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與夜色交叉沾染,你與我共同度過多少失望的時間。


    時間流逝了風,流逝了你的夢,卻流逝不了你的疼。


    它們始終還在,就像深眠於你心中的無數塵埃。


    翠綠的柳樹梢頭掛了一彎單薄的月亮,因為黑夜還沒有徹底到達,所以顯得格外的模糊,遠望過去,隻有一個單薄的輪廓而已。


    不過實際上來說,它很大,也很清晰。


    所以,雲霧與光線能夠改變很多東西,也能夠遮住眼,就像很多事物不能隻看表麵。


    更不能道聽途說。


    院子裏一天都是熱熱鬧鬧的,一頓晚飯過後,就該回家的回家,該留下的留下。


    於是留在這邊的,就隻有夏恪一夏雲霏,以及夏思城一家人了。


    夕陽最後一抹光線隱匿,橘色與黑色的交錯徹底離去。


    白日瞬間消失,夜晚終於來臨。


    蟄伏的白雲從白色到黃色到粉色,如今全是墨色。


    晝與夜的色彩碎片不再斑駁,它們也趟過悲傷的河。


    我們在白晝裏緊繃,在夜裏放鬆神經。


    夏以安洗了澡換了睡衣,在房間裏和自己的朋友打著跨國電話。


    夏恪一也洗了澡,帶著半幹的頭發坐在不太寬大的白色床邊,看著自己的一堆生日禮物發呆。


    因為家裏人多,也都不差錢,所以收到的禮物不少,也都不太便宜,不過夏恪一現在對於禮物沒什麽興趣。


    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


    素白色的床素白色的睡衣,像是素白而冰冷的心。


    隔壁房間裏,頂著濕漉漉頭發的夏雲霏還沒睡,她暫時還不想睡,她也知道,即使現在睡,也是根本就睡不著的。


    她把窗戶開著一條細細的縫,讓空氣流通,修長的手指上拿著一根綠豆冰激淩。


    充滿綠意的顏色與甘甜冰冷一起沁入喉嚨與腸胃,誰的心會在這樣的夜裏驟然枯萎。


    潮濕的夜,微雨與風鐫刻了歲月斑駁,凝聚了美麗的畫麵一折。


    七夕是一個浪漫的節日,對於熱戀中的人來說,是充滿期待的節日。


    愛情甜蜜時如蜂蜜甘甜,痛苦時刀刀致命輾轉。


    也是在這樣微熱的一個夏日,那一年十九歲的夏雲霏在北城師範大學裏,遇見了二十歲的喬浥塵。


    你好。


    他定定的看著一身白衣的她,眼裏全部都是驚豔。


    夏雲霏看了一眼那個穿著灰色運動裝的精致少年,並沒有說話,她都不想理他。


    他又追了上去,很是禮貌且高興的說:你好,我叫做喬浥塵,是中文係的,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夏雲霏沒回頭,也沒理他,一直在走。


    喬浥塵又繼續跟著她,寸步不移。


    夏雲霏回頭看他:再不滾,我就把你告到你們係裏去,說你性騷擾。


    喬浥塵並不懼怕,圓潤的臉上反而溢出很是燦爛的笑容:你不會的,你這麽溫柔漂亮。


    夏雲霏咬著嘴唇:你是個神經病吧。


    她沒再搭理他,徑直離開了。


    少女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如花,披肩長發如墨,黑與白的極致對比,就這樣射中了年少的喬浥塵的心。


    他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發了很久的呆,直到他的同學重重的拍了他一把,才終於回過神來:喬浥塵,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沒什麽。


    喬浥塵急忙掩飾自己,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同學笑了一下:怎麽,看見美女,把你的魂給勾走了,你也有今天啊喬浥塵。


    喬浥塵不再遮掩,連忙問:你知道她是誰嗎?


    同學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她啊?你猜我認不認識?


    喬浥塵急忙說:你快說啊,別賣關子了,我都急死了。


    同學燦爛的笑著說:哈哈看你急得,瞧你的出息,我給你說啊,那個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家是北城大學管理學院的超級大美女,叫做夏雲霏,不過啊。


    他搖頭說道:不過啊,你可千萬別追,追不上的,她從來不理人的,尤其是男人,他們說,她喜歡女人,不過依我看啊,她好像和女人也不怎麽來往,反正啊,就是很難搞就對了,冰山美人一個。


    同學一邊搖頭,一邊篤定的說:追她的人可太多了,雖然你長得很帥也很有才華,可是依我看啊,你沒戲。


    那時候的喬浥塵少年英氣,很帥,他一邊聽著同學的話,一邊想著剛才那個女孩子的美麗冷臉。


    大千世界,有些人終其一生,卻始終都不曾相遇。


    有些人擦肩而過,再也不會看見。


    有些人,卻注定一生牽絆。


    僅僅一個星期以後,喬浥塵這個人,就再次出現在了夏雲霏的眼前。


    那一天,北城大學的操場上,夏雲霏拿著一個綠豆冰激淩吃,一身灰色中山裝的喬浥塵,又繼續和她打招呼。


    然後,夏雲霏看著那張格外帥氣的臉,很是不屑的說了一句:你,給我滾,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那時候的喬浥塵訕訕的笑了一下,然後那種笑容,就變成了風輕雲淡。


    人要是長得好看,就什麽樣子都是好看的。


    那一張臉,時隔多年,依然清晰在她的心上與眼前。


    桌上吃了一半的綠豆冰激淩已經融化,它不會蒸發,就像記憶一直在心上的反複的紮,於是心上的空洞也越來越大。


    記憶在現實裏發芽,痛苦卻始終不能蒸發。


    誰的淚水與嗓子在記憶裏共同沙啞,拿不起又放不下。


    梨初,你幹嘛呢?


    爸爸,我看星星呢,星星好亮啊。


    走了,過生日,吃蛋糕去了。


    哦,吃蛋糕吃蛋糕,蛋糕可好吃了。


    那年的七夕,是一個風輕雲淡,月朗星稀的夜。


    雲霧在天上漂泊,夏日裏沒有白雪。


    不曾凝固的黑暗的天色,不知何處的蟬鳴長長而淒烈。


    記憶格外深刻,愛與人都刻入骨骼。


    五歲的夏恪一被喬浥塵抱在懷裏,要過生日了。


    夏恪一個很開心,拍著一雙小手手開心的說:蛋糕蛋糕,寶寶寶寶。


    夏雲霏拿著手機,正在庭院裏接電話,那個電話是蘇雪薇打來的。


    嬰兒的啼哭聲傳來,喬浥塵準備去看他,原本興高采烈的夏恪一也突然說:爸爸,弟弟哭了。


    於是,兩個人就站在嬰兒床邊,看著小小的喬喆初。


    嬰兒時期的喬喆初,頭發很黑,眼睛也很黑,他本來在哭,卻在看到自己的姐姐和爸爸過來了以後,就突然不哭了,他咯吱咯吱的笑了,舉著他肉乎乎的小拳頭,在燈光下晃啊晃,像是在招手。


    那時候的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也很是開心。


    夜色吟水,星辰吻風。


    誰的眼眸裏喚醒了愛的沉溺,誰的記憶裏浣動了無數的相思。


    怎麽洗都洗不掉,就像灼熱的火反複的燒。


    潮濕的空氣裏蒸發著誰的情緒,冷淡的月色帶走了誰深愛的雨。


    洛琛熠洗了澡,什麽都沒穿的躺在床上。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那條朋友圈裏有很多人的評價,但是依然還是沒有夏恪一的。


    這自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她都不關注他,也不在意他,甚至在明白了他的感情以後,還在逃避他。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卻依然覺得心頭空空。


    空如冷風,空如一夢。


    愛從未分層,心卻在分層。


    如果失望的多了,便不會覺得失望。


    可是一旦有了希望以後,再失望就會誕生新的憂愁。


    愛情讓人悲讓人喜,也讓人患得患失,分外迷離。


    他打開夏恪一的朋友圈,那裏是一條淺淺的黑線…


    什麽都看不見…


    他托著下巴,噘著嘴,歎了一口氣。


    兩個人剛開始加上微信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到處撒謊騙人還狡猾的女人,哼!


    洛琛熠噘著嘴想。


    他放下手機,喝了一口紅酒,躺在床上想:夏恪一,等我把你拿下,等我睡到了你,我一定要讓你好好的反思反思自己這些深深的傷害我的行為,你這樣是不對的!


    酒紅色的液體在暗夜裏泛著一絲冷光,他的嘴裏心裏也泛著紅酒彌漫的一些苦澀,與愛情失落。


    情緒總是執著,執著一如記憶裏的雪。


    他悶悶不樂,覺得自己像一條努力的討人家歡心,卻始終還討不到的狗一樣。


    還不如小荷,至少小荷一家人都寵愛它。


    此時此刻,他的傻狗小荷,正和洛嘉林傅文姝夫妻兩個在遊泳池裏開心的遊泳呢,過的可比他快樂多了~


    洛錦書和於泓文兩個打著視頻電話,隔著手機兩兩相望,一個吃著葡萄,一個吃著西瓜。


    於泓文旁邊是鸚鵡,它叫做小桃,洛錦書旁邊是小花,小花沒睡著,但是眯著眼睛。


    於泓文摸著眼鏡,小桃在旁邊搶先說“會不會太慢了?”


    這句話是剛才於泓文說的,洛錦書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因為她在思考。


    “嘿你個臭小桃,你越來越聰明了嘿。”她一邊打視頻,一邊追劇“慢什麽,欲速則不達,夏思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軸的很,對人對物和對他的研究一樣,墨守成規,死板的很,哦不過也不是,他腦子轉得快的時候轉得也很快的。”


    於泓文穿著銀灰色的睡衣,摸著鼻子說“要不,你從蘇華胥下手呢,總比夏思歸好一些,這老婆子溫和的很。”


    洛錦書喝著冰鎮可樂,擼了一把小花“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一個一個的來,可以試探試探他們的想法。”


    “你沒去查查夏雲霏啊,這姑娘可是消失了好久了。”於泓文繼續說,卷著自己的長胡子。


    “查什麽,能拿下憶江南的,能是什麽等閑之輩,算了,夏雲霏或者姑娘她爹怎麽樣,都沒有關係,反正也無所謂,我們家要這個人就可以了,即使她不是夏思歸的孫女,也還不是得為了洛琛熠拿下她啊。”洛錦書不屑的說,她確實是這麽想的,不知道夏恪一是誰之前,她就覺得,隻要是洛琛熠喜歡的,那也就不會差,反正也沒幾個能比得上他們家的,無所謂。


    知道夏恪一是誰之後的洛錦書肉眼可見的比洛琛熠還興奮,她時常在洛琛熠不在的時候激動的搓搓小手,要不是知道夏思歸的脾氣,也猜的到這裏麵絕對有事兒,她能幹出來立馬帶著聘禮上門下聘的事兒。


    姐弟同心,這不,洛雲中也是一天三問,生怕他們沒有積極動手。


    於泓文一想也對,就轉著眼睛說“誠意夠一點,千萬要把孫子媳婦給抓住了,這麽好的姑娘,要是嫁進我們家來啊,就有意思了,想想都覺得挺好玩兒的,我要讓夏老頭子吹胡子瞪眼!”


    於泓文一邊說一邊興奮,他想到夏思歸有好孫女還藏著掖著的,就覺得想去和他喝上兩杯,好把他灌醉質問質問。


    不過於泓文也明白,這裏麵絕對有事兒。


    小桃在旁邊喊著“吹胡子瞪眼,吹胡子瞪眼。”


    風拂過夜色也拂過月色,拂不過心頭的冷色,心頭永遠有一塊寒冰,一場冬雪。


    夏恪一穿著白色的睡袍,吃著綠豆雪糕。


    她其實平常生理期的時候都會忌諱,可是今天沒有。


    修長的腿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它們細小,它們密密麻麻。


    白色手機裏不是工作,也不是電影,而是喬喆初的照片。


    彩色照片上,喬喆初的笑容依然在,可是他的卻人早就不在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


    生與死是多麽遙遠的距離。


    霧氣蒙蒙裏,冰涼的心與冰涼的空氣,冰涼的身體沉浸於回憶,也沉浸於深愛的那一個你。


    可是世界上早已經沒有你。


    燈火闌珊的夜裏,浸泡著誰迫不及待的悲哀相思。


    月色染雨,也散開了誰經年折疊的痛苦記憶。


    洛琛熠反複輾轉,終於入夢,夢裏是白雪皚皚,霧氣蒙蒙,他的少女距離遙遠而清冷,平淡如風。


    夏雲霏終於還是陷入了沉睡,她的眼角格外的濕潤。


    隻可惜夜色太過於深沉,夢裏也空無一人。


    夏恪一吃了一個冰糕,卻始終清醒。


    清醒著卻一如在夢裏,因為在夢裏就能遇見你。


    夢裏的你反複的告訴我,你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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