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劍在此,膽敢朝前一步者,死!”陳紫雲站在隊伍最前頭,那條映射紫色流光的水龍瘋狂吸納著周遭的雨水,朝著前方衝殺而去。


    “怕你個鳥!”


    雨夜中一道猩紅的羽箭撕裂空間而來,僅一擊便將那乘雨遨遊的水龍給徹底打散了。


    衝殺中的陳紫雲被一箭逼退,妖魔群中,一隻長相怪異的魔種,一身黑皮,一隻瞳孔的顏色是蒼白的,手中魔血長弓緩緩消散,剛剛那一擊也耗盡了他的所有魔力。


    陳紫雲麵色陰沉,在這樣的環境下鏖戰,她實在沒辦法發揮全部實力,越是拖延,隻會造成更大的傷亡,最重要的是,她們孤立無援,而這些妖魔們,還隱藏著多少?


    兩女奮力衝殺,可是這時候的繼續堅持還有意義嗎?


    為了已逝的人,葬送掉更多活人的生命。


    兩女在軍中僅僅是對碰了一眼,旋即她們做出了一樣的決定。


    “遠家軍!退兵!”


    “仙家仙眾!退!”


    兩支隊伍迅速的朝後退卻,可殺紅眼的魔族可不是安分的主,這幫家夥非要取人性命,誓不罷休!


    正在這時,一個小小的青衣儒士眉眼含笑,突兀的站在了隊伍的最後方。


    “遠將軍!”一名全身被鮮血和雨水浸透的士兵驚呼道,慌忙就要朝那邊兒靠。


    此人正是遠文韜,小小儒士站在最危險的地方作甚?


    隻見那遠文韜嘴中不知念念有詞了些什麽,身上的雨水驟然退散,並且天空中降落的雨滴非常默契的避開了,他所處的位置亮堂堂的,與他的指尖綻放出刺目的光芒,他在虛空中迅速書寫,一個金色的“者”字橫跨在他身前,將他眼前爪子即將觸碰到他的魔種震退了數步遠。


    那名士兵就要朝地上摔去,卻被遠文韜給接住了,不顧士兵甲胄上的血水,拖著士兵便大步朝著走屍道之外迅速前進。


    倚靠在旁邊兒山壁上昏迷不醒的江辭,他則是被遠武略扛了起來,朝著距離此處最近的一處城池奔去。


    在跑出走屍道老遠後,依舊聽見走屍道裏的喊殺聲,遠武略不知該說些什麽,回頭朝走屍道的出口看去,凝視了許久仍不見到有新的屍兵出逃。


    “走吧,丫頭,我們已經盡力了。”同樣狼狽不堪的遠無雙這麽說著,這時天將將亮堂,遠武略隱隱約約看見了他眼角的淚痕。


    換成遠文韜走在最前頭,他盡可能的鼓舞著士兵們,可像以往那些鼓舞士氣的話,此時卻失去了任何的作用,整支隊伍都被籠罩在妖魔們留下的陰霾中,多次無果的遠文韜也沉寂了下來。


    據往年統計,走兵道走兵時,共有近百萬的屍兵要從那裏經過,前往陵墓落葉歸根,通常要有五成的屍兵經過就值得舉國歡慶了,但這次,不足兩成。


    南域仙家們剛剛經過一場巨大動蕩,積蓄力量覆滅血宗,搞得整個南域人人自危,唯有那些妖魔們唯恐天下不亂,越是亂世,越是梟雄輩出,這才導致了這次走兵如此大的損失。


    遠文韜騎馬來到妹妹身邊,他想出言安慰,卻被遠武略搶先一步,將他所有的話悶在了心中。


    “哥哥,你是想告訴我,這本就不是我們的錯,是近期仙門百家太亂了,遭受了重大的洗牌,所以我們才會敗得這麽徹底對嗎?”遠武略眸中暗沉,她質問的語氣逼得遠文韜不敢輕率答應。


    “嗬嗬。”遠武略先是冷笑,隨後策馬朝隊伍的前頭走去,“要是我們能夠殺得妖族魔道,乃至仙家都怕,我們就不會再輸了,再也不會有人白白死去了。”


    遠文韜無奈的看向一旁的父親,卻見父親此時悄悄的抹眼淚。


    至此他無話可說了,自己這個妹妹常懷著這樣的思想,總有一天要出事的,可自己的老父親,不是不能勸,而是不想勸,多年的征戰,他也懷著這樣的心思。


    幾日後,戍邊城內,家家戶戶掛白巾,滿城行人著白衣。


    這是戍邊城的一貫慣例,也是每家每戶自覺遵守的非文條款,所有人都知道,回來的這些人是誰。


    某個酒肆中,一個雙鬢斑白的老人靜靜的安坐在椅子上,細細體悟著空氣中的一股淡淡腐臭氣味,過了許久他才歎息道:“今年回家的孩子啊,真是可憐哦,還有那麽那麽多的兄弟姐妹們,都回不來啦!”


    說到最後,老人嘶啞的聲音中帶著哭腔,身子一擰便栽倒在地上合了眼。


    “救命啊!快來救命!”


    老人姓李,村中人稱李老頭,年輕時,也是上過戰場的,也是個小小的將軍,一生戎馬能夠活到白發,這是天大的好運氣,皇帝要封他做官,他拒絕了,自軍中退下來後就來到了戍邊城,至今已經快三十個年頭了。


    老爺子生平就喜歡和孩子們吹噓軍中的日子,不論是裏邊兒的苦楚和甜蜜,對他而言那都一樣寶貴的很,其次就是他的一把老劍,鏽跡斑斑,可他從不肯離開身邊兒。


    每逢走兵的時候,老爺子就會凝視著城外的光景,他總是感慨落淚,終於,他走了。


    這事很快傳到了戍邊城中的遠家府邸中,湊巧的是這李老爺子還恰好是遠無雙的舊部,當聽到戰友的離去時,遠無雙一頭昏死在了床上,整整一天一夜沒緩過勁,就算醒了也隻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遠文韜在身邊侍奉,而遠武略則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就是聽到了自己父親昏迷的消息,她也隻是去遠遠的看了一眼就回來了。


    侍奉又有何用呢?


    死的是心,侍奉有何用!


    神將與遠武略的共鳴愈發強烈,融為一體。


    又過了幾日,李老風光大葬了,和這一次的屍兵們一起,入土為安。


    站在儀式最前頭的是遠無雙,緊跟著遠文韜,遠武略。


    江辭站在隊伍的最後邊兒,他的傷口每天都會流出暗紅色的血,必須到京城去,才有夠格的醫師為他治療,遠武略答應了一定會治好江辭麵見聖上,但必須等到這場送別結束。


    江辭自是憂心忡忡,時間太緊迫了,而且老鬼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己一個人在這茫茫大國中,要如何生存,如何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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