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還有預告?”


    莫渝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手上的力度放輕了些,但沒有鬆開,而是把包挎在背上,將她牽到身邊。女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多了許多奇怪的小脾氣,像現在這樣,或許沒生氣,隻是逗她玩。


    膽子真是大了不少。


    煩躁的心緒稍微緩解了點,她看著白淩君哼一聲,眉心微蹙,湊到自己身邊問:“在想什麽?”


    “副本太亂了。”她並無意隱瞞:“記得陽光孤兒院嗎?”


    “記得。”


    “開始我以為,這裏也是兩隻鬼在爭奪場地,所以才出現多條故事線——趙瑞和登山隊的死亡;趙凱或被寺廟詛咒無法生育;酒店出現的異常以及每晚死一個人的原因;這三條線同時出現在一個副本裏,應該有三種鬼才對。”


    兩個人聲音很低,特意沒讓前麵的人聽到,她接著說:“清真寺的和尚,趙凱打過胎或者殺過嬰兒產生的怨氣,這點存疑,再加上酒店裏原本的鬼。但到目前為止,三條線各自的引路npc都很奇怪,趙凱下迷藥,畫家帶著槍,這些行為無法解釋,就找不到謎題的源頭。現在看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副本參雜了人為因素,產生變故。”


    白淩君第一次聽這種說法:“人為因素?那是什麽。”


    “有玩家和鬼怪勾結在一起,被變成了npc,並且,有外部的npc混了進來,涉及槍支的話,有可能是黑道,或者國際警察。”


    多方勢力混合在一起固然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可能性,但那也得有命得利才行。光是佛祖帶來的詛咒和未出生嬰兒產生的怨氣就讓人恐懼至深,如果除了這些還要應付來自槍支的物理攻擊,白淩君想想就覺得她可以準備準備重開了。


    留點高級道具下輩子好做人。


    不過槍支這種危險又殘酷的物理武器出現在副本裏,多少令人感到意外,她思考片刻說:“黑道警察什麽的不需要擔心,應該是不小心被帶進來的。”


    女人唇尾揚起弧度,漆黑的瞳孔溫和的注視著擅自把自己與危險分離開的女孩:“這麽確信嗎?別忘了你也是被追殺的人。”


    “我?你是說杜鳴川?”這次女孩蹙緊了眉,語氣變得不太確定:“我隻是他眾多獵殺對象中的一個,他之前隻找混混來侮辱我,應該不至於大費周章用上槍。”


    莫渝秋很相信她的能力,與她在一起時,幾乎不這樣長篇大論分析劇情,現在說這些,一定是連她也覺得棘手。女人沒回應,垂下眼瞼又獨自出神,並沒有看到身旁女孩的眸子裏逐漸沾染上嗜血的狠戾。


    張文博給她上的那一課,她深深銘記著,躺在冰冷的地上被刀砍到休克麻木的感覺,她這一生都不會再體驗第二次。


    那時候隻是想在莫渝秋麵前裝個嬌弱,可誰知翻車了,被別人鑽了空子,嬌妻沒裝成,差點命喪黃泉。


    不過想用刀子搏槍還是有些勉強,她從沒碰過槍,並不了解,再說開槍的速度怎麽說也比刀子快,最好是在對方行動前確認對方身份,先一步奪他性命,要是無法確認,就全部殺掉。


    不知道走了多久,幾人登頂了,若不是四周雪花紛紛揚揚撒下來,此處視野一定極好,或許能看到南河市全貌。


    可惜現在誰都沒有欣賞風景的雅興,即使沒進入幻境裏那麽高海拔的雪山,這座山下了雪後也是危機四伏,玩家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個不小心身後就跟上來一隻雪人。


    高丞嘴裏呼著白氣,他一個人走在最前麵,這對隊友充滿信任的做法很難評,要說他過的副本絕對不少,這樣做要麽是裝的,要麽就是之前過本一直走狗屎運。


    他轉過身:“喂,大家歇歇吧,到山頂了,估計寺廟也不遠。”


    萬夏立刻扔下背包,坐在附近唯一的石頭上,拿出一瓶水來猛灌幾口,其他人沒地方了,就席地而坐,喝水或者吃東西補充體力。


    白淩君算是知道真正的極限運動有多折磨人,這才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就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嗓子幹的說不出話來,冷風吸到喉嚨裏刀割一樣疼。


    旁邊遞來一瓶水,聲音微小到在寒風裏要散了似的:“小口喝,別猛灌。”


    白淩君聽話的小口抿著,身體不自覺的往女人那邊靠,兩個人靠在一起要暖和一些。她望著厚重的雲層,熟悉又微弱的馨香沁入鼻腔時,突然有些怔忪。


    曾幾何時,她已經習慣了這香味縈繞在她身邊,就能給她帶來十足的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或許沒有保護意味,因為在她坦白她不是新人之前就有了。白淩君垂著頭,寒風吹的她腦袋有些混沌,亂七八糟從副本開始想到其他事。


    她的前二十五年幾乎未有過安全感,即使長大後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也一樣終日惶恐不安,神經時時刻刻緊繃,因為惡鬼與壞人陰魂不散,自從小時候睡著差點被賣給鄰村的一對光棍兄弟,她就再也沒進入過深度睡眠,不過這也是好事,因為很多新人第一次進入副本,都是在睡夢中被殺死的。


    白淩君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她仿佛活在虎穴裏的貓,是所有人虎視眈眈的資源和食物,她學著他們的惡,到底也成為一隻張牙舞爪的假老虎。


    殺那對兄弟的時候她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叫囂著爽快,她六歲,舉著斧頭,硬生生將兩個腦袋劈成兩半,血液四濺,像煙花一樣噴湧而出,小白淩君卻絲毫沒有害怕,她放下斧頭,轉身就跑。


    正常人看到她這副麵孔,第一感覺應該是害怕。


    可莫渝秋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呢?


    她好像…很驕傲?


    白淩君抬頭望了一眼,女人正在吃一塊芝麻味的壓縮餅幹,神情淡淡的,似乎感受到視線,墨色的眸子垂下來,愣了一秒,遞上餅幹:“要吃嗎?不太好吃。”


    白淩君咬了一口,確實不好吃,像在嚼沙子。


    可是嚼著嚼著,她鼻子一酸,突然有點想哭。


    她遞過來,她就習慣性吃掉了,自己居然能這樣信任一個人,白淩君甚至恍然覺得她好像在做夢。


    在不熟悉的場景裏,熟悉的人在身邊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她往身邊人懷裏擠了擠,幾滴眼淚烙印在對方衣服上,她聽到有人叫了自己一聲,剛想回應,就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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