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安寧,明冠峽還沒有開遍紅花,他跟著四個人趕著馬車走下春天的土路,還沒有因為大雨的澆灌而變得鬆軟的土路,踩上去的腳感剛剛合適。俞洲凝視著黑夜的天空,在那裏看見飄帶一般不可思議的繁星彩帶,像節日裝飾品一樣漂浮在那裏。


    這可真是夠詭異的,俞洲說。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眼中的群星有一種不真實的貼圖感,不是今日,往常就有。


    “還有比現在這種情況更詭異的嗎?”走在俞洲旁邊的蘭達拖著疲憊的身軀說,“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等我醒來發現 我的肌肉不是很酸痛,還能站起來去門口的丹尼斯那買三明治。”


    “沒關係,我會帶給你的。”俞洲說:“我的朋友也喜歡吃那兒的東西,還需要把火腿切的碎一點這樣口感也很好。”


    “真高興我們還有重合點。”蘭達說,雖然他的神情裏沒有任何高興,也許是疲憊,或者是什麽其他原因。


    “醉鬼的荒唐行徑,到頭來卻總要清醒之人來埋單。”俞洲冷冷開口,目光如炬:“你們若真明白這個道理,就不該淪落到為這幫蠢貨賣命的地步 。”


    “我知道。”


    “我知道啊。”


    兩聲重疊,在死寂的夜裏,透著極其的詭異。俞洲眉頭一蹙,下意識抬起頭。刹那間,一股寒意從脊背躥升而起。黑暗中,一輛馬車,正無聲無息地緩緩駛來。沒有預料中的車輪轆轆,也無馬嘶之聲,就像從地府深處飄來的幽靈。它周身籠著濃稠如墨的夜色,車身上的輪廓若隱若現,宛如被黑暗吞噬又艱難擠出的一抹鬼影列車。


    沒人知道這輛車是什麽時候下來的,他們甚至連馬蹄聲和楊斌生以及他們說話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他就這麽從濃霧裏走出來——甚至皎月以及驅散了大多烏雲,這片山地上下都沒有霧氣,可他們就是這樣活生生的突然憑空出現了。


    俞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輛馬車,心髒劇烈跳動。


    突兀出現的馬車打破了一行人送死的決心,也激起了蘭達的強烈好奇心,他伸長腦袋死死的盯著前麵,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不知它從何處來,又將駛向何方,值得一提的是,走這條道,那肯定不是什麽“陽關道。


    “嘿大俠,哪兒可有個比我們更值得審查的人啊。”男人恨不得把快把對方也拖下水的字眼寫在臉上,急匆匆的說:“何不一石二鳥。”


    就在明冠峽的下山處,一輛蒙德的中世紀極其簡樸的,和他們現在裝運貨物的馬車的材質質量相比好不到哪去的那種馬車,突然出現在一群人的眼裏,說它是穿越的都比他們隱蔽性過強這一點更有說服性。


    “這個馬車的款式還真是久遠。”蘭達說:“我都很久沒見過這種類型了。”


    “我們沒走錯路吧。”簡樸的馬車裏探出一個斜戴著古早的騎手貴族帽子的男人 ,這個帽子出來時,俞洲眼前一亮,那不是魔術帽一般的,像那個流浪大地的樂團一樣的帽子。


    此帽主體呈優雅的穹頂狀 ,像夜空的深邃弧度彎過。帽身以厚實貂皮精心縫製,每一根毛發都細密且有光澤,猶如黑夜裏閃爍的幽微星光。帽簷寬闊且微微上卷,外翻的邊緣是一圈銀狐皮,絨毛如霜雪般潔白細膩,輕柔地環繞著他的頭部,與深邃貂皮形成鮮明對比。狐皮上的黑色斑點錯落有致,像燒過火的雪茄頭,但是很顯然更氣派。


    等那個馬車裏的男人微微轉頭,可以看見那個帽子後方,一條長長的狼尾毛皮裝飾自然垂下,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輕輕擺動,狼尾的毛發根根分明,色澤從淺灰過渡到深棕,男性在帽子後裝飾這個往往出於展示自己的野性與力量。


    帽子往下,就是他在壓住眉眼的帽子下顯得極其豪邁和粗獷的麵孔。下頜下巴都棱角分明,線條硬朗。臉頰垂直,如同刀削,麵部除了高挺的鼻梁外,沒有其他更立體的了。


    俞洲一眼看出這不是純種蒙德人本地人的麵貌,或者說和現在的蒙德人的臉孔不太一樣,他有一頭用木梳子簡單梳理過但也不過分明顯精致的金色頭發,如燦爛的陽光,在黑夜裏也足夠明顯,頭發質感柔軟且呈現直發狀態。深邃的眼睛深處濃綠涵蓋、月光被他高聳的眉弓遮擋,在他的眼瞼上投下陰影,使他標準的日耳曼帥哥麵孔變得模糊不清。


    從俞洲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出他的外眼瞼略微下垂,獨特的微三角眼透出有意掩蓋過但仍遮不住鋒芒的銳利眼神,鼻子高挺筆直,是典型貴族軍閥的德意誌長相。


    隻可惜這種長相他再也沒在蒙德見過了,迪盧克長得年輕幼齒娃娃臉,凱亞像個混血,琴和她的牧師妹妹都比較清秀,隻有優菈符合日耳曼美人寬肩窄腰豐臀,且身材高大,性格堅毅果斷這一點。


    “這是個勞倫斯家的人。”俞洲心裏推測,但沒說出來。


    一個貴族男人坐在一輛極其窮酸的黃包車裏,不僅打扮不俗,人也十分硬朗,實在是太奇怪了。嗯,用黃包車形容這輛馬車再合適不過了,甚至比璃月街頭一些好的黃包車還不夠體麵—雖然俞洲沒見過,但是他小時候看電視劇還是耳濡目染很多的。


    “瞧瞧那馬車,我懷疑我用一個月的月錢就能買到。”男人仍然在輸出:“簡直是不可思議,居然現在還有這種老物件。”


    克勞斯確實也是識貨的,那他知道那簡直就是一堆腐朽木板的勉強拚湊物,這要是不是在明冠峽而是在蒙德城門口的大道上,那估計都得避開走,若是碰到迪盧克老爺的馬車頂的昂貴首飾,十個馬車都不夠賠的。


    要是遇見見錢眼開的騎士,估計還要被陰陽怪氣一通,大致就是你這鬣狗咬的車,也好意思行駛在這同貴族馬車共有的道路上,實在是自不量力!


    這確實不是克勞斯添油加醋,這輛車車輪歪扭得像是孩童胡亂擺弄的玩具,甚至不夠圓潤,走起來像是一個不規則幾何圖形在地麵翻滾,大小不一且磨損嚴重,車軸嘎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會散架,發出的聲響尖銳刺耳,比那被踩了尾巴的野貓叫聲還難聽。車身的木板肉眼看過去薄得如同紙片,還有一些空洞,不知道是裂痕還是蟲蛀的小孔,像是被無數隻貪婪的蟲子啃噬過,腐朽的氣息隔著老遠俞洲就能聞到,好似是個千年僵屍墓。


    俞洲要是沒見過迪盧克的馬車,是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天壤之別的對比的!迪盧克那個車車身由最上乘的烏木打造,表麵泛著幽幽的光澤,許多看不清的暗紋和深邃都凝於其上。車身上精雕細琢著繁複華麗的花紋,每一處線條都流暢優美,那是能工巧匠們耗費無數心血的傑作。車軸由堅固的精鋼製成,表麵還鑲嵌著璀璨奪目的寶石,隨著車輪的轉動,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貴族馬車的車輪,用的是最堅硬的橡木,被打磨得光滑如鏡,輪緣上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純金,但是迪盧克低奢的品味又讓它不那麽顯眼,隻是畫龍點睛般的一道閃過,又 不會讓人直接忽視。車廂內部hia鋪著柔軟的天鵝絨坐墊,四周鑲嵌著珍貴的絲綢帷幔,每一寸布料都像浸泡在紅酒奶酪裏,有全蒙德最奢華的氣息。與之相比,劣質馬車就如同陰溝裏的老鼠,臭到被渾身油煙味的給貴族做菜的底層廚師拿掃把狂轟濫炸,從此銷聲匿跡。


    跟這群人不一樣,這個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的男人左顧右盼了一下,似乎在看四周有沒有人,這樣才好開口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從他輕鬆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一點都不擔心這輛岌岌可危的馬車散架然後把他摔下去,隻見他興奮的對著馬車夫說:“畢竟這是我老家的曆史遺留問題了,你會不會覺得小題大做啊。”


    如果說在閣樓上聽見那個主奏曲調的男人開口說話,是他第一次聽到仿佛風笛般的聲音,像遼闊的大地和曠野的氣息—那這個男人的聲音,就讓人仿佛看見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在聲色犬馬和觥籌交錯裏,拉動昂貴的柏林愛樂大提琴。


    就像大提琴的低音弦部分,他發出的頻率在65 - 220hz左右的聲音,厚重如城牆,低沉連貫,讓人感到極舒適。


    但俞洲從他交談的話裏感到另一種詭異的信息。


    “你們家離婚率真是高的嚇人,下次還是想好再離婚吧,省的我又給你擦屁股。”馬車夫說話了。


    四個妄圖瞧熱鬧的男人,恰似被釘在了原地,雙腳仿若生根。刹那間,死寂般的沉默籠罩著他們,唯有彼此的目光在空氣中交錯碰撞,眼神裏滿是震驚與猶疑。無聲的交流後,他們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俞洲 。


    他的麵容仿若被寒霜覆蓋,神色木然,然而眼眸中的錯愕也不比他們少。


    “要是我的耳朵還算忠誠,那定是他的聲音沒錯吧。”克勞斯喃喃低語,呆立當場。


    在這江湖中摸爬滾打,眾人賴以生存的便是那敏銳如鷹隼的聽力與犀利似刀刃的眼力。這幾個久經世故的老油條,在對方出聲的瞬間,就精準無誤地辨出了聲音的主人。


    那種介於陰森和一點透徹的聲線,很顯然就是俞洲的聲音,這種聲音不適合唱歌,所以俞洲注定隻能當個演奏家,因此他對自己的聲音在熟悉不過了,但是該死的他並不比在場的其餘四個人多知道什麽,他也是一頭霧水,他本人就站在這,那那個打扮的像個落魄畫家的風塵仆仆,頭發黑而烏亮,臉在陰影裏的馬車夫是誰?


    “這不是有你這個靠譜的離婚鑒定導師在嗎,我這也就靠這點譜兒在家裏站穩腳跟了。”貴族的男人接著說。神奇的是他剛才左顧右盼的期間,模樣就像根本沒有看到山坡上極其明顯的,像五隻站立的詭異山羊圍著屍體靜止的畫麵一樣,半點卡頓都沒有,無比自然的繼續自顧自的跟馬車夫說話。


    就像他們不是一個世界一樣,馬車是一個世界,他們是另一個世界。


    “諸神在上,不管是巴巴托斯還是摩拉克斯,禁忌之神,我可沒有冒犯過鬼啊!”俞洲這邊的男人大吼大叫,躲在冒險家身後:“那馬車是個幽靈!!我們不能靠近他們!”


    “確實很奇怪。”瓦格納也猶豫了,他握著貨車把子的手微微鬆開,想把貨車放下靠近些看看。


    “先別動。”俞洲說,三個字像某種禁令,其他四個人像被軟禁在原地頓時動也不動了。


    “你還真是本性難移啊。”馬車夫打扮的“俞洲”說。


    “神賜予,神拿回,家裏人教我的。”貴族男人理所當然的說著恬不知恥的話,莊嚴的穹帽甚至壓不住他雀躍在眉梢的得意之色。


    俞洲不知道他們謀劃的是什麽,但他猜測那最後的目的是恬不知恥的。


    “我們現在去千風,大概什麽時候還能趕上最後一場?”


    “我已囑托古恩希爾德家的老爺,為你預留了一席之地。”車夫“俞洲”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在空氣中悠悠回蕩。


    “先得說清楚,並非我主動提及,實在是那老爺一直追問,疑心我近來在謀劃什麽見不得光之事,畢竟這兒是他的地盤,惹了貓也得小心別被貓抓到,所以我就說了。”


    “該死!”那男人瞬間瞪大了雙眼,神色驚恐與懊惱,近乎失態地叫嚷道,“你該不會全招了吧?那老東西本就看我橫豎不順眼,要是知曉了內情,我哪還能撈到半點好處 !”


    車夫“俞洲”聞言,揚鞭狠狠一揮,鞭梢劃破空氣打在馬臀,發出清脆聲響。“你對自己的身手好歹拿出些信心來,你那所謂‘賢惠’的老婆,縱是在殺伐間闖蕩出幾分聲名,可你也不是泛泛之輩。再加上我賜予你的護盾,取她性命不過如探囊取物,有什麽戰戰兢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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