說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就是真的來這一套,我爸媽都在,也得他們說了算,您說的,沒用,我也不接受。”


    於泓文心裏很氣,他忍著,把頭轉向低頭吃飯的傅文姝,似乎是不甘心的說道“文姝,你說。”


    傅文姝隻得放下筷子,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有些委婉的說道“爸爸,阿熠很優秀,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咱們還是尊重孩子的意見吧,畢竟是他們過日子的,還得他們自己拿主意呀。”


    這下,於泓文的台階沒有了,就隻能給自己找台階“你們啊,就是把他給慣壞了,都已經二十六歲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談過,你們心還這麽大,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兩個孩子了。”


    洛琛熠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湯,站起身說道“我吃好了,走了。”


    說完之後,他就徑直向院子裏走去,步子很快。


    “你給我回來,難得回一趟家,今晚就住這裏。”於泓文聲音裏依舊帶著威嚴,也帶著挽留。


    “不用了,我喜歡清靜,還有,勞煩爺爺以後,不要再隨便插手我的事兒,無論私事還是公事,以免給我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還得我自己收拾。”他回頭看了一眼於泓文,淡淡的說道。


    沒有表情的臉上,深目如溝壑。


    像無邊的海水,深不見底。


    也像高山流水,令人望而生畏。


    深夜有長風,也有悲鳴。


    夏恪一吃完了蛋糕,抱著奶茶杯,靠在沙發上繼續看電影。


    是講人間疾苦的一部電影,從一個著名作家的小說改編而來。


    這部電影其實已經很多年了,以前剛上映的時候,她在電影院裏看過的,現在是看的,是第二遍。


    餓殍遍野,生命如草的年代,人們連活著都是那麽的艱難。


    上一次看這部電影到現在,已經過了很多年了。


    從少女時期,到青年時期。


    每看一遍,感受都是不一樣的,畢竟時光經年,人的心態也不一樣了。


    影片結束的時候,她的眼前又浮現起傅文姝那張嬌豔如花的臉來。


    夕陽璀璨在她的身後,她長發飄逸的笑著,問她多大,有沒有對象。


    難道,是要把她介紹給洛琛熠?


    夏恪一搖了搖頭,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怎麽可能,洛琛熠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沒對象,還需要在路上抓一個。


    再說了,洛家這樣的家庭,肯定是要聯姻的。


    夏恪一對洛琛熠唯一的印象,就是讀書的那些年裏,他持續霸榜的成績。


    他的容貌,在她眼裏,和別的男孩子根本沒有什麽區別。


    又或者,男孩子在她的眼裏,除了蘇暮寒以外,看起來都長一個樣子。


    所以林絮婉宋荇,包括身邊很多朋友都說洛琛熠長得超級帥的時候,她愣是沒有看出來。


    就像此時此刻,因為傍晚的那個插曲,她想起了洛琛熠這個人來,卻愣還是沒想起來這張臉來。


    她放下奶茶杯,笑了一下,就去洗澡了。


    夜風不冷,心風微動。


    洛琛熠開車回到家以後,車門剛開,小荷就跳下了車。


    洛琛熠按著指紋開門,進屋後,他摸著小荷的頭,溫柔的說道“狗子,你今天玩得開心嗎?有看到美女嗎?”


    小荷沒有叫,隻晃了晃尾巴,用屁股蹭了一下洛琛的腿。


    洛琛熠從包裏拿出那個藍寶石的荷花的耳釘,隨意的戴在右耳朵上。


    燈光很亮,寶石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他脫了西褲,隻穿了白色內褲,盤著一雙長腿坐在沙發上,想著夏恪一的臉。


    她的臉,她的手,她的腰,她的腿,她的目光,她的表情。


    仿佛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


    洗完澡後,他穿著白色浴袍坐在寬大的陽台上,搖椅微微晃動,手邊有百合花的香味,小荷也蹲在他的旁邊。


    天幕中的星辰很多,可隻有一顆最為明亮。


    那就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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